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官居極品，暗訪江南
第一百三十六章 至猛之將的末路（一）
【怎麼會？在這等寒冬，即便是沼澤也應該會被凍住……等等！——原來如此，周兵之前放煙，隨後放火，將原本凍住的沼澤之地又重新解凍了……么？】
陣雷鬱悶地掃了一眼那些士卒。
而這時，林子四周響起了一片喊殺聲。
白煙，越來越濃，幾乎到了難以望見數丈之外景物的地步，陣雷實在有些納悶。
心下暗罵一句，陣雷很是不悅地掃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然而僅僅掃了一眼，他整個人都呆住了，因為他看到，他麾下有十余名士卒的身軀竟逐漸被地面所吞噬……
猛地低頭望向自己戰馬的四蹄，陣雷震驚地看到，他胯下戰馬的四蹄，正漸漸陷入到地面的淤泥中……
三五千白水軍，在一瞬間被大自然的力量吞沒了大半，而且，看樣子竟有全軍覆沒之險。
只不過，陣雷心中那份壓抑的心情卻是越來越惡劣，滿腔的戰意得不到發泄，使得此刻的他看起來彷彿像是一頭被激怒的凶獸，即便是白水軍沈平，心中亦難免驚懼不安。
【怎麼會這樣？——莫非那劉晴當真僅僅只是行調虎離山之計？】
而與此同時，在濃濃煙霧之中，早已換乘了戰馬的謝安與劉晴正並騎前行著。
「唔！——他太自負了，下場就是死無葬身之地！」瞥了一眼謝安，劉晴少有地用比較冷冽的語氣說道。從她那指桑罵槐的語氣不難猜測出，她口中所謂自負的人，其實也包括謝安的二房夫人，長孫湘雨。
【這不是霧，這是……煙！——焚燒乾草而生起的白煙！】
【沒有……雪，地上沒有雪！初進林子時，地上是有雪的，但是，現在越來越少了，而且，路面越來越泥濘……】
因此，沈平倒也沒想過要阻攔他們白水軍的總大將陣雷。正如劉晴所預料的，白水軍上下對陣雷無比的信任，他們覺得只要有陣雷在，就沒有無法戰勝的敵人。
但出乎陣雷與沈平意料的是，一路之上根本就沒有周兵跳出來伏擊他們，就彷彿謝安那五千人早已逃之夭夭。
【不是說了叫你等閉嘴莫要喧嘩么？！——似眼下這般敵暗我明的情況下出聲，難不成要給周軍當活靶子么？！】
因為暫時失去了過人的直覺，陣雷心中首次出現了難以抉擇的疑惑。
「是！」士氣如虹的白水軍士卒齊聲吶喊一聲。
是的，陣雷的疑惑是準確的，今日根本就沒有風，白水軍將領沈平感受到的風，根本就不是天然的北風，而是周兵藉助謝安所畫圖紙製造的風車，人工生出來的風。
感受著陣雷那霸氣的氣魄，沈平震驚地無法言語，胸腔內不由自主地湧起一股火熱。
話音剛落，那三五千白水軍步卒相繼停止了腳步，望著那並未混亂的陣型，不難想象，白水軍確實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之師。
「報！」一聲急呼，一名士卒匆匆從遠處奔來，抱拳說道，「大帥，我等發現一些東西，還請大帥過去看看……」
正如她所預料的，此刻的陣雷，即便暫時不具備驚人的直覺，卻也能夠猜到此番劉晴的意圖，十有八九是想針對他，但是，他身為武人的性格卻註定他不會逃避任何來自於他人的挑戰。
不多時，便有一名傳令兵匆匆而來，抱拳說道，「回稟大帥，不曾發生意外，只是有名士卒發現我軍不知何時已到了一片林中，因為驚訝而失聲驚呼！」
而且，這陣人工產生的風，是從林子的西側，吹向林子的東側，換而言之，白水軍所認為的南面，事實上是東面。在風向的誤導下，原本想從南面這條原路返回的白水軍，實際上是朝著東面而去，即林子的至深之處……
不知過了有多久，忽然陣雷微微皺了皺，勒馬停住了胯下戰馬奔跑的動作。
「不過是區區霧瘴而已，以為能嚇得到吾輩么？！」舔了舔嘴唇，陣雷一雙虎目中綻放出驚人的戰意，沉聲說道，「傳令下去，全軍緩緩前行，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時刻警惕周兵的埋伏！」
因此，在沒有他陣雷坐鎮的情況下，白水軍實在談不上穩勝周軍，這也正是陣雷懷疑劉晴行調虎離山之計的原因。
但是不知怎麼回事，自從第一名士卒滑倒后，陸陸續續地有士卒滑倒。
正所謂逢林莫入、窮寇莫追，歷史上有跡可循的許多敗仗，都吃虧在貪心不足、誤中了敵軍誘敵之計上，天知道敵軍會不會在撤退路上的兩旁林中埋伏下一支弓弩部隊？
「何事驚呼？」陣雷沉聲問道。
因為從白煙的濃度推斷，附近絕對有周兵潛伏，不時地增加製造白煙的燃燒著的乾草，但是，周兵為什麼要花那麼大力氣製造白煙呢？
側耳傾聽了一番，陣雷眼神浮現出一陣驚怒，低聲說道，「該死！——周軍在放火燒林！」
「霧？」陣雷充滿戰意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惑，皺眉瞅著周兵穿過的林子，那片被砍伐地只剩下木樁的林子中瀰漫起陣陣白霧，非但堪堪遮掩住了遠處周兵的身影，也使得本來一覽無遺
【風？今日……不是無風么？】
「呼……」沈平暗自鬆了口氣，可一回頭，他卻傻眼了，因為四周早已被滾滾的濃煙所籠罩，哪裡還看得清來時的方向。
如果是前者，那是意味著此番是周兵調虎離山之計，目的就是為了將他陣雷從主戰場引開，好讓襄陽城外的周兵在與白水軍廝殺時能增添幾分勝算；但如果是後者……
「可惡！可惡！可惡！」
【這是……】
平心而論，對於周兵本陣那異常的舉動，沈平多少是有點在意的。
劉晴猜地不錯，陣雷在為將的情況下，因為內心戰意爆棚的關係並不能做到十足的冷靜，因此暫時失去了足以媲美梁丘舞的驚人直覺，但是，這並不代表他乏智少謀，他自然清楚，那陣煙霧絕非是自然生成，很顯然是周兵為了什麼目的而刻意製造出來的。
雖然他也清楚，周兵本陣之所以向後逃離，無非就是畏懼他們白水軍總大將陣雷的可怕實力，但是作為一名將軍，沈平多少要考慮地更為周全一些。比如說，此番周兵本陣不觸即走，這是否是周軍軍師劉晴的詭計。
見此，沈平慌忙抬手喊道，「全軍止行！」
皺了皺眉，陣雷隱約有些失望，畢竟他對劉晴是否有膽量狙殺他可是抱著極大的期待，而如今似這般虎頭蛇尾，他心中難免有些不渝。
陣雷聞言皺了皺眉，其實他也知道沈平究竟在顧及些什麼。
對此，陣雷亦皺了皺眉。
【周兵傻么？往那裡逃？】
見陣雷忽然問起不搭邊的事，沈平愣了愣，如實說道，「據打探，應該是十一萬左右！——其中安陵王李承分得五萬，謝安留有六萬！」
「應該會吧……」點了點頭，劉晴低聲說道，「陣雷是一名武人，而且是純粹的武人，從他衝鋒陷陣時廝殺的樣子便可以瞧得出，他是那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豪傑，無所畏懼的豪傑！——只要他察覺到我軍的目標是狙殺他本人，那麼，他反而會配合我等……」
【這裡是……沼澤之地！】
虎目一眯，陣雷舔了舔嘴唇，眼中的戰意更濃三分。
然而當他注意到周兵逃離的路線時，他心中的顧慮漸漸打消了。
於是乎，周兵一直逃，白水軍一直追，足足追了有十里光景，就連襄陽城東城門外那震天的喊殺聲都因為距離的關係變得飄渺起來。
下意識掃了一眼地面，陣雷面色大變，厲聲喝道，「全軍止
「……」陣雷張了張嘴，終究什麼也沒有多說，但是看得出來，他的面色不怎麼好看。
「呃……回稟總大將，有名士卒滑倒了……」
不，不應該說是撤離，而是被人追趕著逃離了戰場，被白水軍總大將陣雷率領著三五千士卒追趕。
而就在這時，遠處中彷彿隱隱吹來一陣微風，輕撫過白水軍將領沈平的臉龐。
雖然談不上被困住，不過若是因此撞錯了方向，卻也不是什麼有趣的事。
掃了一眼四下，見周圍甚少有樹木，陣雷正色說道，「不必驚慌，我等所在附近並沒有林木可燃，叫全軍呆在原地，莫要喧嘩！——務必警惕周兵襲擊！」
但是似眼下光景，沈平倒不擔心，因為那片林子大多數都被周兵自己砍伐殆盡了，以至於視野能夠保證一望無遺。在沒有遮掩物的情況下，沈平不相信周兵在那裡預先留有什麼伏兵。就算有，他白水軍上下又不是瞎子，豈會看不到？
忽然，一名士卒怪呼一聲，引起了陣雷與沈平的注意。
「天助我也！」沈平心下一喜，傻子都知道寒冬北風盛興，依靠著這陣微風，他們自然能夠原路返回，回到襄陽戰場支援。
煙霧漸漸退散，周兵終於抵達，對於陷入泥潭無法抽身的數千白水軍，一陣強弩激射……
「林中？」陣雷愣了愣，下意識地望向四周，他這才察覺，由於白煙過濃，使得他白水軍竟未察覺到早已脫離了那片被砍伐殆盡的林子，不知何時來到了還算茂密的林中深處。
白水軍出現了些許的騷動，士卒們一個個瞅著遠處的陣雷，卻見陣雷臉上泛起陣陣複雜的神色。
就在他細細思索這個疑問時，忽然身後的白水軍士卒傳來一聲驚呼。
而相比沈平，陣雷卻是愣了愣。
「配合么？」
或許會有人感到納悶，明明謝安與劉晴身旁亦有五千左右的本陣兵馬，難道就這樣什麼都不做，只顧著逃跑么？
要知道，撇開他陣雷不談，白水軍與周兵實在說不好究竟誰勝誰敗，更何況歸根到底，建成僅三年的白水軍，終歸不如冀州軍與大樑軍那樣有底蘊。看看周兵，費國、馬聃、唐皓、張棟、梁乘、王淮、成央，以及降將齊植等一大票足以獨當一面的善戰之將，而白水軍這邊，只有陳昭、黃守、符敖三位軍團長以及其餘寥寥一兩人能夠抗衡，單論士卒素質與武將的底力，白水軍說到底還是遜色周兵一籌。
【是啊，就算周兵有詭計，然其軍不過五千人，而我軍兵力亦與他相仿，何懼之有？更
沈平，白水軍將領，比照周軍的職位，此人大概在萬人將這個檔次，好比是太平軍的馮浠，周兵中的蘇信、李景、齊郝、廖立，雖不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將軍，但不可否認是戰場上的中堅力量。換而言之，即驍將一流。
勒馬頓足，陣雷四下張望著，但是，四周除了那白色的煙霧越來越密集外，並沒有什麼另外的異常。
「原來如此，這便是吾輩眼前這些白煙的所來么？」陣雷看似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而這時，一絲白色的氣霧飄入了陣雷鼻腔內，讓陣雷本能地皺了皺眉。
就在陣雷暗自震驚之時，他麾下的五千白水軍一片混亂，越來越多的士卒深陷沼澤之中，旁邊的士卒想要去救，結果非但沒救出來，反而一個個被拽入了進去。
【有意思……目標是吾輩么？】
是單純想甩脫身後的追兵？還是欲伺機伏擊身後的追兵？
「陣雷果然來了！」眯了眯眼睛，劉晴輕笑著說道。
沈平臉上疑惑之色更濃，猶豫說道，「此番其傾巢出動，六萬人……」說到這裏，他好似忽然明白了什麼，長吐一口氣，拱手抱拳佩服地說道，「末將愚鈍，幸得總大將點撥！」
相比之下，反而是將領沈平顯得有些惴惴不安，低聲說道，「總大將，當真要追么？末將以為，單憑這陣煙霧，便足以證明周兵早有準備！——這是個陷阱啊！周兵必然是想在這裏伏擊總大將啊！」
「殺——！！」
抬頭望了一眼晴空，陣雷聚精會神地盯著天空中的雲彩，但詭異的是，空中的雲朵基本上未曾出現流動的跡象。
事實上還真說對了，面對著身後追趕自己等人的陣雷，謝安與劉晴看似根本沒有交戰的心思，不顧大戰依然還在繼續，竟帶著本陣人馬逃向東北方向的那片樹林。
說是樹林，但實際上那裡早已被周兵砍伐地差不多了，畢竟前一陣周兵為了在襄陽城外建立營寨，在那邊砍伐了大量的林木，直接導致那邊原本茂密的植被變成了光禿禿的雪地。
期間，謝安轉頭望了一眼身後，低聲說道，「會中計么，那陣雷？」
而正因為如此，見謝安與劉晴逃往那個方向，跟隨在陣雷身後的一名白水軍將領心中倍感詫異。
「放……放火？」白水軍將領沈平面色大變，急聲說道，「大、大帥，這該如何是好？」
不過，是為了什麼目的呢？
「陷阱？」陣雷哈哈一笑，忽而沉聲問道，「沈平，周兵有多少人？」
陣雷萬萬
甚至於就連陣雷，亦難以脫身，在胯下戰馬被地面所吞沒之後，他的雙腳，亦深陷泥中。
「那麼，襄陽東城牆外的周兵，又有多少？」
陣雷用至剛至猛的拳頭狠狠砸著困住自己的泥潭，但是，似這種做法，卻反而是加速了他下沉的速度……
而就在這時，後方的煙霧中傳來了叮叮叮的暗號聲。
在旁，白水軍將領沈平本能地感受到了不安，吞吞吐吐地說道，「總大將，既然周兵並不與我軍交戰，不若歸去，原路返回……」
想到這裏，沈平強忍著心中這股激動，猛地一揮手，示意麾下白水軍士卒徐徐朝著濃煙之內而去。
「原路返回吧！」強忍著滿腔的戰意，陣雷失望地望了一眼濃煙深處。
「唔？」忽然，陣雷皺了皺眉，因為他感覺到胯下的戰馬方才似乎也打滑了一下。
遠處傳來的一聲極其細微的聲響傳到了陣雷耳中。
陣雷皺了皺眉，跟著那名士卒來到了目的地，卻發現該地雪地上平鋪著許許多多的乾草，其中大部分已燃燒地只剩下草木灰，但依然還在不住地冒出有些嗆人的白煙。
開玩笑，寒冬的風豈會讓人感覺溫熱？
「溫熱？」陣雷眼神一凜。
「怎麼會……」沈平臉上浮現出幾分錯愕，古怪說道，「寒風北風盛行，如今風在我等身背後，我軍確實在往南邊……」說道這裏，他忽然愣了愣，抬起右手感受了一下風，喃喃說道，「奇怪，這風……怎麼有些溫熱？」
陣雷聞言朗笑一聲，沉聲說道，「不錯！——此刻那謝安與劉晴身邊，不過就寥寥五千兵力，吾輩兵力與他相仿，何懼之有？」說著，他抬頭望向濃煙深處，傾聽著那叮叮叮的暗號聲，咧嘴笑道，「呵呵，這般大的動靜，生怕旁人不知還是怎麼著？——不可否認，那劉晴的確有狙殺吾輩之心，不過，吾輩倒是要看看，她究竟如何設計！」
【糟了，這裡是……】
襄陽城東城門外的戰事依舊在激烈進行著，然而戰場上的周兵們似乎並沒有發現，他們軍中的主帥謝安不知何時已撤離了戰場。
「不對！——我等並非是在往南面走！」眼中閃過一絲驚色，陣雷沉聲說道。
「噼啪……」
話音剛落，遠處便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呼喊。
眼神一凜，陣雷沉聲問道，「發生何事？！——莫非是周兵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