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第三卷 種民

第九十三章 真文靈符 神君入夢(一)

第三卷 種民

第九十三章 真文靈符 神君入夢(一)

「為何行者不去雲中山,反而滯留在此?」
說著,他伸出手來,沈婉很快醒悟,遲疑一下,也遞出手,讓鬼厭在她玉白的掌心,虛畫了一道頗為複雜的符籙。
此時,鬼神劍終於是受不了,找了個茬口,中止了二人的交談:「行了行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在這兒唧唧歪歪的有完沒完?」
所以她不顧一切地向鬼厭示好,也終於得到了那人的回應。
沈婉提的是經義,而余慈想的是對自己神主名諱生出的困惑,繼而是以前一直忽略的大問題。
「不知行者師尊是佛宗哪位大能?」
傳播教義,絕少不得經義典籍。
「我之前心生感應,似乎有一件與我佛宗相關的器物出現,故而尋來,半路與項師兄會合在一處。」
建業立教,神主之故技,天上地下任何一位神主,包括佛祖、道尊,都繞不過這一關,這裏面,教義的傳播,又是很重要的一條。
不要看兩大門閥對鬼厭的態度如何微妙,對一直盯著她,找她把柄的那些人來說,只要有「鬼厭」這個名頭,他們就可以通過太老閣,名正言順地將她從現在的位置一腳踢下去。
「因此地有佛緣。」
接下來,沈婉所言卻是有些偏題:「奴家冒昧,貴主上可有經義典籍傳下?」
可是,有一個坎兒,恐怕她無論如何都跨不過去了。
可這時候,沈婉卻突然發聲:「鬼厭先生……」
沈婉的問題,含義本是正常,甚至還有些試探性投身的成分。可對鬼厭及其背後的余慈來講,卻如當頭棒喝一般。
「雲中山自有師尊前去,我到此來,是與道華師兄一起,赴論劍軒之約而來,也為增長見聞。」
一問一答,就有大量信息收集進來,余慈這些年與人交往,還真的數這次最為輕鬆,感慨中,他又問:「行者最初是和道華真人一起,為何又與項道友同行?」
沈婉垂下頭去,聽到這回應,連她自己也不知,是失望還是放鬆,但情緒莫名地愈發低落。
「尚未。」
從眼前最現實的局面來講,沒有相關的經義典籍,就使得一個可能的信眾失去了進一步了解「他」的機會,也就斷絕了更進一步的可能。
無意識攤開手掌,上面似乎還留有鬼厭冰冷的指尖觸感。
指過無痕,不過還丹修士都有過目不忘之能,回頭仔細回憶,總不會有所遺漏。
他大概能猜到沈婉目前的糾結心態,也明白她大概的選擇,不過出於某種心理,如果沈婉真的在此時示弱求助,他反而會挺失望的。
暫時來講,余慈還不明白其中的根本深義,不過世間行事,總是從模仿中起步,既然他要在神主的路途上走下去,一些事情,就不能自以為是地跳過去。
八景宮、論劍軒的到來、砸場,對她來說,並不可怕。她自認為應對得不卑不亢,絕沒有弱了隨心閣的氣勢,也將事態維持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扭頭再看沈婉,他終於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主上根本經義,概不輕傳。」
正常情況下,余慈的疑問由於涉及到敏感問題,很難得到解答,甚至都不好開口去問,但如今有一位「不出妄語」的勝慧行者,情況自然不同。
可問題是,這樣的成果,真的不值得高興,因為她正邁入一個洶湧的漩渦里去,且那裡的水流,混濁骯髒,一旦沾上,就再也洗不盡了。
玄冥真水主人竟然是鬼厭!那個臭名昭著,至今仍被論劍軒通緝的大魔頭!
「吾師法號法慧。」
幾十年辛苦,眼看就要毀於一旦。
在余慈那邊久遠的記憶里,紫雷、赤陰這兩位如今看來荒謬可笑的「雙仙」,還編訂教義經文,讓陳國民眾日夜頌念,以收其心。
也是從這一刻起,他徹底明白了魔主和神主的差異所在。
九煙心中突地一跳,臉上卻不動聲色:「哦?可找到了嗎?」
「那行者可要再加把勁兒了。」這話說出來,余慈自己都覺得古怪。
所以余慈直接就問道:「勝慧行者此番東來,卻是何故?」
鬼厭呆了一呆,幸好此時沈婉低著頭,沒有看到。
至此鬼厭話鋒又是一轉:「但有真文靈符一枚,專贈有緣之人,沈掌柜既然動問,給你一枚又何妨?」
「怎麼?」
「八景宮邀約之故。」勝慧行者語音柔和,說話卻沒有半點兒拖泥帶水,「紫極黃圖之會,為此界第一等之盛事,又涉及天地大劫,我西方佛國亦難置身事外,恰逢我與師尊遊方修行在天裂谷一帶,接了門中法旨,便一路東行至此。」
「唔,行者之意是……」
沈婉看他背影消失,回到貴賓室內,關上門,待靜寂淹沒一切,她也終於堅持不住,就坐在鬼厭之前的位子上,再也沒有一絲力氣。
當然,他完全可種一顆魔種進去,可那樣的話,他永遠都是魔主,而非神主。
但凡哪一位神主,在傳播教義方面,都不會惜力,便是不靠譜如羅剎鬼王,在絕壁城都有玄陰教,收攏信眾,至於羅剎教根本重地的東海上,更不用說。
接收到余慈的念頭,貴賓室里的鬼厭便知道該怎麼做了,他也不再「折磨」沈婉了,徑直起身,道一聲「走了」,便要出門。
與此同時,他心裏已經暗下決心,回頭就把鬼厭手中那件法器處理掉,一時一刻也不耽擱。
可就目前來說,他這裏確確實實是缺乏相關的東西。
對鬼厭所說的「真文靈符」,她倒是深信不疑,大若佛宗玄門,也常有特殊文字、符籙之秘傳,百十道條紋的勾勒,便能點化出深妙之意。這位至今不知其名諱的「大人」,能收服鬼厭這等魔頭,想也是神通廣大,將其經義化入符籙之中,並不奇怪。
還是頭一次,余慈覺得這傢伙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鬼厭一符書罷,袍袖一擺,徑直出門,轉眼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