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龍盤虎踞春秋事
第1541章 戰議
這不但是皇位的更迭，而且，也體現了帝國的興衰。
「而西遼如今正在衰微之時，國中新舊更迭，事端頻起，國外與花勒子模爭鋒，接連失利，此時不取，更待何時？」
這樣的提議，其實只是讓皇帝陛下稍稍沉吟了一會兒，然後皇帝陛下就笑眯眯的道了一句，「外邦路途遙遠，風霜困頓，艱辛之處，不需贅言，愛卿應該多有體會才是，皇家子弟，怎受得了如此苦楚？」
趙石當即就明白，皇帝陛下動心了，只是這位從來不會當面給個準話而已。
只是眨眼工夫，皇帝陛下就已經想到，皇室宗親的身份，會讓出使的使節更具威嚴，對大秦是有好處的。
外間那麼多的風險，胡人那麼的粗蠻，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一個就是花勒子模，一個就是北方的基普公國。
皇帝陛下做不忍心狀，但眼角眉梢卻存著笑意。
實際上，皇帝陛下心眼兒轉動的要比趙石想象的還要快。
只是，還需要看機會，當大秦的戰爭機器再次運轉的時候，那樣的時機也許不經意間，就會自動出現在他眼前了。
而他也從不懷疑，眼前這位陛下真的會對誰言聽計從，會看不到事情的利弊。
像這一年來，接二連三的人事任免，以及京軍，禁軍整編，或是之前的出使吐蕃，而今的太子東巡，都不脫這個範疇。
當一個廢物登上皇位，帝國也就開始走上了下坡路，如果沒有亡國，等到第二個廢物上來，那麼帝國也就在下坡路上越跑越快了，這條路，也終究會走到盡頭。
「再有，契丹人阻隔于西域道途之上，和党項一族，其實別無二致，難道我大秦商旅，去到西域，還要向契丹人交取稅賦不成？而阻我大秦聲威，播於域外者，當伐之。」
但在這個上面，弊端同樣明顯，一旦言行舉止失當，會讓外間之人，迅速對大秦的權威失
那就是皇家子弟，優秀的人不多。
因為大將軍趙石，可以說是大秦朝中最堅定的擴張派，近二十年來，大秦對外戰爭，幾乎都有著他的影子。
在趙石看來，起碼在成武一朝，是不可能的，至於之後會不會有上來個廢物，給了旁人那樣的機會，哪兒管得了那麼多。
皇帝陛下目光閃動了一下，緊接著追問道：「西遼之後，又是花勒子模，花勒子模之後呢？據說西域過度眾多，我大秦國力總有竭時，這一路征伐，卻沒有盡頭啊……」
本就沒有千秋萬世的王朝，若皇室真出了這麼一位，能夠帶著胡人南下奪取皇位，這樣的人，放在京師長安，豈非更加危險？
有著這樣的弊端，想想也就明白，就算有人想到了，也絕不敢在皇帝面前如此進言，因為後果他們承受不起，一不小心，也許就能讓自己青史留名，當然，留下的會是罵名。
以前，或者說是如今，也沒有哪個大秦上將，有著這樣鮮明的特徵，和朝臣們一般，他們對平定中原，顯得更加熱切嚮往。
雖說皇帝陛下看上去並不是那麼贊同，但他心裏還是有那麼點滿意，看皇帝陛下開口就是花勒子模，對於西遼也多有了解。
想的更深一些，這與其人寒門出身可能也脫不了干係。
「但依微臣之見，如今我大秦玉門關外，便是回鶻，天山以北，便是西遼疆域，所以，微臣看來，西遼與我大秦已在咫尺之間。」
趙石坦然的笑了笑，他也從來沒有想著去掩飾自己對征伐異族的熱衷。
這同樣是趙石回京之後，必須面對的一件事。
相比較弊端，好處其實更加顯而易見。
至於說皇家子弟出使，可能陰結外邦，以謀反亂。
誰有了其他心思，又不好處置？好，去出使吧，等人離開了長安
首先，這可以鞏固皇權，皇家之人，對權力有著無盡的追求，但說句不好聽的話，皇家的人，出類拔萃者，屈指可數，大多數都是廢物。
因一人之死，而起邊釁，持重之臣，便絕對不會諫言皇帝陛下如此行事。
「要說窮兵黷武，耗費國力云云，皆為無稽之談，木華黎領兵塞外，麾下多胡人之屬，吐蕃近在咫尺，又已為我大秦臣屬，理所當然，應為我大秦征伐不臣……如此，何來耗費國力之說？」
其他諸如，皇室血脈外傳，聯結外藩，以奪皇位等等，簡直件件都是儒臣們難以忍受的……
就像沒出過遠門的人，人云亦云的總難深刻體會到行路的艱辛。
而相較於蒙古人的橫衝直撞，大秦的反應其實還嫌緩慢遲鈍。
這同樣沒有出乎趙石意料之外，除了遙遠的塞外還有些變數之外，而今大秦之情勢，顯然到了勤修內政的時候了，也可以說，急劇擴張之後，大秦終於開始消化勝利的成果以及消除那些戰爭以及領土擴張帶來的諸般後遺症。
而這，也將是大秦最好的開戰借口，這比和親更有效，也更直接，付出的代價也更少，選擇的餘地也更大，名聲上，還不那麼難聽，何樂而不為呢？
這裏面有著很多深意，算是趙石臨時想出來的主意，但可能也只有像他這樣，既去過草原，又去過吐蕃的人，才能有這樣的提議了。
「西遼在天山以北，地域廣闊，族類眾多……也許，其他朝臣會認為，西遼離我大秦有萬里之遙，又是如此大國，加之中原未定，定然不想輕啟戰端……」
繁華的長安城，對於大秦的皇室宗親來說，就是一座牢籠，關的久了，別說遠支的宗親們，便是皇帝陛下的親兒子，多數也只能在牢籠里撲騰，相互撕咬，渴望有朝一日，就算登不上皇位，
這是皇家的初衷，但也多少帶著點無奈。
皇帝陛下擺了擺手，頗有些無奈的道：「行了，愛卿之意，朕已知之……而今朝中紛亂，國事繁冗之際，你又怎能擅離？此事容后再議吧……」
而使者一旦還有著皇室的血脈，那事情會更加的複雜而又難以解決。
當然，好處不止這一條。
這邊兒，趙石張口便道：「陛下英明，西遼之後，能試我兵鋒者，必定是花勒子模，陛下若是不放心，臣請領兵塞外，臣保證，在十年之內，讓西域諸國，再無人敢稱不臣……」
愛卿兩個字省了，說明話題進入了另外一個節奏，更親近也更隱秘。
趙石哈哈一笑，笑聲在乾元殿中回蕩，站在遠處的太監們，鼻觀口口觀心，各個皆如雕像一般。
而讓他們出使外邦，一旦成行，來回一趟，總需要個一年半載的工夫，那麼皇室中的些許不安穩，根本不算一回事兒。
這廝越來越狡猾了，皇帝陛下暗自咬了咬牙。
那幾位白髮蒼蒼的參知政事，也已被折騰病了一半兒。
這是兩個帝國的本質區別所決定的，即便熟知歷史，也無濟於事。
相比正在快速擴張中的蒙古帝國，他們都不算太強大，卻牢牢擋在西進的道路上。
皇帝陛下惡意的猜想，也許是這廝常年在外，吃夠了旅途勞頓的苦頭，便也見不得旁人好，總想著讓他們尊貴之人，也嘗一嘗此等滋味兒。
趙石看到的就是好處，壞處嘛，他到也想到了一些，但那些東西，對他而言，註定都無足輕重。
不算出奇，但卻也可以說是前所未有。
皇家的人死不死的，跟他有什麼關係？朝廷的臉面？只要大秦兵鋒還堪銳利，朝廷的臉面就會一直在那裡。
而且，隨著其人地位越來越是牢固，越來越是顯赫，他的這種意向也越來越
選皇室子孫健勇者，也就是最優秀的那些人為使者，出使外邦。
時時刻刻，人們都會想起，朝廷的使節，被扣留在外面，為胡人肆意辱弄，這對於一個自尊而自信的帝國中的所有人而言，無異於奇恥大辱。
趙石沒再多說什麼，現在看來，他出外領兵的機會不多了，但這並不包括他極力請戰的情況。
換了另外一個時空中的那些兒皇帝，侄兒皇帝的，他們知道屁的花勒子模，別說花勒子模了，就是契丹殘部建立的西遼，他們可能都不知道確切的方位。
大秦再是強盛，也不可能像蒙古人那般，常年處於戰爭模式當中……
而趙石看到的好處，其實只有一個。
就像趙石這個提議，前人不做此想，其實也是有原因的。
這更像是告誡之語，也許是想讓趙石克制一下那有異於旁人的野心。
當然，最讓皇帝陛下感興趣的是，如今趙石好像喜歡將人往外趕。
其實，皇帝陛下此時想的卻是，趙柱國給出的主意，都很新鮮，也總是這般讓人難以取捨。
牢籠中的生靈，養著養著，也就養廢了。
當然，無論利弊，趙石想到的或者沒想到的，註定都不會說的那麼的清楚。
這滿朝上下，聰明人多了去了，尤其是這位陛下，更是有點聰明的過了頭，所以，最後皇帝陛下會做出怎樣的決斷，趙石都不會感到奇怪。
到了那個時候，才是大秦真正顏面無存的時候。
「而既然此事因西州回鶻而起，西州回鶻各部，怎能置身事外？以微臣之見，可讓回鶻送上國書，正式向我大秦稱臣納貢，再觀西遼動靜，若一切無事，契丹人之軟弱，也便可想而知，如此軟弱之國，早晚為我大秦所滅，到也不急於一時，若其出兵回鶻，我大秦正可乘勢擊之，讓其首尾難顧，一戰可定……」
皇帝陛下暗自搖頭，得，話都白說了，這廝還是
事實上，在另外一個時空，蒙古帝國興起初期，蒙古人在西邊的敵人主要有兩個。
有弊端自然也就有好處。
當大秦的軍人們，舉不動刀槍了，拉不開弓箭了，肥胖的身軀穿不上鎧甲了，騎不上戰馬了。
不過，他們心裏，大多都在想著，能在乾元殿中，笑的這麼放肆的人，滿大秦去找，可能也就這一位了。
這隻是個提議，而且，這裏只有皇帝陛下和他兩人，也根本算不上正經的建言，聽與不聽，都在皇帝陛下。
就像之前提議太子出巡，順便將幾個老臣塞進去一般，如今又是想著將皇家子弟，趕去吐蕃，草原。
比如太子李珀，已經連續兩年出京，都跟這廝有關。
不說其他，只說最重要的一點，皇室子孫出使外邦，一旦遇險，易生大事。
「荒蠻之地，易起紛爭，你也應該看了邸報，回鶻以及西遼之事，你怎麼看？」
趙石這裏，卻是懵然不知，還呵呵笑了幾聲，道：「陛下說的是，所謂外邦，多為荒蠻所在，確實不是什麼好去處。」
而嬌生慣養的皇家子弟，到了萬里之外的苦寒所在，又能比旁人好多少呢？
實際上，他自己對西邊的情形也知曉不多，花勒子模的名字，還是從那位西域女奴瑪麗安娜口中得知，才勉勉強強跟他知道的一些東西對上號。
趙石的意思其實很簡單。
再有，就是外邦兇險，屢有扣留使者之事，若是人死了，也算盡了臣節，其實還不算什麼大事，但要是像蘇武那般，被扣在外面，給人木馬放羊，丟的就是朝廷的臉面。
皇帝陛下這裏猜測著趙石的心理，雖然多為惡趣味作祟，但也猜的八九不離十。
就知道會是這樣，皇帝陛下心裏暗道。
這就是經驗的重要，一些看似突發奇想，細思間卻又聰明之極的想法，其實不是其人智商多高，而多數都源於本人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