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狗男女
第四十七章 政局
「你覺得呢？」托曼問里德爾。
「我也是擁有順位繼承權的人！」
如果不是後來連著幾代皇帝暗弱無能，拜倫早已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中央帝國。
但儲君現在生死未卜，至尊的皇冠，無法戴在一個失蹤者的額頭上。
朱利爾斯皇太子自尋樂趣的小天地里，闖入一位客人。
說話的是托曼·唐·萊因施曼，時年三十五歲，可看上去比他的年齡要老得多，身體已經開始發福，個頭不高，遠遠看上去像個啤酒桶。
「佩姬？」里德爾冷笑著，他脫下手套，露出殘指的暗紅色傷疤，「就如我被綁架，大哥你在南部的宅邸也曾受過襲擊。」
坦丁政治上暗暗的變局，並不能影響到海上的遊艇。
托曼揚揚眉毛，「你發現了什麼？我查過那場事故，毫無頭緒。」
他長得也不像父親，以至於當初很多人懷疑這位大公家的長子，實際上是紅杏出牆的結果。但很快，沒人在這麼說了，因為他的行事手腕，活脫一個小公爵。
「他媽的，管理厄運的神靈，開始關注拜倫了么？」
而且，無論是鞏固自個的地位，還是往後更上一層樓，他必須擁有大義的名分。
這場兄弟們的聚會顯得冷清清，在競爭意識強烈的金雀花，親情本就顯得淡薄，唯一共同擁有的東西，只是血管里的血。
他打了個寒顫，甩甩腦袋，努力把這被惡魔引誘出的念想拋離出去，他的職責是從匪徒手中拯救儲君兼小侄兒，而不是盤算著謀求對方的權柄。
偏偏這關口，皇室沒有一個能出來主持大局的人，來維護他們這些忠臣的利益。
弗朗士冷著臉，「能有機會獲取整個拜倫的權柄，卻寧願選擇得到小小的公國，這也過於軟弱了，而
帶白手套的僕人，端著淺底銀盤，送來堪稱珍品的好酒和搭配的果脯小食。
金雀花家的紈絝公子里德爾·唐·萊因施曼，剛剛快馬加鞭地趕回了莊園。
無論哪種，都輪不到他。
「家族連同支持者，在議會擁有七成的席位。」弗朗士想表現出自己的見識，「整個拜倫，能由金雀花說了算。我覺得家族倒不應該有什麼大動作，否則過於急迫了。」
長老議會蠢蠢欲動，攝政王可能是由幾位大公爵聯合議政，也可能是推出來一個身後沒有雄厚勢力支持的皇室遠親來當傀儡。
皇太子就是最好的大義。
所謂的公爵領，便是公國的意思。
「父親有怎樣的對策？」里德爾問。
里德爾臉色變了變，眸子里散過一絲冰涼，他很快恢復了平靜，故作歡笑，勉強開了個帶色的玩笑，「嗨，在床上，我只需要兩根手指，就能讓姑娘們軟綿綿地求饒。」
「不，我並不打算傷害她。只是，想讓你看看，一個女人的真面目。」福蘭說，他示意屬下們上前，將摻雜著葯末的水，灌入對方的嘴中。
從安易二世時期開始，拜倫走上了集權的道理，皇帝們運用手腕，一點點收回冊封出去的土地，取消公國，建立新城市，指派官僚，將由領主們坐在城堡里，管理自己封地的國家，轉變為以皇室直屬城市為區域中心的新制度。
老人黨早已將他當成討厭的麻煩。
作為皇室的旁系血脈，擁有大公爵銜和親王封號的特維爾家族，一直以來是御前的盾牌和長槍，是皇帝黨最核心的
直到今天，以坦丁為首的帝國腹地，和如黃金角海灣這種原本貧瘠，因商貿而興盛的區域，被皇室牢牢控制在手心，而西部和南部等一些古老的地區，仍存在相當一部分屬於貴族的采邑。
三人在無趣的氛圍里，慢慢輕抿著酒。
「一切都得儘快解決。」
皇帝處於昏迷，醫師已經確診腦內有血栓堵塞，能否醒來還是未知數，御座不能長期空著，在皇太子歸來前，至少得擁立一位暫統群臣的攝政王。
皇帝膝下唯有獨子，是御座理所當然地第一順位繼承人。
「皇帝中風了。」良久，托曼說。
「你的嘴真像佩姬，彷彿不刺刺人，就顯得不甘心。」托曼皺著眉，他解釋道，「突然間，金雀花臨來了天賜的機會，皇帝無法理事，儲君下落不明，這便是父親召大家回來的原因。」
托曼看了看佇侯在客廳門前的僕人，確定他們聽不到這兒的對談，壓低聲音說，「恢復公爵領。」
他總結道，「金雀花在此刻，太顯眼了，貴族們失去了壓在頭頂上的皇室威脅，會發現，萊因施曼的勢力過於強大，他們能容忍一個即能掌握皇室，又領導著貴族階級的家族存在么？」
「聽我說完……於是我們想了個詭計，故意將酒灑在了他的衣服上，他只能匆匆退場，避免穿著臟衣服失儀，等他走了后，姑娘們終於發現，還有我這個社交界里很出眾的男人在場，於是她們紛紛麇集到我的周圍。」里德爾說，「結果呢？和那傢伙一樣，其餘繼續受到冷落的小夥子，又裝著不經意的樣子，把酒潑到了我身上。」
「我的皇帝陛下，我的表親，你病得可真不是時候。」
「我為閣下的憤怒
弗朗士·唐·萊因施曼走了過來，他是公爵的幼子，剛二十齣頭，自視甚高，為人刻薄，說出嘴的話也像刀子般鋒利。
做為名門望族的府邸，金雀花莊園是拜倫最華麗的住宅之一，它建在坦丁城外開闊的平原上，位於環繞城市的台伯河東岸，擁有十六處富麗堂皇的主建築和別館，以及近百位受過良好訓練的仆佣，裝潢和擺設古典優雅，宛若一座輝煌的行宮，有三條私人修建的馬車道連向公路，沿途有私人衛隊把守。
「這種大家都知道的事，有什麼好講的。」弗朗士輕笑。
他手頭擁有受律法承認的御令，司掌著整個黃金角海灣地區的火槍營和政務，即便坦丁風雲突變，他也有自保之力。
這等同於將一個國家分裂成數個小國。
庫珀·馮·特維爾接到由坦丁傳來的噩耗時，一時間驚呆了，他將自己鎖在辦公室里，揣測不安，皇室和大貴族集團，是帝國基座的兩根大支撐柱，現在，有根柱子搖搖欲墜，快要傾斜倒塌。
「沒問題。」
才走進主樓，他就聽見有人調侃道。
……
※※※※
「嘿，我可不是來聽你抱怨的。」弗朗士喊道。
福蘭站在門前，臉隱藏於高高的衣領和圍脖中，只露出灰黑色的頭髮和炯炯有神的眸子。
里德爾險些驚呼起來，「公爵領？」
花花公子斟酌著用詞，「我以前曾參加過一場格調高雅的外交宴會，有不少迷人的姑娘們出席，可有個小子，是俄沙大使的兒子，長得俊俏
「我只掌握了一些模稜兩可的證據，也許你並不相信，但得知道，你的妹妹，我和弗朗士的大姐，和咱們可不是一條心。」
朱利爾斯掙扎著，咒罵著，然後，在藥劑的作用下，眼神逐漸變得恍惚。
「和父親分析的一樣。」托曼點點頭，「一直以來，與其說皇室是遮著金雀花陽光的參天大樹，不如說它是幫忙擋住風霜的庇護傘，拜倫不止萊因施曼一個公爵家族，雖相比起來，其他公爵閣下們勢力弱小，但如果他們聯合起來，再威猛的獅子，也抵不住群狼的襲擊。」
「您無視長老議會的命令么？」親信詢問。
親王花了整整大半天，來權衡輕重緩急，想清楚他此刻應該幹什麼。
「御令唯有皇帝本人才能收回，只要陛下還沒蘇醒，或者沒新皇帝的新諭令，議院無權要求我返回王都。」庫珀大聲回答，「我受皇命坐鎮海灣，誰敢剝奪？」
但公爵領和這些尚未收回，需要向皇室納稅，受皇帝巡察監管的男爵領、伯爵領不同，大公爵們在領地上擁有徵兵、收稅、外交、授爵、分封等一系列權利，除了名義上隸屬於共同擁護的皇帝，和一個獨立的國家沒有區別。
托曼長年生活在南部，已有兩年沒回坦丁了，有人猜測這是他父親一手操辦的，強勢的人，總是討厭有另外個和自己個性相像的人存在於視野中，哪怕那人是嫡親的兒子。
「你便是神秘客先生吧，我們還是第一次面對面的交談。」朱利爾斯面容憔悴，眼眶深陷，「不，這是第二次了，我記得你的眼神，你就是費都餐廳
他們一起來到客廳，圍著沙發椅坐下，想談點什麼，卻找不到話題，彼此間如同初識的生人，氣氛尷尬極了。
以這種局勢，展現出中央集權雛形的拜倫，皇權將被再度架空，甚至逐漸分裂成幾個由大公們職掌的公國都有可能。
這話馬上讓無精打採的人，激動了起來，他吼道，「你有什麼陰謀詭計？如果你膽敢傷害到她的一點毛皮，我就算是死，也要拖你下地獄！」
這無疑是歷史的倒退。
「瞧瞧，咱們這位深受社交界名媛們愛慕的小弟，總算捨得從女士們的軟榻上爬出來。」
首當其衝的公爵們，得到了高官厚祿的封賞，彙集于王都，卻失去了能獨立掌控的土地。
親王走出房間，出現在部屬面前時，表現得穩重平靜，
「好吧。」
「好啦，鬥嘴只是孩子們的把戲，而萊因施曼不需要孩子。」托曼用兄長的口吻說道。
托曼猶豫了片刻，他找不到什麼巧妙的措辭，於是說道，「難得碰次面，來點酒么。」
「將人麻醉自己的美夢驚醒，是種殘酷的行為。」他喃喃，「但既然是夢，總得醒來。」
「不，有的，那便是我，我來維護自己的權利。」
還有個更陰暗的想法，這念頭因為昔日大皇帝的威嚴，深深壓在心底，不敢有絲毫非分之想，這時候，卻不合時宜地蠕動起來。
「噢，也許是少了個指頭，名媛們討厭和一個殘疾上床。」又有人嘲弄地介面道。
老傳統和新文明共存，便是拜倫此刻的特徵。
金雀花顯然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隨著而來的，還有長老議會的通告書，議院命令親王暫且卸下海灣軍政代理官的職務，立即返回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