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龍盤虎踞春秋事
第1587章 緣由
電光火石間，無數念頭在成武皇帝心頭掠過。
皇帝陛下定了定神，端起酒盞，狠狠灌了一口酒，不顧儀態的抹了抹嘴角，乾脆的打斷了趙石的話頭。
趙石見皇帝陛下越說越激動，心中微暖之餘，也不由腹誹不止，這皇帝啊，真不是人做的，很簡單個事兒，硬是浮想聯翩到這個地步，換個人來，還不得被你這樣子給嚇死？
最糟糕的局面是，一旦事有不諧，可能就要流血，那麼，誰來操刀？他趙石可能就是當仁不讓的人選。
這回，皇帝陛下就心平氣和多了，「趁閑？閑從何來？」
心裏腹誹不已，卻不想想，他之前所言，確實有著這樣那樣的歧義，也就怪不得皇帝陛下生出這許多有的沒的的心思。
不待趙石說話，皇帝陛下徑自繼續道：「不說樞密院政務繁重，就說過上幾日，便是今歲大考，愛卿不會不知道，今歲大考意味著什麼吧？」
不過想了想，趙石無奈的發現，如今再非當年了，除了邊邊角角，還有著戰事外，其他地方，近兩年內，不太可能重燃烽火了，而他這個大將軍，去哪裡又好像都不太合適。
而讀書人的事情，趙石向來不願過多的摻和，但皇帝陛下卻需要軍人們堅定的站在他這一邊兒。
說到這裏，趙石搖了搖頭，「但……臣時常覺得，建言多有疏漏，而陛下又素信臣之所言，往往仔細考量，長此以往，臣
說到這裏頓住了，自失一笑，道：「說起來，這科舉之制，還是煬帝所立，惠及後人無數，當為千載之功，然……煬帝暴虐，昏聵無加，以致天下大亂，隋祚乃絕，哈哈，這千秋功罪，真是難以辨析清楚啊。」
這個群體的地位，不論古今或者將來，都不會輕易動搖，只有腦子壞掉的人，或者極為瘋狂的統治者，才會拿這個群體開刀。
「陛下多慮了。」
今年大考會發生什麼，趙石大概的已經知道。
「微臣只想出京散心，到沒想到這一節，慚愧啊慚愧，陛下放心，過後臣便尋周大人商量一下，多做一些布置，只是……陛下的完全之策，是不是也跟微臣說說，也好讓微臣做到心裡有數不是？」
「這個時候，愛卿還有閑暇出京悠遊，未免有尸位素餐之嫌……嗯？」
「愛卿與朕，君臣相知二十余載矣，朕知你為人，所以信之重之，素無猜忌之心，難道說，愛卿竟不知朕之心意若何？」
「非是臣有韜光隱晦之心，而是真的力有不及，蒙陛下信重，凡有重務，多有相詢，臣也能答之一二，但……」
「陛下想的多了，微臣不過是想帶著妻妾出去散散心，可沒想旁的什麼，更沒怪誰的意思，嗯……說起來，臣確實在京中呆的有些膩了，陛下若是有心，想放臣出京
這回，皇帝陛下險險真將酒杯摔出去，他哪裡不明白，自己真的是會錯意了……
就算再不願意承認，看讀書人再不順眼，趙石也不得不承認，這年頭，讀書人才是也必定是朝廷用人的首選。
說完，皇帝陛下臉上終於浮起雍容的笑意，自得的想，一個曾經統兵數十萬，屢滅敵國的上將，想要尋找再次領兵上陣的機會，哪裡會那麼容易？
這就是他和讀書人的區別了，雖說二十多年過去，他看到的，聽聞的，以及記在心裏的東西並不算少。
殺再多的人，他也未必能眨一下眼睛，但……
如果他在那個時候，身在長安，麻煩會非常的多，至於多到什麼地步，還要看皇帝陛下以及中書那邊兒的手段。
而這一次，雖說不是拿讀書人開刀，卻會觸動非常多的人的利益。
這就是他要領著妻妾出京遊玩的初衷所在，就像當年他不願意承擔手刃太子李玄持一般，現下，他也不想一頭扎進這場風波之中。
看著他沉吟的樣子，皇帝陛下火氣一下就散了不少，又加了一把火，「瞅瞅，愛卿自己都拿不定主意，讓朕如何安排？」
現在，顯然皇帝陛下已經做好了準備，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地步。
由此，又繞了回來。
一旦涉及歷史，趙石明智的閉緊了嘴巴，只聽著不言語。
「此時，正值多變之
微微嘆了口氣，「多謝陛下，微臣還是趁閑出去走走吧……」
趙石暗自咬了咬牙，這小子就是腦子轉的快，繞來繞去，還是被他繞到了點子上。
但和真正的讀書人比起來，還是無法企及，尤其是在談史之上，跟讀書人更是沒法相比……
一旦壞了事兒，瞧著吧，能有幾個文臣站出來擔著的？還得是他趙石和樞密院，兵部的這些人給擦屁股。
說到這裏，皇帝陛下頓了頓，疑惑了看了趙石一眼，突然就笑了，「不會是愛卿覺著今年多事，想要出京躲上一躲吧？」
留下罵名也就隨他去了，但大家都有家有業，兒女成群，等百年之後，說不定就要禍及子孫，到時候，又找誰說理去？
半晌，皇帝陛下才瞪著眼睛，狠狠的吐出一口氣，沒好氣的將酒杯推了推，趙石順手給其斟滿。
皇帝陛下心情舒暢之下，也就不再呲牙瞪眼，立馬恢復了帝王該有的儀態，慢悠悠的道著，「放心吧，朕非煬帝，若無萬全之策，怎能……」
皇帝陛下按捺著心裏的火氣，悶聲道：「愛卿想到何處領兵？」
這事還沒法跟人商量，在趙石看來，這事也許會簡單的了結，必定有先例可循。
沒人在旁邊湊趣，皇帝陛下也沒有議古論今的興緻，稍稍感慨，就
此事非同小可，正正經經改的是祖制。
就拿這事來說吧，做好了，是皇帝陛下英明，中書大臣們賢良，別說他趙石得不著什麼好處，和樞密院都沒多少干係。
若是換了中書重臣在這裏，或者是樞密院張承，種燧之類，大多能說幾句合皇帝陛下心意的話，但趙石就不成，一說多數就要露怯，不定就讓這位皇帝陛下抓住話柄，一頓嘲笑，這樣的事情，他是不會幹的。
一些地方他根本看不上眼，一些地方又不合適，仔細想來才發現，他的選擇餘地竟然這麼的少。
所以，皇帝陛下有意於此的時候，必定會尋求臣下們的支持，也徵詢過趙石的意見，而中書那邊兒，更是避無可避。
聽了這話，皇帝陛下哈哈大笑，之前種種不快，盡都一掃而空。
不過，既然被皇帝陛下看破了，他這如意算盤也就打不成了。
「加之……臣自履任樞密副使之職，時覺煩悶，後來也就想明白了，臣領兵征戰，沙場卻敵自不待言，然于朝廷政事上……卻無有殊才，露醜不如藏拙，陛下也看見了，自臣入京為官，事事皆都避重就輕，為何？」
趙石堅定而又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陛下想哪裡去了？微臣哪有那般不堪？」
但……誰知道呢，那麼多的讀書人，寒窗苦讀十數載，求的就是一個金榜題名，一旦有了變故，會不會鬧出滔天波瀾，誰又能清楚呢？
趙石
「朕如今所做，乃為社稷故，為天下故，此時愛卿不能鼎力相助，更待何時？愛卿可還記得，當年在這乾元殿內，你我君臣曾共勉曰，能同心協力，建下一個大大的基業，如今路途已半，艱難之處，不讓於前，愛卿卻存畏首畏尾之心，何也？」
「再者，卿之才幹，朕難道不清楚？不說軍伍之事，卿立國武監，國武監日漸昌盛，人才輩出，卿入樞密院，樞密院權重一時，革除舊弊，裁汰軍伍，外間軍將，無有不從，此等大事，皆賴卿之力也。」
「去歲出使河洛，終於有閑瀏覽山川，心情大不相同……」
趙石心情大為舒暢，語氣輕鬆的解釋，「微臣自從軍以來，去到過不少地方，但戎馬倥傯，從來不見山河之壯美。」
心裏這般想著，嘴上卻斷不會這樣說。
自古以來，能拿皇帝做耍的，可沒幾個，眼前就是一位。
說到此處，皇帝陛下臉色也嚴肅了起來，這是要辭官歸隱，還是想要出京領兵？甚或是對朝廷施政不滿？
想了半天，趙石自己也不得不訕訕的承認，這兩年還是在京中獃著更合適些，出外領兵的機會還沒到。
趙石愣了愣，之前那句只是個玩笑話而已，為的也是給皇帝陛下添點堵，沒想到，還真成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