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風雲激蕩幾時休
第1610章 女人
一句話，讓不少人笑了起來，開始琢磨著南下的利弊。
這樣的資歷，別說李先生，誰都比不了。
不過，他可不敢保證，這位的手下人等都是怎麼想的，這是個人命不如雞犬的時節，腦袋掉了，你都沒處說理去，為自家性命著想，還是不要在這些人面前露面為好。
只要將人聚攏起來，打出名聲，之後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全憑自己的意思，給個神仙也不換。
這位看上去貌不驚人的漢子，是遼東參客的頭領，手下盡多亡命之徒不說，幾乎所有遼東人蔘，毛皮買賣，都要看他幾分眼色。
在他看來，早年那是迫不得已，再加上年輕不曉世事，才跟這些人有了交情。
女人目光閃了閃，冷冷道：「沒什麼可照看的了，老兄弟折的都差不多了，道主那裡，我自去說話……」
「張某願與二姐同往。」
「這買賣做得，只是……這麼做的話，應該是越亂越好，大人們能願意了？」
不過，此時中年人眉頭緊緊蹙了起來，沉聲道：「師妹，不得胡鬧，西邊和北邊，都需你來照看，怎能輕易離開？」
當然，碰上秦人那樣把事情做絕的官軍，也只能算大家倒霉。
說到這裏，已經利落的站起身來，拍了拍腰間利劍，抬腿就走，「這虎狼橫行之地，老娘早就呆的膩了……」
中年人開口便帶出了一股江湖匪氣，並舉起酒杯，稍稍示意，一仰脖幹了。
說的雖然凶氣畢露，還很霸道，但聲音著實曼妙，聽在耳朵里，很多人身子先就酥了半邊。
卻跟他心中一直以來的抱負有違，非是正途。
至於其他的，這裏面的人多數不會多想什麼，因為沒那個腦子……
這個院子原來的主人們再沒露面，因為為首的女真人將他們都趕回了自己的院子。
女真人在的時候，他是女真權貴的座上賓，蒙古人來了，他還是毫髮無傷。
直到
隨之便有人道：「既然二姐想去，盧某自然要助二姐一臂之力。」
確實，這些人來歷各異，其中有出身馬匪的，有坐地分贓的大盜，有專以殺人奪命為業的殺手刺客，還有以販賣奴隸為生的板木城主……
有的帶著一二從人，大大方方來到這裏，一如投宿的夜客。
惹不得的原因有很多，不用多說，因為很快，惹不起的原因就出現了一個。
廳中眾人，紛紛舉杯對飲，不過，放下酒杯，一個瘦小骨幹的漢子大聲道：「李先生，就不用廢話了吧，你叫大伙兒來，肯定是另有吩咐，直說便是，等了這大半夜，老子可不耐煩聽這些客套話。」
據說家資巨萬，富可敵國，是遼東一等一的大商巨賈。
如果蒙古人真不在意，那麼最後的一點障礙也就沒了，河北李任權是曾經威風過，他要是正當年，這裏沒人敢去捋他的虎鬚，但這人聽說如今已是七老八十的年紀了，還能有幾天活頭兒？
一下子跳出來六七位，不管什麼年齡，都呼之為二姐，顯然，廳中有聲望者，可不只一個姓吳的。
聲音洪亮，一下就讓廳中安靜了下來。
「諸家兄弟如今都算是有了身家，也不知還敢不敢去搏一下富貴……」
不過，不等中年人說話，已經有人一拍桌案，「都住嘴，正事兒還沒說呢……」
她腳步看似緩慢，好像閑庭信步一般，但幾步就已經到了門口，輕身功夫，著實不同凡俗。
如中年人所說，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
「也不是讓大家打生打死，之後在河北多樹義旗，救民於水火而已，不用我說，諸家兄弟也應該知道，那裡才是漢人地界，咱們取下來，最多最多，大人們也就是派上幾位主官，辦事的，還得是咱們。」
像這樣的人，底子肯定不會幹凈了，不然
當然，能成事者，必定要有人幫扶，不過這個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問題，能坐在這裏的人，自然不會缺了能用的人手。
李先生臉色不變，心裏已是罵了一句，烏合之眾。
「到時候，說不定諸家兄弟中，就能出上幾位將軍，見了面，李某人也得呼上一聲大人什麼的呢。」
他們不出現其實最明智不過，這些傢伙可並不斯文有禮，等到月上中天，廳中已然杯盤狼藉，若非大家知道，還有大事未說，這廳堂中，不定會喧鬧成什麼樣子呢。
這女人的來歷嘛，眾說紛紜，便是李先生，其實也知道不多。
「也是，大傢伙兒同人不同命，小弟確實有些買賣要做，比不得諸位哥哥坐在家中就能金銀滿屋，所以啊，呂大哥說的不錯，還是痛快點的好。」
這還不算完，見女人走了，立馬就有幾人站起身來，抱抱拳，便跟隨而去。
既然有人開了頭兒，也就沒那麼多顧忌了，有的趁機開始訴苦，有的顯然對李某人不滿，在發泄怨氣，有的煽風點火，也不怕事大。
至於這些漢人都是幹什麼的，他不太清楚，只知道，這些漢人是為蒙古人效力的，這也就足夠了。
李先生笑道：「只要將來交糧交餉……至於是不是李任權做這個河北王，大人們也不會在意。」
官軍來了，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跑，跑不掉就降，降了也就是官兒了。
爹娘老子亂飛間，二三十人，每人一句，廳中就亂的好像開了鍋的沸水相仿了。
至於什麼救民於水火，去他娘的，這年頭兒非親非故的，老子救你作甚？
他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在左首邊兒那人身上停了停，依舊是熟悉的驚艷的感覺，只是當年初見時，那種強烈的攢取慾望
對面的參客頭子，坐地分肥的大商難得的抽著一張老臉笑了起來，「能給孫二姑娘壯壯行色，老漢求之不得，放心，過後老漢就派幾個得用的人過去，聽二姑娘調遣。」
這麼多人聚在一起，正廳中卻還算安靜。
女子滿意的點著頭，轉過頭來，便道：「吳老頭兒，聽說你那裡有些好大夫，此去大傢伙兒難免磕磕碰碰，可願意割愛，派幾位過來，也好給大傢伙個護持？」
顯然，中年人匪氣還不夠足，威望也不夠高，想要死死壓住這些匪類，還有些困難……
這個時候，宅院正廳中聚集了二十余位形形色色，穿著各異的男女……
有的人到了就埋頭吃喝，根本不理旁人，有的跟相熟的人打個招呼，坐下來交頭接耳幾句，也就沒了聲響。
不過，讓他安心的是，當年的老人兒，此時已經沒幾個了……
當即就有人心動，說話這位算是稍微有些腦子的，他口中的大人，自然指的是蒙古人了……
「大傢伙也不是閑人，大半夜走這一趟，確實有點耽擱買賣。」
稍稍分神，隨即如往常一般，很快便移開了目光，同時也失去了給這些傢伙漲漲士氣的興趣……
其實，這也正是他不討喜的地方，和這些草莽人物打交道，總是故弄玄虛怎麼成？
不過這次沒人說話了，不管有什麼牢騷，國師吩咐的事情，大傢伙兒還就得給辦妥當了，這位李先生隨國師多年，就算不討喜，卻也是國師身邊最信任的人之一。
若非這是個亂紛紛的年頭兒，這些傢伙也出不了頭，即便如今都算有了身份，聚攏在一起為蒙古人效力，但所謂沐猴而冠，自己都覺著心虛。
……
「人來的差不多了……勞煩大家趁夜跑這一趟，李某多有慚愧，來，李某敬諸位一杯，給大傢伙賠罪。」
她睜著一雙明如秋水，卻又
鎮住了這些草莽匪類，這人也沒什麼得意的意思，扭頭朝中年人抱了抱拳，「李先生，國師有什麼吩咐，您交代下來便是，吳某力所能及的，必定為他辦到，只是先要恕個罪，今日東邊有事，吳某自己走不開，您看……」
只曉得，女人祖籍山東，父兄皆遭了女真人毒手，此女隨母姓，逃了出來，而她的母親，跟國師關係非淺，等她尋到國師，學了本事，便隨國師走南闖北，國師於此女來說，可謂是亦師亦父。
因為說話的這位黑黝黝的漢子，名聲在遼東這片地界上，可是響噹噹的，他們這些外來人，想要在這裏活的好一些，都不敢過於得罪於他。
廳中眾人，臉上大多帶上了幸災樂禍之意……
李先生滿意的環視一圈，他跟這些人早年打過一些交道，但自從得了個百戶的官職后，他就對這些人疏離了很多。
所以，隨著年漸長，他便不願再跟這些人廝混在一起了，只不過國師身邊缺少人手，這些人卻還是一直在他掌管之下。
「你有個屁的買賣，不走這一趟，也是摟個娘兒在炕頭上折騰，耽擱，耽擱你生兒子嗎？」
最終，露出了些鄉音出來。
不然的話，聚會也不會選在這樣一個半夜三更的時節。
還是老套路，在上黨，有人干過這個買賣，年紀更大一些的，也許還在河東廝混過。
有的則是縱馬揚鞭，踏碎一村的寧靜。
他知道，來的這些人大多都是漢人，從他執掌這個村子開始，中年人就曾來過一次，將這座宅院定為了他們的落腳之處。
但這女人不同，每一句話，都好像能扎進他心裏。
大傢伙兒南下，分上一杯羹，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這是北地豪傑們幹了幾百年，上千年的買賣了，諳熟的很。
李先生臉上一片鐵
再一晃眼，身子已經隱沒于廳外黑暗之中，餘音卻還裊裊傳來，「對了，以後別叫什麼師妹，俺可高攀不起……」
更何況，這些漢人並不管他們同族的死活，和大金朝時，那些漢人權貴差不多，能讓他在這裏作威作福，還能借給他一點勢力，這年頭，也就不用妄求太多了。
插曲一過，李先生終於不再端那若有若無的官架子，直接說起了正事兒。
不過，還沒等他們琢磨清楚厲害，已經有人搶先一步，道：「這事兒我孫二兒接了，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到了南邊，大家各出神通不假，但總歸大家同氣連枝，有著交情，能讓一步就讓一步，但若要有人敢跟孫二兒搶食兒，到時別怪孫二兒不講情面。」
河北地界，遼東比不得，人多也富庶，現在還很亂，無本的買賣，就要選這樣的地方才成……
有的人單獨一人，突然出現在宅院的門前，身上帶著股鬼氣兒。
「國師說了，近日河北亂起，正是英雄用武的時候，燕王李任權年邁，張柔等人不識抬舉，國師有意取河北……出力的人，將來加官進爵，榮華富貴數之不盡……」
這個買賣嘛，要說兇險，也是兇險，但真要做起來，卻是綠林豪傑們最喜歡乾的行當之一。
而叫上一聲師妹，其實也不為錯，只是人家根本不領這個情罷了。
看看說話的人，有那不服氣的，也只能忍了。
他們在遼東討生活，這桿大旗還是要抱緊了，不然的話，誰也討不了好果子吃。
眾人一聽，差不多就明白了。
這是個男裝的女子，雖也不年輕了，但卻絲毫無損於她的美麗。
……
這才是綠林大豪的做派嘛，李先生心裏又是羡慕，又有些嫉妒的贊了一句，也是抱拳，笑道：「吳翁不必多慮，您能來這一趟，就是給李某顏面，其他的，咱們過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