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皇城風雨，搖曳金鈴
第五十九章 石牢內的暗殺（二）
「這個嘛……」謝安聞言皺眉思忖起來。
旁邊長孫湘雨聽著真切，聞言面色微驚，詫異說道，「安，你的意思是，那個兇手扮作獄卒，替你等開鎖？」
梁丘舞與長孫湘雨點點頭。
謝安聞言苦笑一聲，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哦？」長孫湘雨眼神愈冷，嘴邊揚起幾分冷笑，淡淡說道，「真是沒想到，徐尚書竟然還能想到這等辦法，真是不容易……」
「……」本來打算來看看熱鬧的太子李煒與五皇子李承，見謝安竟然要祭出天子劍，心中亦是頗為忌憚，冷笑一聲，相繼離去，以至於石牢內，只留下荀正、阮少舟、孟讓、長孫靖等力保李賢的一干人等。
望著太醫院一干人將李賢抬走，謝安站在一旁，暗自嘆了口氣。
「去看看，倘若還在這裏……拿下！」
「這個嘛……」謝安想了想，也不知該如何解釋這方面的事，就在他思忖之際，蘇信已端著一隻木盤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喘著粗氣說道，「大……大人，末將回來了……大人要的東西，都在這裏了……」
也不知為何，長孫湘雨似乎很熱衷於駁自己父親的面子，見自己父親發問，撇嘴說道，「這還不明白么？——安的意思是，兇手此番用割喉的方式暗殺愛哭鬼，算是愛哭鬼命大，倘若兇手一刀扎在愛哭鬼心口，那就算是鬼神也救不活了！」
「徐植，你給姑奶奶等著！」冷眼望著徐植離去的背影冷哼一聲，長孫湘雨幾步走到謝安身旁，蹲下身，急切問道，「安，愛哭鬼怎麼樣了？」
差一點就將金姐姐堵在這座大獄寺重牢內……
你知道你都在做什麼么？
八皇子李賢在石牢內身死未卜的消息，當即傳遍了整個大獄寺，蘇信等人剛離開不久，梁丘舞、長孫湘雨等眾人已慌忙趕來。
「你……你……」徐植愈加憤怒，手指費國與長孫湘雨，破口大罵。
在他看來，金鈴兒多番看著他的面子上，不曾傷害與他有關係的人，因此，當她注意到梁丘舞與東軍四將在旁護衛李賢時，多半會就此罷手。
「安，怎麼回事？」一踏足石牢之內，梁丘舞一臉驚慌地問道。
見此，費國走前一步，擋在自家主母長孫湘雨面前，冷冷望著徐植，沉聲說道，「大人請自重！」
旁邊不遠處，長孫靖有些傻眼般地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那般乖巧說話的，竟然會是自己那個平日里對父親指手畫腳、言語衝撞的女兒。
在石牢內眾人詫異的目光下，謝安緩緩退到石牢外，
話音剛落，就聽吏部尚書徐植陰聲怪氣地說道，「這麼說，是嫌犯畏罪自殺么？」說到這裏，他忽然注意到了長孫湘雨陰冷的目色，面色一滯，強自說道，「難道不是么？石牢鎖著，牢內除李賢外再無其他人，況且兇器以在李賢手中……這難道不是李賢擔心事迹敗漏，畏罪自殺么？還是說，長孫小姐另有高見？」
「費國，慢慢扶起殿下的頭，慢一點……」
可惡！
謝安懊惱地一合拳掌。
雙手死死捂著李賢被割喉的部位，謝安在心中大聲吼道。
值得一提的是，文欽本來也打算避嫌離去，但是謝安卻讓他留了下來，其中深意，讓文欽有些想不明白。
此刻的謝安，顯然也顧不上替眾人解釋，回顧梁丘舞與長孫湘雨二女說道，「舞，湘雨，你們將蜂蜜與米漿混在一起，攪拌好，然後均勻塗在紗布上……」
而最讓謝安感到懊惱的是，他剛剛向長孫湘雨保證，一定會替她幼年的玩伴洗刷被陷害的罪名，一回頭，卻出了這檔子事。
以往你不是從來只殺任務目標的么？
差一點……
別說長孫靖聞言大感驚愕，就連阮少舟、孟讓等朝中傑出的俊傑，亦是嘆為觀止，他們望向謝安時那驚愕的目光，讓梁丘舞與長孫湘雨心中頗為暗喜。
這胳膊手往外拐的死丫頭！
「問題是，兇手怎麼離開的呢？——據方才老弟的家將所言，兇手與老弟，可謂是一個前腳，一個後腳啊……應該沒有時間逃走才對！」
翻倒的小几……
「……」謝安一言不發，帶著幾分責怪望著她。
畢竟在他們的印象中，人一旦被割喉，那就已經算是完了，哪裡還有活命的機會。
「兇手呢？」禮部尚書阮少舟急切問道。
梁丘舞與長孫湘雨點點頭，當即照著謝安所說的做，不得不說，蜂蜜與米漿塗抹在紗布上后，看起來著實有些粘稠地噁心。
面對著這位鬼靈精怪的嬌妻，謝安當真沒有什麼辦法，搖搖頭，嘆息說道，「李賢殿下被人割斷了咽喉，呼吸不暢，我盡量替他掩著傷口……」說到這裏，他望了一眼長孫湘雨，皺眉說道，「那徐植乃一品大
梁丘舞自然不知長孫湘雨此刻的心情，見謝安說話那般嚴肅，略有責怪般望了一眼他，岔開話題問道，「安，方才我就想問了，你按著李賢殿下的脖子做什麼？——這樣，李賢殿下不是更加氣息不暢么？」
蘇信等人聞言對視一眼，轉身離開石牢，去驗證謝安的推斷，不多時，又返回石牢，抱拳說道，「不出大人所料，有四名獄卒，被關在不遠處的一間空牢房內……」
「……是！」微微一愣，費國抱了抱拳，轉身走出石牢。
長孫湘雨面色愈冷，深深盯著徐植看了半響，冷冷說道，「徐植，你自己蠢就算了，還說出這般荒誕的猜測，你是侮辱自己，還是在侮辱我等？」
……原來如此！
原本謝安以為太子李煒僅僅只是像上次一樣，設奸計嫁禍李賢，卻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次太子李煒竟然還有這麼一招狠毒的手段。
「長孫湘雨！」徐植怒吼一聲，手指長孫湘雨氣地說不出話來，其身後隨從似乎要站出來替主人撐腰。
不多時，太醫院的御醫急急忙忙趕來，將李賢抬往太醫院救治，因為防止金鈴兒再去刺殺李賢，謝安請梁丘舞帶著東軍四將前去太醫院護衛。
石牢內眾人伸著脖子觀瞧了一眼，面面相覷，不明白謝安為什麼叫蘇信招來紗布、蜂蜜、米漿等物。
謝安聞言傻傻地望著長孫靖，想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原來長孫靖口中這聲賢侄指的竟然是自己，受寵若驚之餘，連忙說道，「是這樣的，伯父，方才我仔細觀瞧過李賢殿下的傷口，左側的傷口明顯要比右側的深，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兇手應該是在制服了李賢殿下后，從他身後，一手捂住李賢的嘴，一手反握著匕首，從左到右這麼一拉……倘若是正常自刎，不應該是握著匕首的右手架在脖子右側，朝左側拉么？這樣的話，右側的傷口應該要比左側的深才對！——而李賢殿下的傷口恰恰相反，因此小侄斷定，此乃他殺，並非自殺！」
「夠了夠了……」見差不多了，謝安這才抬手阻止二女，繼而伸出手一探李賢的鼻息，見其呼吸雖然微弱，但已平穩下來，這才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
隱約間，謝安的耳邊彷彿響起了金鈴兒與他逗笑時的清脆笑聲。
然而替自己等人開鎖的獄卒，卻毫不知情
想到這裏，謝安猛地睜開了眼睛，回顧費國，沉聲說道，「費國，方才替我等開鎖的那個獄卒，你還記得容貌么？」
什麼？蕭離來求見？
見長孫湘雨方才對謝安說話時是那樣的乖巧，而這會兒對作為父親的自己說話又是這般不客氣，長孫靖心中激氣，不悅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兒，繼而皺眉問道，「賢侄，你覺得李賢殿下是被人謀害么？——可是聽你家將方才所言，你等進入這間石牢時，牢內可沒有其他人啊……」
要儘快找到她，在事態一發不可收拾之前！
因此，謝安這回打定主意要保這位皇子殿下，一來是李賢的為人著實叫人敬佩，二來，謝安還需要這位殿下替他證明，是他謝安贏了昨日在長孫靖府上的賭約。
「原來如此……」彷彿是聽取了謝安的推斷般，文欽釋然般點了點頭，繼而詫異問道，「那石牢內除李賢外在無一人，謝少卿又作何解釋？——兇器的話，本府也猜得到是兇手在事後塞到李賢手中的，可問題是……此石牢內密不透風，難不成兇手還能穿牆而出？」
想到這裏，謝安額頭汗水止不住地淌了下來。
謝安聞言長長嘆了口氣，暗暗懊惱自己當時太在意石牢內的李賢，以至於不曾注意到那名金鈴兒所扮的獄卒。
一旦李賢今日死於非命，太子李煒一方的人立馬會向朝廷與天子啟奏，啟奏八皇子李賢畏罪自殺于大獄寺石牢之內，到那時，那可就是死無對證了，饒是謝安再有本事，也無法再替李賢洗刷罪名。
金姐姐，你到底怎麼了？
怎麼會只有那個獄卒獨自一人守在這裏呢？
【小賊……】
「我方才也瞧過李賢殿下的傷口，咽喉切口處頗為平整，應該只是一刀！——對李賢殿下下手的，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呢……」梁丘舞皺眉說道。
見此，長孫湘雨眼中露出幾分愧色，怯生生說道，「是那傢伙的話太討厭了嘛，並非奴家刻意生事……好嘛，安哥哥，人家知道錯了……」
一聽到天子劍三個字，整個石牢內鴉雀無聲，饒是貴為朝廷吏部尚書的徐植，面色亦露出幾分惶恐，手指謝安，咬牙切齒說道，「好好，謝少卿，算你狠！」說著，他一拂衣袖，率先走出了石牢。
誒？等等！
「還活著么？」
在他看來，此番行兇欲殺八皇子李賢的，應該是金鈴兒無疑，畢竟只有金鈴兒，才有這般實力，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守衛森嚴的大獄寺。
望了眼謝安，又望了眼女兒長孫湘
誰是，有哪個女人不想見到自己的丈夫有這般露面的機會呢？
石牢內眾人面面相覷，畢竟謝安的推斷，與現場所留下的痕迹大致無異。
當時這間石牢的鐵門應該是開著的，守在外面的獄卒，怎麼會聽不到裏面東西摔碎的聲音呢？
當真是……一物降一物么？
「你……」見長孫湘雨狠狠涮了一頓，徐植面色一沉，怒聲說道，「長孫湘雨，你可莫要欺人太甚！——別以為你夫婿乃此番主審官，你就可以肆無忌憚，方才本官已饒你一回，你若再出言侮辱本官，莫要怪本官治你一個藐視朝廷命官之罪！」
儘管徐植清楚謝安肯定是幫自己的女人，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謝安竟然敢這般呵斥他，正要發作，卻見謝安面色一冷，一字一頓說道，「費國，請天子劍！——閑雜人等，全部給本官出去！」
謝安默然不語，誰會想到，金鈴兒竟然有本事進入守衛森嚴的大獄寺重獄呢？
再者，梁丘舞也不是好惹的，單論實力，她還要在金鈴兒之上。
「是！」費國抱歉領命，走了過來，在謝安的示意下，緩緩托起李賢的頭。
「這個……」蘇信猶豫了一下，搖頭說道，「皆被殺害，割喉致死……」
見此，謝安目視了一眼梁丘舞與長孫湘雨，猛地鬆開手，二女當即取過紗布來，一層又一層地纏繞在李賢的脖子上，只將李賢的脖子纏得猶如大腿粗細。
從始至終，荀正、文欽、阮少舟、孟讓以及長孫靖在旁觀瞧，見謝安竟然有辦法穩住了李賢的傷勢，嘆為觀止。
問題是，她怎麼辦到的？
想到這裏，謝安深深皺了皺眉。
疏忽，自己竟這般連番疏忽！
先設計陷害八皇子李賢，製造許許多多難以推翻的證據，繼而又派刺客暗殺，營造出自殺的假象……
李賢，這會兒你可不能死啊！
為什麼要殺那麼多無辜的人？
「當時李賢殿下應該站在這裏，背對著鐵門，目視著這堵牆……殿下應該還在回憶文棟將軍府上的遭遇，聽聞有人送飯菜來，漫不經心地叫人放在那張小几……他多半沒有想到，在我守衛森嚴的大獄寺內，竟然有人要取他性命，措不及防，被兇手捂住口鼻，用匕首割開咽喉……」
謀害當朝皇子，這……這你叫我如何包庇你？
謝安微微搖了搖頭，身旁，家將費國替謝安解釋道，「兩位主母，諸位大人……大人與末將等人走入石牢
「應該是這樣了……」謝安嘆了口氣，搖頭說道，「應該是在下手之後，聽到外面我等走入，見無法逃脫，便扮作守牢的獄卒，替我等開門……如果我所料的不差的話，真正的獄卒，應該在這附近……」
替自己等人開啟鐵門的獄卒，正是金姐姐所扮！
「暫時應該沒什麼問題了，」謝安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發酸的肩膀，嘆息說道，「接下來，就看太醫院的御醫了……總之，李賢殿下這回算是命大……」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由於李賢遭到行刺，下午的二審被延後了，延後到李賢能夠開口說話為止。
見此，謝安轉回頭來，目視著神智已處於半昏迷狀態的李賢，在他耳邊大聲說道，「殿下，下官先要替你簡單包紮一下，你若是聽到，就盡量憋一口氣……」說著，他回顧梁丘舞與長孫湘雨二人說道，「等下我鬆開手，你二人就將這紗布纏在李賢殿下脖子上，多纏幾遍，明白了么？」
「老弟，李賢殿下他……不礙事了？」觀瞧著李賢良久，荀正試探著問道。
失策，真是失策！
本來謝安就因為自己疏忽而導致李賢遭到暗殺一事感到氣惱，一瞥徐植，心中更怒，沉聲罵道，「都擠在這裏做什麼？——都給本官出去！」
先是百花樓的酒姬，現在又是我大獄寺內的獄卒……
長孫靖聞言一愣，不解問道，「此將怎講？」
石牢內眾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儘管他們不認為謝安會加害李賢，可謝安這番舉動，實在讓他們有些看不懂。
堂堂金陵危樓的當家，【千面鬼姬】金鈴兒，可不是老手嘛！
摔碎的瓷碗……
「哦……」見長孫湘雨口吻嚴肅，長孫湘雨乖巧地點了點頭，畢竟謝安是怕她受到傷害，想到這裏，她心裏不禁有些甜蜜。
金陵危樓刺客的蕭離？
費國點了點頭，不解問道，「記得！——怎麼了，大人？」
不得不說，撇開長孫湘雨這件事不提，謝安對於李賢、季竑主僕二人的印象還是相當好的，在謝安看來，李賢當真不愧其八賢王美譽，溫文爾雅，舉止翩翩，堪稱世間少有的溫厚君子，倘若這等君子死在這等陰謀詭計之下，就算是謝安亦會感到可惜。
「唔……」謝安皺眉思忖著，不知為何，他總感覺有點不太對勁，閉上雙眼，腦海中回憶著方才進來的一切。
而就在這時，大獄寺獄左丞周儀匆匆從石牢外走了進來，附耳對謝安說了幾句，只聽得謝安面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