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霸氣雌虎，柔情梁丘
第五十八章 處境堪憂
枯羊知道，那是衛縐的聲音，他們這一隊六神將候補的隊長。
「哦……」枯羊聞言走到伊伊對過的凳子上坐下，狼吞虎咽起來，畢竟他確實餓了。
「帶著那般重的傷，不好好休養，跑到何處去了？」紅唇輕啟，伊伊平靜地問道，絲毫聽不出她話中的波動。
「這下……當真是麻煩了！」眼睜睜看著伊伊走出屋外，身影消失在走廊一側，枯羊抬起右手，用手指撓了撓腦門，心中幾分方才在衛縐面前炫耀時的得意，此刻蕩然無存。
不過眼下只過了兩日，因此衛縐、枯羊等人倒也不著急，他們哪裡想得到，魏虎那三個混入冀州兵中打算在演習時行刺費國的傢伙，相當倒霉地撞到了整個冀京武力最高的梁丘舞，落了一個兩死一傷的下場。
「這個……」瞥了有些疑惑的衛縐等人，枯羊故作平靜地說道，「那般至關重要的東西，自然是藏在我落腳安身的地方了，難不成還帶著滿大街跑？——城內可到處都是金陵眾與東嶺眾兩撥刺客的眼線，萬一消息走漏，我等九人，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冀京！」
「……」枯羊默不作聲，低頭用飯。
「不會是已被人給宰了吧？」枯羊臉上露出幾許惡意的笑容，不過眼中卻不由露出幾分擔憂。
——與此同時，竹林坡梁丘軍兵營帥帳——
他很清楚，倘若枯羊所言屬實，他已殺死了原天樞神將耿南，成為了新一任的天樞神將，那麼，枯羊就失去了最另外兩名太平軍叛徒出手的權利，更不可能出手幫助同伴，因為這是規矩所不允許的。
見謝安簡單一句話同時稱讚了梁丘舞與費國兩個人，長孫湘雨暗自腹議。
見梁丘舞似乎誤會了，謝安輕笑著擺了擺手，說道，「為夫可不是怪舞兒，若不是舞兒，為夫此番可是要損一員大將……」
臉上帶著初醒后的幾分迷茫，魏虎神色茫然打量著四周，不自信地嘟囔道，「我……還活著？」
不不不，東公府梁丘家是自己不同戴天的仇敵，就算是餓死，也不能吃他府上的東西，至於之前那頓飯……
糟糕……
可不死透了么？
伊伊聞言停下腳步，轉頭望了一眼枯羊，平靜說道，「好好休息……」說完，她轉身離開了。
唔，伊伊姐不出差錯是自己的親姐姐，姑且……
眼睜睜看著伊伊走到門邊，枯羊咬了咬牙，吞吞吐吐、含糊不清地說道，「唔，姐……能還給我么？那塊玉牌……還有……那柄劍……」
或許是看出了枯羊心口不
「原來如此……唔，小心點好！——怪不得你連兵器都不曾攜帶……」衛縐聞言點了點頭，算是相信了枯羊的解釋，畢竟，枯羊不會在這種關鍵事物上說謊騙他，那跟謊報功勞沒有任何區別，一旦被查出，處罰相當嚴厲。
「賣了賣了，新出爐的肉包啊，又香又軟的肉包啊……」
枯羊心中暗自嘀咕一句。
在偌大的帥帳內，謝安等一圈人皺眉打量著帳中央那三個做冀州兵大打扮的不速之客。
一個半邊骨頭被打碎，一個腹部被半截長槍穿透，開了那麼大一個口子，能救得活就怪了……
「我……我就是在府內逛了逛……」
他這才想起，那位因緣巧合相遇並且將他救下親姐姐，叫侍女替他包紮了傷口，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不出意外地話，他那隻還有幾兩碎散銀子的錢袋，很有可能就落在東公府那間屋子裡了……
遠處街道上一家店鋪的外設攤位，傳來了店夥計招攬客人的吆喝聲，陣陣香氣勾起了枯羊腹中的飢餓感，叫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不過話說回來，就剩一個活口，倒還真不好拷問了……」說著，謝安皺眉望了一眼那個被繩索捆地結結實實的活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苟貢。
「那行，我先走了！」枯羊站起身來朝屋外走，他急著要趕回東公府，畢竟若是那位他的親姐姐注意到了那柄劍上【公羊】字型大小，再一聯想東公府後院小祠堂外那個她拜祭了十幾年的【公羊沛】靈位，很有可能就會察覺到什麼，而眼下，枯羊還沒做好與親姐姐相認的心理準備，畢竟這位親姐姐，可是認賊作父般在仇敵梁丘家中沒心沒肺地過了十幾年，對此枯羊心中實在有些在意。
「不便回答么？」見枯羊久久不說話，伊伊面色平靜地追問道。
「不必了！」衛縐斷然推辭。
他豈會想到，他心中所想到的魏虎，此刻的遭遇比他要糟糕不知多少倍，別說好端端地用飯，就連活不活地下去都是一個問題。
枯羊聞言心中咯噔一下，因為他意識到，那塊代表著天樞神將的玉牌，以及那柄刻著【公羊】字型大小的寶劍，他是要不回來了……
抬起手五指虛握，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額角，枯羊無奈地嘆了口氣，倍感留戀
告別了衛縐等五名同伴，枯羊沿著舊路返回東公府，走入府邸側面的小巷，見四下無人，翻身越過圍牆，來到了他寄宿的房間。
不，應該說，是他的劍不知被他的親姐姐藏到哪裡去了……
叩門聲三聲長，兩聲短，意為【三長兩短】，是枯羊與同伴們所約定好的暗號，同時也是對他們此行前來冀京的一種淡淡的自嘲。
此刻伊伊正不知為何低頭沉思中，聞言抬起頭來，目光中帶著幾分耐人尋味的神色，上下打量了枯羊幾眼，叫後者感覺渾身不自在，彷彿所有的事就被面前這位親姐姐所看穿了一般。
怎麼辦？要不要打聲招呼？
如果當真只是純粹為了剷除耿南、費國、季竑這三個太平軍的叛徒，他們第三代主帥陳驀親自出馬輕鬆就能解決，哪用得著他們這些小輩來冒風險？
要知道眼下枯羊身上穿著的，那是伊伊曾經為謝安這位東公府姑爺做準備的衣服，雖說比不上冀京城中某些家境殷富的世家公子哥，但也不難看出這並非尋常百姓之物，如此也難怪衛縐心生疑惑。
「啊？不，沒有……」枯羊連忙搖頭。
這是考驗，是考驗他們這些神將候補是否有資格成為六神將的考驗，豈能假借人手？
枯羊額角逐漸滲出幾分冷汗，要知道那塊天樞神將的玉牌落在那位親姐姐手裡倒是還無關緊要，畢竟在他看來，他那位親姐姐對太平軍的事一無所知，可那柄劍……
帳內眾將暗自嘀咕。
伊伊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微微嘆了口氣，倒也沒追問下去，伸手輕輕拍了拍桌子，溫柔說道，「坐下，先用飯吧……」
抱著試探的目的，枯羊小聲喚道，「姐……」
「那就好……」
「枯……天樞大人，您打算到別處落腳么？——如此，倘若有什麼事，如何通知您？」見枯羊起身要走，衛縐連忙問道。
「沒有想說的么？妾身倒是有些事要問問你……」說了半截，一雙美眸直視枯羊，伊伊平靜地說道，「那塊玉牌上的天樞，究竟是代表什麼？」
越來越會說話了……
「……」偷偷打量了一眼伊伊，枯羊頓時醒悟，他的試探，被面前這個女人不動聲色地支開了話題。
而在她身旁的桌上，則擺著幾個菜與一碗米飯，不出意外的話，那顯然是替枯羊準備的。
「枯羊？——呵，能完整敲完暗號而不
見熟悉的同伴改口用尊稱來稱呼自己，枯羊愣了愣，繼而臉上露出幾分自得之色，帶著幾分歡喜，故作平靜地說道，「本帥自有他處落腳，有什麼事的話，本帥會主動與你等聯絡的，最遲三日！」
話音剛落，他忽然聽到一聲冷笑。
「嗯嗯……唔？兵器？」應著衛縐的話點了點頭，枯羊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因為他意識到，他將他隨身攜帶的寶劍也落在了東公府。
似乎是聽出了枯羊故意挑撥眾人關係的意思，衛縐微微一笑，卻也不點破，淡淡說道，「天權神將季竑么？——這兩日我等也出去打探過，如今季竑那叛徒已投靠了周國朝廷，官至吏部尚書……要除掉此人，恐怕要多費一些力氣……」
「怎麼了？」衛縐疑惑問道。
被這桶冷水一潑，那名冀州兵悠悠轉醒，觀此人膚色黝黑，不是枯羊那八名同伴之一的魏虎又是何人？
苟貢會意，提起旁邊一桶早已準備好的冷水，劈頭蓋臉地潑在那名尚且活著的冀州兵身上。
「唔……」聽聞衛縐所言，枯羊點了點頭，繼而，他好似想到什麼，帶著幾分挑釁的口吻，輕笑著說道，「要是那黑鬼也得手了的話，就只剩下一個名額了哦，五個人分一個名額啊，嘖嘖……」
走得太匆忙了……
換而言之，枯羊也就只是佔佔口舌上的便宜罷了，縱然有心幫他們，也是太平軍所不允許的。
「呃，不是……」枯羊下意識地搖頭。
就算只是普通的救命恩人，向來恩怨分明的枯羊也不可能去逼問玉牌的下落，更何況救了他的女人還是他的親姐姐。
早知道這樣，真不該那般急急忙忙出來……
用飯期間，枯羊不時偷偷打量眼前的親姐，因為他隱約感覺到，這個女人好似已察覺到了什麼，對待他的語氣與態度比之上午判若兩人。
哦，不對，應該說，是其他八人的隊長，畢竟枯羊已成功擊殺了太平軍的叛徒、原天樞神將耿南，一躍成為新任的天樞神將，與那幫尚且掛著候補神將名頭的同伴，可不再同等身份的了。
心中懷著對梁丘家的憎恨，枯羊來到了接頭的客棧，不理會店小二的招呼，邁步走上樓梯，來到了二樓【地】字型大小房間的房門前，抬起右手，用食指與中指的指尖輕叩門戶。
「這個你就莫要追問了……就這樣了！」簡單丟下一句，枯羊轉身離開了屋子，他哪裡敢向衛縐透露實情。
伊伊聞言嬌
「哼！」枯羊一臉倨傲地輕哼一聲，畢竟他們這九人雖說是相互扶持的同伴，但同樣也是競爭對手，如今他已經擊殺耿南，心中難免有要在同伴面前炫耀一下的意思，歸根到底，他也只有十七、八歲而已，正值好強、要面子的年紀。
咽了咽唾沫，枯羊下意識將手伸向腰間，繼而面色一愣。
衛縐微微一笑，搖頭說道，「暫時還沒有什麼消息……」
難不成她已經察覺到自己是她的親弟弟？
「要我幫忙么？」枯羊帶著幾分挑釁說道。
說這話時，枯羊心中多少有些心虛，畢竟他所繳獲的天樞神將玉牌，如今可在他那位親姐姐的手裡，拿不拿地回來還是一個問題，儘管那位親姐姐曾說過等他傷好之後會歸還他。
而叫枯羊感到吃驚的是，他那位親姐姐不知為何就在他的房間里，坐在桌子旁，低頭顰眉思索著什麼。
梁丘舞聞言臉上難掩喜悅之色，連帶著被謝安贊為【大將】的費國眼中亦閃過幾分歡喜。
糟了，那柄劍劍身上可是刻著【公羊】字型大小啊，若是被姐姐看到……
「呃？不……沒什麼，」勉強壓下心中幾分不安，枯羊岔開話題問道，「說起來，那黑鬼有什麼消息么？」他口中的黑鬼，指的無疑是與他關係極差的同伴魏虎，畢竟魏虎膚色黝黑。
「篤篤篤，篤篤……」
說起來，起初在得知是這位叫做伊伊的女子救了他后，伊伊很輕鬆地便將【姐姐】的稱呼叫出了口，可讓他意識到，這位女子就是他失散十幾年的親姐姐后，那一聲【姐姐】，枯羊反而是叫不出口了。
「就一個活口么？」謝安微微皺了皺眉。
嘁！本打算在魏虎那傢伙面前炫耀一下的……
「啊，你還活著呢……不過，下一刻就說不準了！」
「兩日前你走了之後，魏虎那三個傢伙也離開了……」說著，衛縐上下打量了一眼枯羊，他感覺，眼下的枯羊說話的語氣比之以往更加傲氣了一些，他試探性問道，「你得手了？」
除了其中一個被繩索捆地嚴嚴實實外，其餘二人躺在地上氣息全部，事實上，那應該只能稱之為兩具屍體。
「唉……」長長嘆了口氣，伊伊站起身來，走向屋外，口中輕聲說道，「好好休息，帶著傷，就莫要到處亂跑了……」她的話中，充斥著莫名的溫柔。
帶著幾分傲氣，枯羊將事情經過簡單地向同伴們解釋了一遍，不過略去了身受重傷時被
該死的梁丘亘，竟然給姐姐取【伊伊】這種下人般名字……
似乎是注意到了枯羊的目光注視，伊伊一臉平靜地問道，「有什麼想說的么？」
僵持了半響，枯羊有些承受不住那如同質問般的目光，低頭弱弱說道，「我……我與同伴打了個招呼……」
「咳……」思忖了半響，枯羊輕輕咳嗽了一聲。
眼瞅著伊伊那平靜不起半點波瀾的表情，枯羊心中咯噔一下，他意識到，他跟前的這位女子，十有八九是察覺到了。
當第一聲叩門聲響起時，房間內傳出來一些異常的動靜，甚至其中摻雜著幾聲利刃抽鞘的聲響，敵意相當重，不過當枯羊敲完暗號后，那股敵意消失了，屋內傳來了一個讓枯羊感到熟悉的聲音。
「不行……」蹲下在那兩俱屍體前的金鈴兒搖了搖頭，站起身對謝安輕聲說道，「夫君，此二人已死透了……」
「玉牌呢？」衛縐問出了他們五人中最想問的問題。
如果當面說服不成的話，枯羊也就只能想辦法趁著自家姐姐不注意的時候將那玉牌偷回來了。
望了眼面前桌上的飯菜，枯羊化鬱悶為飯量，一陣狼吞虎咽。
好精明啊……
「天樞大人在何處落腳？」問話時，衛縐好奇地打量著枯羊身上那套價值不菲的便服行頭。
他口中的三日之期，指著就是他們九人內部所約定的事，無論在外做什麼事，三日期限一到，則必須回來集合的地點與其餘同伴匯合，換而言之，若是魏虎三日期限滿了卻還沒回來的話，就意味著出事了，其餘幾人就得按照約定，倘若無法救援的話，就要將其列入【陣亡】名單上報給太平軍高層。
因為六神將乃太平軍總督一方大事的渠帥，因此，枯羊有資格自稱【本帥】。
推門走入，瞥了一眼屋內五位同伴，枯羊微微皺了皺眉，問道，「怎麼就你們五個？魏虎、阿尋、小旻他們人呢？」
「真……真得手了？」衛縐吃了一驚，滿臉驚愕地望著枯羊，其餘四人亦是圍了上來，追問事情經過。
「是么？在何處？」伊伊淡淡問道，一雙美眸注視著枯羊，叫枯羊不禁有些心虛。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梁丘舞聞言有些尷尬，低聲說道，「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