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心傾
第四十章 天下規矩，猛砍必破！
「你……」
「箭術？」
因為更多時候，這意味著你徒勞無功，甚至會淪為整個貴族階層的敵人，在日復一日的傾軋擠兌中，被逐漸壓彎錚錚脊樑，直至無力支撐，跪伏在那個龐大而不可撼動的神像之前。
她聲音很低，很難聽，像被毀了嗓子。
「第一次夢遺幾歲？嫖妓幾次？自己解決過幾次？最討厭這營內哪位大佬？最想干翻誰？」
這麼做雖然難免出現家族把持的弊端，好在主官還是由朝廷委派，而且不必佔用朝廷財政，也就是因為不需要朝廷花錢，一些勢力不強的光武營分營才得以繼續。
「嗯。」她點點頭，將單子一擱，「多謝。」
鄭四少等人快意地笑起來，覺得「擅闖」兩個字用得真好。
邱唐收勢不及，正撞向景泰藍，眼看一個大耳光很可能落在景泰藍腦袋上。
「咱們出去等著看戲。」鄭四少聽說鄭夫子要報營副，頭一甩，帶著其餘人退了出去，卻沒走遠，在院子里冷笑著等。
他忽然覺得屁股一痛，低頭一看，漂亮的小人正好可愛的仰頭對他笑著，手裡拿著個形狀古怪的刺，銀色的刺尖在暗處熠熠閃光。
「四少，那是個大男人，你要他做什麼？」有人諂媚地笑。
「你要幹什麼？」鄭峪一驚，隨即冷笑，「後悔了？要偷偷給我賠禮？遲了！你現在出去，當眾跪下給我賠禮我也不……哎喲。」
「不是我學的……」太史闌目光一轉，指定鄭四少，「給這隻會玩女人的鄭四少學？」
太史闌瞟瞟山一般壯的小佳受，和楊柳一般細弱的大強攻，默默地為造物主的坑爹嘆了一口氣……
「學生分三等，地方四品以上官員子
忽然一條人影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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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她略點一點頭，牽了景泰藍就走。
「再或，」她下巴對臉腫成豬頭的邱唐一抬，「給這自己爹媽都不認，只認金銀的小人學？」
看見是她，邱唐倒不叫了，好像有幾分顧忌，外頭擠著看熱鬧的寒門子弟越發多，卻都和太史闌她們留出了距離——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站出來和強權對抗的。
隊伍越跟越長，浩浩蕩蕩一大排，到了前院精舍，太史闌仰頭看看「事務」兩字牌子。牌子下還有兩行字「非得召喚，學生免進。」
「邱唐，爛泥塘！」沈梅花不屑撇嘴，「你這數典忘祖不知羞恥的小王八！聽這話你不覺得害臊？你娘也是跑江湖出身！你一個寒門子弟，抱著鄭四大腿，舒服了？快活了？覺得自己腰也粗了？你主子對你可好？有沒有賞你剩飯吃？」
「或者，」她又一指架住蘇亞的男子，「給這富豪走狗學？」
「滾出去！」
「咳咳。」僵持中，那夫子鄭峪終於開了口，「你們兩個，擅闖教學公署，有什麼事？」
在二五營的歷史里，不乏有人不忿這樣的等級劃分，前去挑戰，但從來沒有人贏過。
「你！」那綠袍少年被她一番尖酸刻薄激得麵皮發紫，捋起袖子推開椅子衝出來。
「怎麼這麼詭異……」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隨即他看見對面，太史闌雙手據著桌案，眼神冷冷俯視著他，問：
「你混賬！」鄭峪霍然站起，咆哮如雷。
「滾——」
容楚號稱少年早慧，驚才絕艷，太史闌覺得
「太史師妹，我是蕭大強。」白臉水蛇腰嘻嘻笑，「我們給你送選課單來。」
「你娘才一搭就上手！」驀然一聲尖喝，驚破此刻肆意。
靜默。
「哈哈哈……」狂笑恣肆。
「好像也不太合適。」
「其餘學科我們不可以學。」那寬眉女子走過來，「一品子弟才有權學修。」
「啊！」邱唐慘叫，那人並不罷休，抓住他手腕，抬手就正正反反扇了他七八個耳光！
夫子眯眼，捧場微笑。
「你！」
「我要……我要上報營副！我要報院正！我要告你不尊師長！」鄭夫子抓住屋內一個小廝，「去報營副！」
「武技和文治，我們這樣的下等人是不需要學的。指揮和軍陣，也輪不到我們上。」那女子道，「我們可以學的是諸如運輸、伙夫、鑄造之類的粗活，將來上戰場作為運輸兵，伙頭兵，或者冶鍊兵存在；如果不想上戰場，可以學偵緝，出去后能做個衙役。」
「不入等級，所以不可以學技和文？以及器、藝兩科中的重要學科？」
「一品子弟？」
學生們神色複雜對看一眼，不約而同跟了上去。
門一開，滿屋的人抬起頭來。
「那你選……」
「師道尊嚴？」太史闌眼一睜，「你配？你不就是鄭家的狗？」
太史闌前幾日已經知道，容楚對於地方光武營的運轉，也採取了一種相對先進的方式，由當地豪強認捐贊助，允許贊助者在光武分營任職，並在朝
太史闌看看四周，人人都很平靜，偶有人露一絲憤色，但隨即趨於平淡，看來都早已接受這樣的命運。
一邊寒門，一邊品流子弟，各自遠遠不搭界。前者面有憂色，後者一臉譏嘲。
「嗯？那我們？」
俯視的陰狠的男子，和倔強仰頭，用難聽聲音一遍遍重複自己的女子。
「我叫蘇亞。」
「我叫蘇亞。」
「蘇啞子，打完了沒？」那群一品子弟原本蹺腿看笑話，此時聽那啪啪聲響，便如被煽在了自己臉上，臉色逐漸陰沉下來，那鄭四少努了努嘴，立即有個白面少年上前，橫臂攔住了那女子，陰惻惻盯住了她。
「我叫蘇亞。」那女子仰頭看他，啞聲道。
蘇亞搖頭，示意槍法教官不行。
逃了逃了逃了……
「啪啪啪啪啪！」
「太史闌！」鄭峪臉皮抽了又抽，虎起臉，「你這是侮辱同伴，挑釁二五營師道尊嚴！」
太史闌看過，推門。
屋內屋外的人都嚇一跳，還以為太史闌開口，不想轉頭一看，竟是那寬眉女子，臉色漲紅捋起袖子，破口大罵。
「蘇啞子，別以為你有幾分力氣便可以耍橫，這二五營，輪不到你！」
二五營負責招生的那倆，已經初步了解這新師妹的冷酷，毫不介意猶自含笑，疤臉首先自我介紹，「太史師妹好，我是熊小佳。」
「這個……」意識有點飄忽，他說話也有些含糊，正迷糊間，又覺腿上一痛，再一看，那好漂亮笑得好可愛好天真的小人，手一翻又刺了他一下，這回刺尖顏色，天一般的藍。
屋中坐著個瘦瘦的
太史闌一路前行，身後隊伍很快吸引了所有人，一陣交頭接耳詢問后，很快所有寒門子弟都來了興趣——一個剛入學的學生，還是女子，就敢直接叫板二五營的規矩？
「你覺得槍法怎樣？」太史闌問蘇亞。
這人就站在景泰藍身邊，出來時正擋在他面前，手臂一抬，格住了邱唐的手，另一隻手抓住邱唐手腕，反向狠狠一掰。
「他是個男人，可聽他課的都是女人呀。」少年大笑，「那些女學生們，都往他課上擠，你別說，」他興緻勃勃往身邊人面前一湊，「咱們品流子弟里沒有女學生，只有寒門才有，那些跑江湖的，賣肉的，夠味！有勁！一搭就上手，還省一筆嫖資，哈哈哈……」
「我來選課。」太史闌上前，從桌上抽出一張選課單，道，「我要學技科和文科。」
是剛才那個胸最大，因而被景泰藍欽點入懷的沉默女子。
「沈梅花！」屋內一個綠袍少年怒喝，「你敢對四少不敬！」
屋內屋外，寒門貴族，各自沉默，涇渭分明。
兩個人頭碰頭開始選課，鄭夫子眼睛發藍，單手捂胸，搖搖欲墜。
惡性循環，低賤者越發低賤，高貴者永遠高貴。
選課單遞過來，不過一張紙，上面列明可以選修的科目以及教官名字。太史闌一瞟，便問，「為什麼只有器、藝兩科？為什麼這兩科里，指揮、軍陣又被塗掉？其餘學科呢？」
耳光聲清脆，聽得人眉頭一顫一顫，那人下手快，出手更狠，一邊扇一邊啞聲道：「
「是鄭先生。」寬眉女子道，「鄭家是二五營的幕後財閥，二五營內要職大多都是鄭家人，鄭峪先生也是鄭家遠親。」
「三叔，我學啥好啊？柳教官太木，王教官太傻，花教官不錯，一朵花似的，就她吧。另外，聽說那個李教官最近也要回來？他的課我都要了！」
「滾！蘇啞子！」
那都要等時間證明。
「二五營的規矩你不懂？」鄭峪嫌惡地盯太史闌一眼，「那不是你學的。」
景泰藍「嘶」地一聲，小臉上寫滿崇拜——跑好快！胸抖得好劇烈！
太史闌看也不看，自顧自翻桌上選課單，找自己感興趣的項目。
「規矩？」太史闌停也沒停，「天下規矩，猛砍必破。」
「主管學生選課的教官是誰？」
「砰。」太史闌等人一出去，抬手把門一關。
別的不說，人數首先就不佔優，貧苦子弟都要早早出來掙生活。即使二五營待遇從優，普通百姓家輕易也不願放出個壯勞力來學上三五年，再加上等級森嚴，學成之後的評優和入職，是留給品級子弟的。不是十分優秀的貧苦子弟，在光武營很難有出頭之地，到頭來也不過一個小兵或衙役。所以歷來光武營雖然放開門檻，但依舊是貴介子弟佔據主流，人數比例一比三。
眾學生隱約猜到她要做什麼，蕭大強急忙道：「哎，別輕易挑戰營內規矩……」
「我們不入等級。」寬眉女子回答得很平靜。
「姐們給擋擋！」沈梅花速度更快，唰一下就竄到了太史闌身後，三竄兩竄縱出人群，一溜煙地逃了……
連太史闌眼角都睜了睜——她正暗贊這姑娘熱血，等著看一出撒潑撕咬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