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永夜的浮光
第四章 新晉教父（二）
大概半小時，穆爾說出了不公，「瞧，這就是女人，水性楊花，前一刻，還忠誠地愛著你，后一刻，卻投入了別人的懷抱。」
「您就是烏鴉先生？」
「我欠某個人一個人情。」維托說，他看著手中的信，那隻紫烏鴉彷彿凝視著自己，「雖然落井下石不夠地道，但為了能償還掉人情，也只好委屈那位前大佬了。」他故意把「前」字咬得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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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實驗還需要進一步研究，等些時日，研究成功了，手術繼續進行。」
這個年頭，外科醫生在世俗觀點中，如同巫師般神秘恐懼的職業。他們解剖屍體，描繪各種各樣的解剖圖。因為的確頗有療效，教會勉強認可了外科術的存在。
「烏鴉是個女人？」穆爾遲疑，他尚未從神秘的氛圍里擺脫，不由又想到傳說里，誘惑水手，然後連皮帶肉吃掉的海妖。最後，報復的心理佔了上風，穆爾咬牙，脫掉鞋子，捲起褲腳，淌過沒膝的海水，從軟梯爬上了船。
甲板上放著一條黑色的布巾，「將他戴上。」女聲命令道，等穆爾依照吩咐執行，一隻柔軟的手牽住他，繞過過道，來到了船艙里。
「那你想怎麼辦？」
「多少錢？」
「可以這麼說，烏鴉，是冥界的引路人，是告死者，是復讎之神的眼睛。」男人繼續說道，「說說你的遭遇。我樂意傾聽。」
淡淡的霧覆蓋在海面上，穆爾踩滅煙頭，又緊張地摸出一支捲煙，他低著頭，哆嗦著在帆布褲子上划燃火柴，海風讓火怎麼也點不著，正當他準備去找個避風的地方時，右側的海上，霧氣中，出現了一團移動的影子。
庭審從早上持續到傍晚，控方拿不出任何證據，來證明還沒發生的事情。「只要手術不繼續下去，最後失敗，我就不能判罪，但什麼時候繼續，又由他們說了算。」檢控官想，他承認了這陷阱夠卑鄙，但很有效。
「對了，多派幾個人手去修道院，我不想兒子有任何閃失。」維托吩咐，他敲著桌子，又把思緒轉了回來，「宛若陰間的鬼怪。」他對那位烏鴉評價道。
「錢我已經很多了。」福蘭說，「只要夠用就成。」
安德希對他做過什麼，福蘭要一一償還給他。但福蘭很有些疑慮，安德希的靠山金雀花，沒有做出任何扶助的反應，這似乎說明，內亂的人，也與那個家族有聯繫。或者，這根本是金雀花對地下世界的洗牌，無論哪方獲勝，都沒關係。否則安德希根深蒂固的勢力，沒這麼倒台。
「你們可以把他抬走了。」教授說。
穆爾是個好
走出法庭，教授想，「這下可還了人情。」他曾經為了某件麻煩，請求過烏鴉的幫助。現在，他接到了那個神秘人物的信，在他的指示下，完成了這場騙局。
「噢，我的朋友，他搶了你的愛人，但還算不上死罪。罪與罰，必須公正。」
「很漂亮的遊艇，可不是那種幾塊木頭的漁船。」
「那什麼時候繼續？」
「我還了你的情，以後可別來找我了。」哈維想。他可不願與充滿罪犯氣息的神秘人，再有過多的關聯。
多漂亮的船，穆爾讚歎著，恐懼已經被好奇所代替，水手的血液在他的脈搏中沸騰，那流線型的船身，潔白的三角帆布，塗滿柏油，色澤溫潤的甲板。「這樣的小船，不用費力就能一個人使舵，速度就像風一般，半小時就能開出四十海里。」他想。
「報復！我得洗刷侮辱！」水手激動起來，「我的莎麗就算了，畢竟我愛過她，但那個男人，一定得給他好看。」
「不，百分之百成功。」教授嚴肅地說，「我是在研究如何移植心臟等更重要的器官，但目前經費不夠，所以只能靠這個來籌集款項，讓實驗繼續進行下去。」
醒過來的胖子痛不欲生，他立即把教授送上法庭，這場奇案在城裡引起了轟動。教會也派專員到場，譴責這褻瀆的研究。主教還說，如果判處了教授有罪，他將申請，把犯人轉進宗教審判所。
「三成股，大家都知道我先前的損失，事情總算解決了，那小子去了監獄。」哈維解釋，「否則我能佔五成。」
人總是對神秘的事物感到畏懼，瞬間，穆爾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大腦，未知的恐懼讓他想起了老水手經常提起的，深海中的巨獸、幽靈船。他覺得雙腳彷彿變成了鹽柱，挪不開一步。
光分紅，勞薇塔的私人帳戶里就有幾十萬愷撒，頭分得更多，對普通人來說，這已經是筆能維持兩代人開銷的巨款。
幾秒鐘后，穆爾才喘過氣來，「這裡是陸地，真的是怪物，我轉身就能跑。」他安慰自己。
沒人看到，法庭外的轉角處，穆爾靠在牆上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也不知道，這淚水，是復讎后的喜悅，還是因愛人不忠的痛楚。
「科學是容不得任何虛假的，這都是由幾百幾千例數據證實過。」教授說，「我不會讓自己的名譽蒙羞。」
「大家忘了個問
「十五萬愷撒。」
無聲無息間，黃金角海灣醞釀著一場風暴，所有被名叫烏鴉的神秘人幫助過的人，都接到了某種請求。他們也許是誠心誠意地想償還恩情，也許是想還債后擺脫掉他的影子，總之，他們都行動了起來。
手術在三天後進行，胖子帶來了他信任的幾位朋友，確認無誤。他這才安心下來。在消毒與麻醉后，胖子被送入了改造過後的手術室。
穆爾回想著，他沒有表，不過水手能依靠星星來判斷時間，啟明星告訴他現在估摸快到五點了，但極目遠望，四周以及海上，一個影子也沒有。「莫非是個惡作劇？」穆爾想，但又有什麼人知道，他的目的和送出去的那封求助信呢。
教授的律師拿著合約說，「諸位請仔細看，我的當事人，並沒有違背任何約定。」他念到，「手術步驟如下：先割下實驗者的器官，然後安上指定動物的器官，再然後……」
穆爾低著頭，喘息著，良久才平靜，「那按水手不成文的傳統來辦！海洋上，可是有屬於自己的律法。」
「的確利潤豐厚，但拿出來的款子也很大。」一位投資家說，「我願意入一股，是你挑的頭，你會拿出多少。」
不過有個本鎮居民介面說，「臨街麵包鋪老闆的兒子，不是說，有天在村子附近的海邊，見到過一條船嗎？」
那些看似沒意義的請求，只有烏鴉本人才知道，都是指向了一個目標：伊戈·安德希。
「噢，尊敬的閣下，合約上沒有說明，第一步驟和第二步驟，必須連續進行。」律師說，「手術只做了一半，法庭不能靠猜測，就咬定手術以後的步驟肯定會失敗。」
「偶爾會有流浪漢在那裡落腳，但村子不靠近大路，又沒有任何生活設施，完全無法生活。」
「這話你已經說過幾次了，我愛目前的生活。」勞薇塔輕笑，她望著福蘭的背影，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本手術保證百分百的成功率，否則我願意付上完全責任，甘受二十年刑罰。
「你現在有錢了，該離開這些充滿邪惡的勾當了，買棟房子，或者開家店鋪，幹什麼都好。」福蘭對勞薇塔說。
一個早晨，胖子避開旁人的耳目，偷偷找到了那位教授，教授戴著厚重的眼鏡，大鬍子，正住在一家公寓的四樓。
最近他收到了風聲，本城剛來了位
在座的或多或少與走私客有點聯繫，誰都有運用走私渠道牟利的前科，但這關頭，可不能因為與犯罪分子那點廉價的友誼，就讓自個看到肥肉卻不能吃。
「我們和那位大佬毫無瓜葛。」有人不解。
滿屋子都是書，幾張桌子上，擺著大量玻璃實驗器材，幾瓶盛滿防腐藥劑的大瓶子里，裝著公牛、馬等等動物的陽具，那碩壯猙獰的尺寸，讓胖子感到深深的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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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疲軟的東東，氣急敗壞地暗罵，「沒用的東西，真想把你割掉。」胖子吃過不少葯，甚至還拜託過掌握神力的主教，但依舊軟趴趴沒有起色。
「你是說伊戈·安德希？」
最後教授詢問，「你是想移植馬的，還是牛的？我會略做整形，在不失尺寸的情況下，讓它更符合人類的形狀。」
「不除掉他，克瑞根不會安心，而我，正好要找那個雜碎，討回點東西。」
帆船優雅地在碼頭停下，隨後一條軟梯從甲板上拋下，「請上來。」船上的人說，清脆的聲音表明對方是位妙齡女性。
「伊戈·安德希在劣血戰爭中失利了。」維托吼道，「他現在不足為懼，通知弟兄們，翻地三尺也把他找出來。」
「我聽到了你的聲音。明天凌晨五點，來碼頭。」
「但，我還是很害怕，萬一有個閃失……」
按水手的規矩，勾引別人的妻子，就得被閹掉！
「有人住在那兒嗎？」
「做個黑幫老大？」福蘭說，「在完成某件事之後，我會離開黃金灣，頭他來當也不錯，至少現在，我和克瑞根有共同的目標。」
「我想讓他死！」
朋友們好奇地等待著，議論紛紛，本以為手術會持續很久，但不到一刻鐘，教授就一邊脫著滿是血液的手套，一邊走出來。「手術第一階段完成了。」他宣布，然後把某個黑黑的小小的帶血東東，扔到了垃圾桶。
「不需要。」福蘭說，「遲早，我自己會把他找出來。」
出於好奇，穆爾特意朝旅館老闆打聽過小村子的事情，老闆想了想，回答，「哦，那裡曾經是個漁場，很多年前春季的魚汛再也不經過附近，漁場就荒廢了。」
男人似乎在思考，然後回答，「很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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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局的確對禁止走私不夠得力。」哈維義憤填膺，「諸位，我們依靠正當的渠道，正當的納稅，到頭前，眼瞧有筆賺大錢的買賣，卻因為走私而無法實現。我提議，聯合起來朝當局施
落款沒有署名，只有一枚烏鴉的印章。
「你很奇怪。」勞薇塔望著正在駕船的福蘭，說道，「沒錢的事，你也願意干。而且來者不拒，不久前，你就幫了位金融家取得證據，還有救了一個黑幫頭子的兒子。」
「道上都在說，安德希大佬在內亂中失利，但不知道目前躲在哪裡。」勞薇塔建議，「要不要和內亂的那一方聯手。」
「馬，最強壯的馬！」胖子喘氣。
「請坐吧，朋友。」這又是個低沉的男聲，純正的拜倫語，咬字清晰。穆爾伸手摸了摸，旁邊就有張椅子。
在他開始向金雀花復讎時，內亂的那方，就會是他的敵人。
這是個如同死國的地方，原先的住民早以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離去，只留下殘缺頃頹的廢屋，青藤與苔蘚將廢墟化成大自然的一部分，靠近海的地方，能看到一座破舊的小碼頭，碼頭上的木頭都爛光了，但水泥和磚頭築成的基座還算牢固。不遠處海灘上，能隱約看出小船淹沒在沙土中的殘骸，很多年以前，這兒大概是個漁場。
看著沸騰的人群，哈維鬆了口氣，他摸摸內兜里的信，那是烏鴉的請求，他拜託自己，讓當局至少在兩個月內，對走私販子的銷贓窩點，來次掃蕩。
法官判決道，「原告敗訴，被告並沒有違背合同，手術是由原告承認實施的。本庭認為，原告屬於自願被閹割。」
「復讎有許多種，有煉獄的審判，有惡神的戲耍。」
合同上還詳細列出了手術的各個步驟。
「不是要移植馬的……」朋友們大驚。
老闆忙著招呼客人，半晌后扭過頭回答，「奇怪的人？哦好夥計，那裡只有雜草，估計連老鼠都沒。」
他朝老闆請了一個月假，如同尋找海盜寶藏的冒險家，靠著傳言中模糊的線索，找到了這裏。
「朋友，我的報酬，你付得起。」男人輕輕回答，「友誼，我需要你的友誼，如果有一天，一個拿著紫烏鴉印章的人來尋求你的幫助，你只要像今天我幫助你這般，就夠了。」
碼頭邊上有個精緻的郵箱，完全由厚鐵皮打造而成，郵箱上畫著一隻紫色的烏鴉。他將「請幫助我」的字條投入郵箱，並留下地址。穆爾在離這裏四十里的小鎮旅館暫且住下，三天後的黃昏，他晚餐回來，發現房間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封信。
整間房，飄揚著消毒藥水的嗆鼻氣味。
維托是通過費都一間舊宅門前的郵箱，聯絡到烏鴉的。他出於謹慎與好奇，在事後打探過這個神秘人物的行蹤，沒有結果，彷彿世間根本不存在這
「你去哪，我就跟著去哪。」姑娘想，「幫派的根基是你建立起來的，我發誓，它只屬於你，只握在你的掌心。如果克瑞根想玩花樣……」
反正醫學教授，本來在世人眼中，就是瘋狂的職業。這件事並不會影響他在大學里的地位。
「一份合約，你必須保證能成功。」胖子下了決心，「而且，我會讓幾位朋友在場，如果失敗，你就得去監獄關上二十年。」
小城的胖子富翁，最近很煩惱。在床上，他越來越心有餘而力不足。每次看到新弄到手的俏妞赤裸著身體，想笑又忍著來安慰他的表情，胖子就覺得男人的自尊被剝奪了。
「沒問題。」教授爽快地答應了，他立下合同：
「烏鴉，我欠你的。」穆爾擦著淚珠，喃喃說，「就算連你的臉都沒見過，我依然視你為帶來重生的恩人，威嚴的教父。」
這保證讓穆爾如釋重負，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可……閣下，我是個窮水手，拿不出任何報酬。」
律師笑道，「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十年後，誰知道呢，合約里又沒規定。」
「那小子是個搗蛋鬼，他的話沒個准。」旅館老闆哈哈大笑。
「但被告並沒有完成手術。」檢控官說。
「但你也應該做點正事，克瑞根拿著錢，可是在黃金海灣召集了不少人，他不想回西部了，準備在海灣地區，重建自己的幫派。」勞薇塔說，「遲早他會來當頭。」
後半夜，穆爾撥開雜草，沿著小徑走到那個廢棄的村莊，他望了望灰藍的天空和閃爍的啟明星，天並不算冷，但穆爾仍然覺得手心潮濕，身上涼颼颼的，些微莫名的刺骨寒意讓他打了個冷顫。
……
「那麼，你聽說過有什麼奇怪的人出現在村子么？」
影子又靠近了幾分，輪廓逐漸在霧中清晰起來，那是一條小型雙桅快速帆船。船甲被漆成黑色，水手的好視力，讓穆爾看到，船首像是只展翅的，踩在一桿天平上的烏鴉。
「沒問題，我馬上起草一份抗議書，大家都來簽名。」一位銀行家說。
「那群該死的走私客，這競爭是不公平的。」富翁們立即詛咒起來。
「我已經發明出一種移植動物器官到人體的方法，完美的方法。」教授說。房間里神氣的氣氛，讓可信度上升了不少。
「那手術有可能失敗嗎？」
胖子想著移植后自己能展現出的雄偉，「要是我也有這麼大的東東，不用靠錢，就有女人投懷送抱。」
「這是筆大買賣，我估計有百分之十五的利潤。」私人俱樂部里，哈維興奮地喊著。聚集在他周圍的，都是身纏萬貫的富翁。
「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