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皇城風雨，搖曳金鈴
第五十五章 賢王殺人？這不可能！（三）
「再後來呢？」
「未曾查明？」文欽聞言大怒，從身後拽出一個看似只有八九歲的男童，怒聲說道，「我弟一家四口，一妻一妾，一個孩子，可眼下呢？只剩下我這年僅八歲的侄兒！——躲在壁櫥里數個時辰，方才逃過一劫！」說著，他蹲下身，雙手抓著侄子的肩膀，強忍著怒氣說道，「邱兒，告訴大伯與這裏所有人，是誰殺了爹爹、娘親、姨娘？」
「請！」見謝安終究沒有阻止自己叫人拿下季竑，文欽眼中露出幾分感激。
見此，謝安皺眉問道，「殿下，你知道這是在哪么？」
見一干北軍虎狼之士一擁而上，將季竑按到在地，謝安微微皺了皺眉，猶豫說道，「文大人……」
「嫁禍？」
在乘坐馬車前往京師游騎副都督文棟的府上時，謝安好奇地詢問著同坐在馬車內的梁丘舞與長孫湘雨。
隱約間，謝安甚至還看到文欽滿臉怒色，正指著陳綱破口大罵。
「牆上的字，是殿下題的么？」
梁丘舞雖說腦筋不甚活絡，但也不蠢，經長孫湘雨這一解釋，這才恍然大悟，只是對於謝安背著自己一事，依舊感到有些不悅。
「安，你與太子李煒聯手？」梁丘舞詫異地望向謝安，一臉的難以置信。
謝安愣了愣，詫異說道，「湘雨，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怯怯地望了一眼滿臉怒色的文欽，文邱怯生生說道，「然後爹爹就叫姨娘帶著我到房中休息，爹爹與娘親去接見了八皇子李賢……」
話音剛落，坐在角落的季竑沉聲說道，「只是因為文將軍素來與殿下交好，而文家……謝少卿也知道，文家早已投向太子李煒！」
「文大人息怒，待本官先問問李賢殿下……」好言勸了文欽幾句，謝安回頭望向李賢，正色說道，「李賢殿下，你還記得，前來文將軍府上的事么？」
在文欽詫異的目光下，文邱點點頭，用袖子擦掉了眼淚，強忍著心中的悲痛，繼續說道，「等了好久不見姨娘來找我，我想出去嚇嚇她……後來就聽到爹爹、娘親的慘叫聲，我嚇壞了，不敢動……後來姨娘過來打開了柜子，見我躲在裏面，姨娘也嚇了一跳，叫我呆在裏面，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出去，然後就關上了柜子……後來，我又聽到了姨娘的慘叫……」
「……」謝安愣了愣，繼而意識到李賢指的是假扮成季竑的金鈴兒，緊聲問道，「然後呢？」
【殺人者，李賢也！】
皺眉望了一眼那兩具屍體，謝安沉聲說道，「殿下，你怎麼會在這裏？」
謝安見此大驚，大聲呼道，「費
比起謝安印象中英姿颯爽的八皇子李賢，眼下的他，著實要狼狽地多，渾身上下，血跡斑斑，這叫人很難不將他與呈現在眼前的兇案聯繫起來。
「我上榻后，姨娘出去了一趟，我睡不著，想嚇嚇她，所以就藏了起來……」
謝安連問了幾遍，只可惜李賢一問三不知，他這番舉動，更是惹是懷疑。
證據確鑿？人贓並獲？
「並非殿下一方的人，乃是殿下至交好友，是在這冀京，殿下少數能夠袒露心腹的至交！」更正著謝安的話，季竑連連搖頭說道，「因此，在下說什麼也不信，殿下竟會殺害文將軍一門家小……」
深深望了一眼季竑，謝安默然不語。
無奈之下，謝安只好叫人將李賢先押到大獄寺的牢房，畢竟旁邊文欽差點將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儘管清楚季竑是被冤枉的，甚至於，就連李賢也是被冤枉的，但是見文欽將話說到這份上，謝安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眼睜睜看著北軍將士將其季竑捆走。
默默地望著蘇信等人將李賢押走，謝安望了一眼牆上所寫的血字，壓低聲音詢問著身邊的長孫湘雨。
「然後呢？」
與屋內眾人對視一眼，謝安一撩官袍走下馬車，只見在一座府邸之外，數百北軍將士與數百東軍騎兵正僵持著，火藥味極重，大有大打出手的意思。
「原來如此……」望著季竑悔恨的模樣，謝安恍然大悟地說道，「而當時李賢殿下正值輸了賭約，心情沮喪，不復平日機智，沒有提防，因此被人所乘……」
梁丘舞輕嘆一聲，解釋道，「總歸是一母同胞，血濃於水，是故，儘管文棟將軍被驅逐出文家，可文欽文大人依舊在暗中關照著，尤其是這兩年，文欽文大人已繼承文家家業，成為文家現任當家，因此，他兄弟二人倒也比以往走得近了……」
文欽深深望了眼謝安，默默地點了點頭，正要與謝安等一同入府，忽然瞥見了遠處的季竑，面色微變，怒聲斥道，「季竑？！——來人，拿下此賊！」
「很像……」
獃獃地望了一眼牆壁，李賢搖搖頭，又點點頭，喃喃說道，「小王記不得了……好似有題字，又好似沒有……不過小王絕對不會題這樣的字！」
【回家再治你！】
謝安聞言皺了皺眉。
梁丘舞點了點頭，輕聲解釋道，「安，你來冀京才一年罷了，有些事不知也不奇怪……文欽與文棟，乃一母所生兄弟，乃冀京四鎮之一，文家後起之秀，不過，在數年前，不
這算什麼？
而此時，李賢突然一反常態，大開殺戒，殺死了文棟夫婦二人，文棟的小妾多半是撞見了此事，驚慌間打算躲入柜子里，卻不想發現柜子里藏著正室的兒子，因此，她囑咐文邱獃著別動，莫要出聲，繼而跑出屋子，只可惜被李賢撞見，因而殞命。
「這樣啊……」謝安點點頭，忽而納悶問道，「既然他兄弟二人關係這般密切，便能排除掉為繼承家業導致不合這一可能……為何文棟將軍會與家人鬧翻呢？」
「哦，」微微一笑，謝安和顏悅色地問道，「所以，你躲在壁櫃里么？」
謝安愕然地回頭過去，心中暗罵季竑不知輕重，要知道，他方才明明已經提醒過季竑，叫季竑莫要下馬車，只可惜，季竑擔憂李賢安危，這下倒好，被文欽逮個正著。
而這時，坐在馬車內的長孫湘雨幽幽嘆了口氣，喃喃說道，「是奴家害了愛哭鬼，使他憑空遭遇這般劫難……」
見此，文欽黯然嘆了口氣，撫摸著侄兒的腦袋，溫聲勸道，「邱兒，別怕，告訴大伯，究竟怎麼回事……大伯定會叫那兇手血債血償！別怕……」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有二人橫屍在地，一男一女，毋庸置疑，便是文欽的胞弟文棟夫婦二人。
經大伯安慰，文邱臉上的驚色這才緩緩退下，死死抓著大伯文欽的衣角，怯怯說道，「昨夜，爹爹與娘親、姨娘正與我在屋內玩耍，忽聽院子來報，說八皇子李賢叔叔來拜訪……」
「你是說……」好似是想通了什麼，謝安眼中露出幾分驚色。
李賢木訥地點點頭，語無倫次地說道，「文……這是文棟的府上，對不對？他……這……」說著，他望了一眼不遠處。
或許是注意到了梁丘舞心中的不悅，長孫湘雨替謝安辯解道，「舞姐姐先別急著氣惱，容奴家說句話……安哥哥之所以會與太子李煒聯手，無非是因為奴家，因為安哥哥不欲將奴家讓給李賢呢……」說到這裏，她好似想到了什麼得意的事，笑嘻嘻地望了一眼謝安。
「嫁禍！」長孫湘雨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昨日扮作季竑的賊人，多半是太子李煒手下異士，知季竑武藝高強，因此另叫一人，引開季竑，繼而扮作季竑的模樣，騙走李賢……」
「可我不是沒輸么？」謝安詫異問道。
「殿下？」走上前去，謝安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嗯！」文邱點了點頭，低
文邱縮了縮腦袋，見此，謝安走前幾步，抬手阻止了文欽，繼而蹲下身，微笑說道，「然後呢？」
就連盛怒下的文欽，臉上的怒色已稍稍退下幾分，向梁丘舞抱拳行了一禮，不亢不卑地說道，「梁丘將軍，此事與東軍無關，還望梁丘將軍行個方便……」
望著文欽臉上的怒色，梁丘舞收起周身那團彷彿火焰般的氣息，輕聲勸道，「文大人，令弟的事，本將軍已聽說了……本將軍以為，事情未曾查明之前，文大人還是莫要魯莽為好……」
「小王……小王……」捂著額頭思忖了一番，李賢搖頭說道，「小王實在記不得了，只記得……」
費國點頭會意，幾步上前，卸下文欽手中寶劍，將他制服。
那一聲暴喝，猶如虎嘯山林，駭地在場眾人心中惴惴不安。
「只記得小王與文棟在此飲酒……」
也難怪，畢竟梁丘舞對太子李煒的印象極其差，要知道當初，由於長孫湘雨閑著無聊，算計眾人，使得太子李煒誤以為四皇子李茂將返回冀京，心中大急之餘，兵行險著，在梁丘舞酒水中做手腳，欲侵犯她，要不是謝安偶然撞破了太子李煒的奸計，她梁丘舞早已失身於太子李煒。
李賢思忖了一番，回憶道，「那時季先生說要回去，小王便與文棟告別……」
彷彿是看穿了謝安心中所想，長孫湘雨點點頭，正色說道，「不錯！——在太子李煒看在，安哥哥這一枝已廢，已無法再助他對付愛哭鬼……唔，對付李賢，他以為奴家會嫁給李賢……試想一下，以李賢的威望，再加上我長孫家在冀京的勢力，足以與太子李煒抗衡！——因此，太子李煒便想在李賢娶了奴家，坐大勢力之前，先將李賢剷除！」
直至如今，梁丘舞依然對於此事耿耿於懷。
由於文邱說得斷斷續續，謝安著實費了好大勁才聽明白，大抵就是李賢去拜訪文棟，文棟帶著自己的妻子接見李賢，叫小妾領著兒子回房休息，可文邱這孩子卻睡不著，趁著其父親小妾離開屋內的機會，藏在了柜子里。
一干人走入文棟將軍的府邸，勘查線索，事實證明，謝安方才的推斷沒有什麼差錯，現場的血跡證明，一切正如謝安那般推斷無二，而在前院廳堂內，謝安眾人發現了正獃獃望著牆壁上血字的八皇子李賢，在旁，東軍四將之一的羅超持槍站著。
「多半是這樣了……」長孫湘雨
或許是聽到了謝安的呼喚，李賢轉過頭來，一臉的失魂落魄。
彷彿是猜到了謝安心中所想，文欽眼中露出幾分不悅，說道，「謝少卿，本府敬重謝少卿在勘查案件之事上本事非常，因此願聽謝少卿一勸，可謝少卿若是要執意包庇兇手的話，本府便信不過謝少卿了……」
「文大人息怒……」陳綱抱了抱拳，強忍著怒氣勸著。
望著季竑被押走，謝安暗自嘆了口氣。
「不記得了？好，好！」文欽聞言大怒，怒聲罵道，「既然如此，本府來告訴你，你殺了我弟弟一家四口！——李賢，我文欽雖說與你政見不合，投身於太子殿下麾下，屢屢與你作對，可我弟弟有何過錯？他一向視你為至交，我屢勸不從，為此，我弟甚至不惜與家族反目……你就這般報答他？」
「是他筆跡么？」
「安哥哥是沒輸，但是，太子李煒卻不知其中具體，按照當時的情況來看，誰都認為是安哥哥輸了，不是么？——就連安哥哥自己也這般覺得……」
「京師重地，天子腳下，你等欲做什麼？——放下兵器！」
「陳綱，我文欽平日里敬你是條漢子，不想因為此事挑起東軍與北軍爭端，你給我讓開！聽到沒有？讓開！」
「然後小王喝醉了……不不不，是季先生喝醉了……」
「放開我，放開我！」文欽怒聲呵斥，連拽帶踹，掙扎著向李賢靠近，奈何費國在背後從肋下制住其雙臂，深吸一口氣，愣是叫文欽無法進前一步。
「可是怎麼了？」撫摸著文邱的腦袋，謝安溫聲說道，「別急，慢慢說……你可是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動不動就哭呢？——快擦掉，要不然其他人可要笑話你的哦！」
想了想，謝安拍了拍文邱的腦袋，站起身來，回顧文欽與梁丘舞說道，「總之，我等先入府查看一下現場，文大人與你侄兒請隨同，不過，諸位北軍將士，還是留在這裏，可好？——文大人放心，倘若此事真乃李賢殿下所為，無論是朝廷還是陛下，都會給文大人一個公道，而倘若文大人在事情尚未查明之前魯莽行事，非但觸犯我大周刑律，更為叫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如何？」
本來，費國作為太平軍安插在大周勢力的六神將之一，武藝自是高超，僅比梁丘舞與金鈴兒弱上一籌，文欽又如何是對手？更何況眼下文欽已憤怒地失去理智，也因此，三下兩下就被費國制服。
「還叫什麼李賢叔叔！」文欽怒聲罵道。
「小王……我……我不記得了……」李賢一臉痛苦地捂著額頭。
望了一眼李賢被押
而就在這時，馬車緩緩停下，駕駛馬車的費國一撩馬車的帘子，說道，「大人，兩位夫人，到了！」
「你還敢狡辯？！」文欽雙目瞪大，拔出腰間寶劍要與李賢拚命。
謝安聞言一愣，詫異問道，「季先生的意思是，文棟文將軍，乃李賢殿下一方的人？」
只可惜，眼下盛怒異常的文欽顯然聽不進勸，只見他抬起右手，目視著陳綱冷冷說道，「陳綱陳副將，本府再說一遍，你他娘的給我讓開，否則……」
「唔唔，接著說，後來怎麼了？」
話音剛落，五百北軍禁衛同時舉起了手中的長槍，驚地三百東軍將士亦舉起長槍，嚴正以待。
順著李賢那獃滯的目光望去，廳堂正對面那潔白的牆壁上，龍飛鳳舞地書寫著六個大字。
「文棟，是文欽文大人的弟弟？——為何我從來沒聽說過這件事？」
「何人大呼小叫？」暴怒的文欽猛地轉過頭來，卻震驚望見，梁丘舞渾身上下籠罩著淡赤色的氣息，提著寶刀大步走來，但見她虎目一掃在場眾人，被她眼神掃到的人，不約而同地低下頭去，不敢與其對視。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只聽旁邊傳來一聲暴喝。
「不……小王沒有……」李賢一副失魂落魄，連連搖頭。
「只記得什麼？」
「如此淺顯的事都想不到么？」責怪似地望了一眼謝安，長孫湘雨嘆息著解釋道，「昨日在我長孫家府上，奴家與愛哭鬼預謀，欲借你的表現說服奴家父親……太子李煒誤會了，他誤以為愛哭鬼那是在設計剷除你，畢竟那時誰都知道，你與太子李煒已聯手……」
「再後來……」李賢眼中露出幾分莫名的惶恐，喃喃說道，「再後來就這樣了……小王睜開眼時，文棟夫婦二人已死在面前……」
「原來如此，怪不得兄長貴為光祿寺卿、統領北軍禁衛，而弟弟卻僅僅只是五品京師副都督……」謝安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繼而好奇問道，「文欽兄弟關係很好么？」
「唔，」長孫湘雨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昨日愛哭鬼為了你試探安哥哥，曾說過要與安哥哥比試文采，倘若安哥哥輸了，則要辭去一身官職，永不踏足仕途……」
在謝安與梁丘舞默然的目光下，那叫做文邱孩子一臉驚恐地死死抓著文欽的衣角，一個勁地縮在他身後。
不難想象，季竑這回被押到光祿寺，恐怕不死也要脫層皮。
謝安顯然從梁丘舞眼中瞧出了些什麼，訕訕一笑，連忙岔開話題，順著長孫湘雨的話題說道，「湘雨的意思是，此事因我等而起？」
「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