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貪慾的盛宴
第十二章 逃亡（三）
「說下去。」
談好價錢，局長收取了訂金，「直接將錢打入我的帳戶。」契布說，這帳戶是秘密辦理的，專門替這類灰色收入轉賬。
「以後別提謀殺，世上沒有任何事物比這個詞更骯髒。」福蘭遞給克瑞根一張清單，「讓沙威去採購這些東西，然後我們……」
對方微笑地取下眼鏡，摘掉假髮。契布很快與辦公室里的畫像對上了號。
「你可以尋求商業法庭的幫助。」
「您知道，假如父親得知我第一次獨立經營就上當，對我的名聲有很大的影響。」他埋怨，「如果簽署了完整合同，那起碼幾年內，我就得不到任何獨立的機會，只能靠零花錢過日子。」
白銀廳是全城最昂貴的酒店，海得的達官貴人們經常在那裡舉辦宴會。
他推脫，「你去負責口供的警察那裡立案，可不能直接找我，這樣壞了規矩。」
秘書官看了二世祖幾眼，「那得詳細的案情報告，蒙塔爾局長。」
「我受騙了，那塊地不像采賣所說，處於繁榮的市集，而是舊區的一所破房子。我實在太相信采賣了，簽合同時沒親自來看地段，結果那個該死的采賣，連同賣家一道欺騙了我。」
證人保護條例？這倒是個妙點子，製造一起並不存在的案子，這樣讓巡警貼身保護，又不會違背內部規定。
「只要我一喊，很快就有巡警衝進來。」契布威脅道，但越說聲音越小。
儲藏室通往城外的地道入口被妥善地做了手腳，當有人入侵時會發出警報，廳里的小廚房密集地綁著五個人，福蘭忍著怒氣，最後還是寬恕了，為此克瑞根啞著聲音說，「遲早你會為迂腐付出悲慘的代價，這世道，強者生、弱者亡，信仰這的人，才可能活得好。」
在舊區住民的心目中，這家顯得很神秘，進出的永遠是看起來並非善類的人物，所以他們對它裏面發生的任何事，都保持著漠不關心免得惹來麻煩
海得警察局的頭契布·蒙塔爾正在辦公室里會客，桌子上正放著幾幅畫像，畫上人正是福蘭與克瑞根的相貌。
契布為這傢伙的語氣感到不快，他暗想，「暗警廳的小隊長，神氣什麼。」
臨著城牆的老街是條只有一個出口的死胡同，因為城牆高度的緣故，陽光很黯淡，冷清清，沿街的那些看上去很貧窮的房屋都爬滿未經修剪的常春藤，缺少陽光讓綠色植物們顯得垂頭喪氣。最裡面的那棟屋子稍微整潔點，有兩層樓和矮院牆，院牆中間有一扇半開半掩的鐵門。
局長啞然失笑，這小子太膽小了。
「畫像我已經讓探長們看過，只要有這個人的出現，立即通知你。」契布回答，示意秘書送客。
對方繼續說，「我不想報警，也不想得罪黑幫，現在我準備回家，但為了預備黑幫半路上硬來，想請警察局派人保護。」
第二天上午，海得警署。
馬克內斯廷是海得西區的混混老大，同契布關係良好，局長不願為了散戶，而去破壞與進帳的友誼。
局長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很快辦妥了這樁買賣。
「我有個想法，直接去找他打聽，他肯定知道當局的部署。」
二世祖有些小聰明，「啟動證人保護條例，讓警察局的警衛護送我回家，那麼警察局就能立案，也不會激怒馬克內斯廷，他可什麼壞事都做得出來。」
銀行帳戶里多出來的大筆來路不明的票子，可比區區一個月的薪水，多上許多。
「你們到底想怎麼樣？」契布不能冒險，哪怕別人知道一點風聲，他的前途就完了。
「事後殺掉？」克瑞根奇怪福蘭會有這個提議，「人手不夠，局長總將自己保護得很好，但值得試試。」
「保全公司都是他們的人。」商業代表嚷嚷，「我總不能自己送上門。」
契布還動了歪腦筋，先前那個
至於馬克內斯廷，他不會為了這點事，就和自己翻臉，還是會乖乖每月給錢。
站在稍遠的地方，能清楚看到露出院牆的房屋二樓，包著鋅皮的窗戶永遠沉默地關閉，躲藏在常春藤茂盛雜亂的枝葉下。
現在該談價錢了。
整個局子的大小探員，對頭的印象非常不錯。契布深知人心的重要，他是文官出身，比不得那些身經百戰經驗豐富的老探長。
他也得意于自己的手腕，錢財滾滾，又能落下好聲望。
在黃金灣的地界，克瑞根沒多少人脈，消息不夠靈通，最後福蘭問，「海得的警察局長，是怎樣的人。」
卓爾法·隆奇正準備告辭。
「我這邊有個人證需要保護，想申請證人保護條例。」他當著二世祖的面對秘書官說，「就是這個小夥子。」
這是實話，黑幫在保全公司有很大份額，也是他們漂白的工具。
「什麼人？」
「我是富姆公司的商業代表，剛在海得城買了塊地，麻煩卻來了。」
直到將證人保護的文書辦好，局長笑不出來了。
秘書送走秘密警察后不久，又進來，「閣下，有位先生想見您。」
「這個曾經冒充檢控官的人，是暗警廳的重要目標，請別放鬆警惕，我相信他正在前往黃金海灣一帶，而海得將是他的必經之路。」
「沒這可能。」契布皺眉，「警察不是保鏢，你可以找保全公司。」
沙威是巨拳大佬的另一個得力手下，因為面生，沒有上通緝令，這幾天都是由他在外面打聽情報。
大佬逃得匆忙，身上零碎的票子勉強夠幾個人日常的消費。
「我想請您再幫個忙。」
「應該是想在城裡開設分站的公司代表。」
居民並不多，物價讓窮人搬到臨近的村莊，而富貴人早已住進嶄新的公寓樓或者豪宅，比起
「事情很麻煩，關聯的人太多，證人保護條例得通知市議會，派遣馬車與警衛總不能讓我私人掏腰包。」契布誠懇地說。
「不，它存在於天地間，是永不更改的鐵律。只是你不想看到與接受。」
「那好，明天你交份報告就行了。」秘書官說，哪裡有證人請局長在白銀廳吃飯的？準是某個商人想拿警察當免費保鏢來護送貨物。不過這種小事，在官場上很常見，只要不過於違反規矩，他一般睜隻眼閉隻眼。
其實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契布去和混混老大打聲招呼，但局長不想外人知道，自己與黑幫有私人渠道。
「規矩我懂。」二世祖看了看懷錶說，「您快下班了吧，我在白銀廳訂了張桌子。」
「就算你現在想殺人滅口，可別忘了，證人保護在市議會備過案。」福蘭自己從辦公室的柜子上拿過杯子，倒滿蜂蜜茶，舒服地抿了口，「我的同夥馬上會讓整個城市都知道這件事。而且文書與匿名信隨即出現在市長的桌子上。」
海得遊手好閒的漢子們也表露了難得的敬畏，在小道消息中，那裡的幕後主人，屬於開罪不起的人。
任何人的提出意見時，他總是不發一言，耐心聽完，假如同意，馬上點頭，「就這麼辦，我信任你的能力。」，如果有不同的看法，會沉思良久，然後以商議的語氣說，「瞧，這麼干有些不妥當，咱們能再想想更好的點子。」
「你已經審訊過了，他們沒有犯過謀殺等不可寬恕的罪行，我不能逾越『多少罪，就有多少報應』的真理。」
「請喊吧，那麼整個警察局，以及市議會，都知道您收了錢，想幫助通緝犯。」福蘭滿不在乎，「多麼好的手段啊，有了證人保護的名頭，通緝犯坐著由警察守衛的馬車，堂而皇之地離開海得。」
富姆公司？契布沒聽說過，黃
市議會開了綠燈，契布很快將事情辦好，問到對方名字和證件時，二世祖小心膽怯地說，「隨便弄個假名吧，我怕黑幫察覺，他們知道我的名字。」
「典型的官僚，懦弱，貪婪，又想方設法朝上爬。」
「馬車下午才出發，你還來幹什麼？」
海得舊區依然保持著當年大市集古樸的原貌，衰舊的建築沿著正中的廣場呈放射性地排開，不少矮屋旁還保留著種植自家用的蔬菜園圃，道路上的石板下陷，與泥土混為一體，下雨時滿地都是積水的窪地，只有靠近新市集的幾條街，才能看到新建的樓盤與乾淨的道路。
「這個……」斯文人吞吞吐吐。
「也許用錢能解決，但這次的事件太大，官僚為了功績，會暫時扔下利益的誘惑。」克瑞根摸著下巴，「更何況我們沒錢。」
「我不明白，你不想報警，局裡就不可能為你提供保護。」
「噢，是什麼人？我可以將他們全抓起來。」
「沒問題。我今天正好有空。」契布·蒙塔爾很期待白銀廳的菜肴。
警察局的巡警起先還特別關注后，直到局裡的頭有天收到一張沒人知道數目的支票，以及馬廄里的馬，同時失去頭顱后，局長理智地將支票去銀行兌現，表明立場。
「但那塊地有黑幫背景，我想違約，反而受到威脅。」
有一次，負責某起案子的探長生病了，案情已接近尾聲，探長帶病工作，契布發覺后，強行命令他回家休息，自己親自帶隊進行最後的搜捕行動，但犯人趁著天黑溜了。
在契布的哲學里，人分為三類，有油水的、需要示好的、可以發掘的。
沒人怪他，他們都知道局長是好心辦了壞事，誰能指責一位體恤下屬的好上司呢？
一個小時后，福蘭重新戴上假髮，離開時，他說，「錢請還給我，現款。」
「讓他進來。」
為此契布在局裡宣布，扣除自
「事態急迫。」契布暗示，「他是我的小侄子，遇到了點麻煩。」
「現在您和我們同處一條船上。如果我們被抓到，您的日子就不好過了。」福蘭說，「我想知道很多事，請誠實回答。」
來的人是個戴著眼鏡，滿頭金髮的斯文人，他剛坐下，就擦著汗咕噥，滿臉緊張。
克瑞根考慮得失，覺得犯不著為此事，與想象中得力的外援翻臉，叨叨著將他們扔進廚房，命令手下嚴加看管。
契布身材中等、相貌堂堂，笑容熱情，眼睛里總露著和善的光澤，即便是陌生人，也會在第一時間對他產生好感。他善於拉攏人心，在開會時，契布總是邊說邊在會議室遊走，如果看到哪位探員杯里沒水了，親手為他續滿。
「那就讓他開不了口。」
事實上，滿桌的佳肴讓局長胃口大開，在酒店，他恰好還遇到了市長大人的秘書官。
「請放鬆。」契布端起添加了蜂蜜的茶。
「滑稽，我眼中，從未看到過這真理存在過。」
「一定要通知我，這事你們地方警察別插手。」臨走時，卓爾法低聲說，他無法容忍有人分薄了功勞。
「沒人會相信你的。」契布滿臉都是汗，把頭伸到門外對秘書大喊，「今天上午我不見客。」然後把門反鎖上。
「先生，有何貴幹。」
前者主要是想私下解決糾紛和恩怨的商人、幫派頭子，經常合作，他用商業語氣稱呼這些人為進帳，後者則是有地位，能在前程上提攜自己的大人物，這叫支出，第三類人就是散戶，偶爾只有遇到麻煩才來找他，但只要價格合理，契布也會在職權範圍內提供幫助。
立案后，契布有的是方法拖延，而且混混老大反而欠了他人情。
某個公司老闆的二世祖，沒有任何商業經驗，活該被騙。
「好像他們的頭叫馬克內斯廷。」
但半小時后，二世祖又回來了。
福蘭一行人安全又隱蔽地安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