第十三卷 龍盤虎踞春秋事
第1500章 震懾
黃四不知道這裏聚集了多少人，他數不過來。
在人群中，抄家滅族這樣的字眼兒，不斷的傳入他的耳朵。
就這麼糊弄了過去，出了黃家村，便徑直改道往西，朝澠池方向而來。
就像黃四，對去年的戰亂雖深有感觸，過後卻只以僥倖居多，但這一次，對他而言，就真的不一樣了……
不過和兩位大將軍相比，他這位布政使到底有多少威權，真的不太好說，這爛攤子想不收拾都不可能。
這麼多年下來，安撫的還不夠？給他們的笑臉還不多？
在澠池東面兩里，已經能夠看見府城的時候，他被攔住了。
回到黃家村，黃四也未聲張，雖說沒多大見識，但黃四辦事卻也有著自己的章法，想到的也不算少。
因為她出身金州吳氏，金州又地近蜀中，她又和蜀人比較了一下。
第二日，叮囑自家老娘和婆娘老實呆在家裡，他要出去一兩日，幫縣城一家人做活。
撲滅匪患也就罷了，安撫民心？那是什麼玩意？
好在，他還算幸運，遇到的是吳小妹。
吳小妹興緻寥寥的擺了擺手，終於放過了黃四，一個會騎馬，又不願意當兵的樵夫，她沒興趣花費太多的唇舌。
之後無數年間，人們還會記得這次動蕩，因為死的人雖不算太多，但那些人被戮之人，多數都是河洛大族。
但黃四沒那個好奇心，因為他覺著，行刑殺人的時候
所以，誰也不知道，在這場血腥的清洗當中，到底有多少鮮血屬於無辜者，過後，也沒多少人去管這個。
這個不難理解，也不用多說什麼。
因為有了盼頭兒，腳步如飛，渾身上下的勁兒好像使也使不完。
於是，他便知道，澠池這裏殺的人，是澠池大族張氏。
若非如此，去年時，他也禁不得旁人鼓動。
這樣的問題，在吳小妹這裏，必定不會有太過準確的答案。
因為他被粗魯的推搡了幾下，並被告知，要睜大眼睛，看著澠池匪逆們怎麼人頭落地，又落得個什麼下場。
官府行刑殺人，必定引人圍觀，黃四雖然沒見過，但卻聽人說過。
到底是國武監出來的，所思所想也自然和大將軍趙石一脈相承。
這位還不算真正到任的彭大人，在路途上便簽署了一份份文書，像罷免澠池知府，令澠池府城官吏配合秦軍各部行事，不得疏忽怠慢，還要地方官吏安撫民心等等。
這樣一些人，被成批的殺掉，對於當地人而言，記憶太深刻了，一代兩代間，根本無法忘懷。
在這一點上，張培賢淋漓盡致的體現出了他在河洛軍中的威望。
走的累了，便找了塊平地，啃了快乾糧，喝了些水，之後便順著官道，繼續往澠池方向趕
但說到底，下級軍官們不會考量那麼多，心存怨言者，也比比皆是。
在她看來，這裏的人們適合從軍的可不多，血性以及勇氣之類的東西不去說它，只說從軍這件事本身，在河洛這裏的人們眼中，就不是什麼好事兒。
一隊隊的秦軍士卒，從鎮守澠池的各處軍營中走出來，在將領們率領之下，在澠池各處，大肆搜拿張氏族人。
懵懂如黃四，落荒而逃之餘，卻根本不會明白，自己失去了怎樣一個機會。
其實黃四根本不知道，他正在經歷什麼。
隨後便有一位軍漢，二話不說，拉著黃四，簡簡單單就把事情辦了。
幸運的是，他只記住了自己的幸運，不幸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不幸在哪裡。
誰都清楚罪魁禍首是哪些，但還就不能輕動，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過後還要幫著官府撲滅匪患，安撫民心。
懷裡揣著新安縣衙出具的文書，黃四一晚上幾乎都沒合眼，連衣服都沒脫，就這麼熬了一晚上。
但他沒想到，有這麼一天，他不想看也得看，誰讓他趕上了呢，那些來回巡視的軍爺，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民心？
當兵不願意，從匪卻是應者雲集。
離鄉背井，帶著一家人出外闖蕩，這在鄉人眼中，恐怕要被說成大逆不道，他這一支的老祖宗們，可還在黃家村埋著呢。
和張大將軍委委屈屈，糾結無比不同，在這場風波動蕩之中，駐紮于河洛的秦軍各部上下，都表現的分外興奮。
不過很快他就後悔了。
直到黃四齣了縣城，還有些如夢如幻的感覺，對於他這樣的鄉民來說，今日的遭遇，足夠他念叨上半輩子了。
八字還沒一撇兒的時候，他不會跟旁人露上一點口風，因為他知道，一旦讓村子里的人事先知道了，也許那些叔伯兄弟們的唾沫星子就能把自己淹死。
很多的人，成群結隊的人……
隨著欽差諭令來到澠池的，還有大將軍張培賢的軍令，其實，隨後到來的還有信任布政使彭為年的政令。
下級將校兵卒所思所想和上面的人自然不一樣，他們只知道，去年一戰，他們吃了大虧，而最窩囊的地方在於，他們沒有在戰陣上被敵人擊敗，而是後院起了大火兒，燒的他們焦頭爛額。
當命令下來的時候，這些怨氣，也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口子。
這也許就是文人們所說的文風鼎盛了，所以，蜀國到底亡了國，後周也在苟延殘喘……
而這裏，也非是主犯，那些主犯，要在府城內問斬，這裏殺的，是張氏在鄉間的族人。
可以說，從去年休戰到今日，河洛軍中已經出現了很多不滿的聲音，只是被上官們壓下了而已。
從新安那裡剛見過一些場面的黃四，當即就明白了過
人們只知道，大秦成武七年夏初，在河洛大地上，佔據河洛十余載，一直保持克制的大秦軍旅終於露出了猙獰的面目，將鋒利的戰刀對準了河洛大族。
如果大秦百姓也是這個樣子，也許大秦早已亡于西夏之手了。
若非黃四已經被告知，此地要行刑殺人，不然的話，他一定撒腿就跑，看這架勢，著實駭人。
這是一場遍及河洛，也就是當年後周河南西路的一場大規模清洗，這同樣也是百多年來，河洛地面最具血腥意味的一場風波。
不過讓她有點不解的是，正是這些河洛百姓，在大秦背後狠狠捅了一刀，不願意從軍，卻有膽子揭竿而起。
別看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加上之前見到的各色人等，吳小妹對河洛百姓已經大致有了個印象。
這樣的人當了兵，打起仗來是個什麼樣子，也就可想而知了，怨不得這麼多年下來，後周雖然佔據著天下最肥沃的土地，擁有著最多的人口，卻只能委曲求全，在戰爭當中，沒打過幾場像樣的仗出來。
屠殺和戰亂完全是兩回事，而就對百姓的威懾力來說，明顯前者勝出一籌。
所謂族誅，就是如此了，不知道有多少人頭會因此落地。
此時的澠池，也已風聲鶴唳。
一時間，從函谷到虎牢，從黃河南岸到汝州，血腥的味
在一方水土之上，這些人各個都可以說是有名有姓，同樣也是當地最具聲望的一些人，他們大多都讀過書，有些還當過官兒。
至於圍觀人等，都是左近鄉民，像黃四這樣沒頭沒腦撞上來的人，是少之又少，黃四站在人群中，縮著腦袋，心裏都抽成了一個個兒了。
說實話，這真的有點難為了這位彭大人，還要負責收拾爛攤子。
黃四緊趕慢趕，在這日正午時終於來到澠池府城左近。
他還在惦記著田地，但今天的波折太多，已經讓他膽戰心驚，只想快點離開這是非之地了。
怎麼說呢，她覺著兩處的百姓差不多，都更願意讓家中子弟讀書識字，而不是拿起刀槍保家衛國。
不但有百姓，而且還有大隊的官兵。
很難想象，正是這些老實巴交的鄉民，哄搶官府糧倉，劫奪大秦軍糧，甚至合圍城池縣鎮。
這是沖犯了哪家神仙不成，得多倒霉，才會在兩日間，經歷這些個血淋淋的場面？
一問一答，著實說了幾句。
雖說必要的過程不會少了，但有了吳小妹的顏面，只新安這邊，就不會生出什麼麻煩出來了。
黃四覺得，在新安見到的場面，和這裏比起來，嗯……真的沒法比。
許多犯人，都是秋後問斬，村子里一些年輕人，都曾專程去縣城觀看過秋決的場面，回來之後，說的也是繪聲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