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笑憑闌
第三十三章 我可以照顧你嗎
太史闌這才發覺自己緊緊抓著他的手，連忙鬆開，司空昱卻霍然轉身，一把抓緊了她的手，雙手一合，將她的手掌緊緊包攏在掌中。
再下一瞬間，她發現海水忽然紅了。
滿船的人一傻。
她低頭一看，幾條細細的血線終於從老鯊身上冒出來，血線越來越粗，最後快有手腕粗細，身周本來就是一片深深淺淺的血水，但老鯊的血微微發紫，看起來還算清晰。
太史闌一驚，她剛才全副心神用於攝魄，自己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居然沒有注意到這屋子裡還有一個人。
雖然有一層珠簾隔著，但聲音卻是擋不住，司空昱傻傻看了半晌，萬萬沒想到太史闌讓他進門來看的竟然是活春宮，呆了半天驀然轉身，「我……我出去轉轉！」
「你怎麼了？發燒？」太史闌奇怪地瞧著他。
「別叫我姑奶奶。」太史闌淡淡道，「你瞧著我像大把頭？」
「第十三個……」
太史闌趁她一轉身，雙手交擊，在她脖頸后重重一砍。
「海鯊老爺子的女兒，黃灣十八島的真正主人。」男子解釋，「我們這裏，有權勢有地位的女子，都叫姑奶奶。」
那女子一邊由人護住向後退，一邊大叫，「抓鯊鉤！抓鯊鉤！給我抓住，抓住！不要錯過這個好機會！」
「我賭五天。」
也因為這女子一打岔，眾捕鯊人視線被混淆，鉤子出手不準，滑過鯊身，只在那厚皮上添了幾道血痕，老鯊發出一聲吃痛的低吟，尾巴一甩，霍然向海中落去。
那女子仍然緊緊盯著水面。
「嘩啦！」
一聲悶響，女子應聲倒地。
……
海水忽然一盪，再一靜。
太史闌隨即發現那靜不是海水的靜，是對面衝來的鯊魚的靜。
想想自己要他等在這裏，找機會上島，也算暗示吧？便點點頭。
司空昱也只能看見她的眼睛，極度深黑又微光璀璨，如海底閃耀著珍寶的漩渦。
日光折射水花血花如虹影，虹影里一人長發散披，半蹲于鯊頭之上，緊緊揪住老鯊的頭部血肉，姿態緊繃利落，一飛衝天，望之如神。
群鯊還有三丈距離。
她臂力不凡，手臂一揚，司空昱順勢飛起，司空昱飛起時，也沒忘記順手抄住了太史闌的腰。
「黃灣只是黃灣群島的一個統稱，真正海姑奶奶居住的黃灣島離這裏還很遠，黃灣群島最遠兩個島嶼之間的距離足有千里。」
腦子裡忽然進水了？
太史闌猛拍腰間！
它們追逐，撲上去爭搶同伴的屍首，引發了又一輪的廝殺，海水像是燒開的鍋，翻翻滾滾，攪出無數黑的紅的白的光影，一根根骨頭和一團團血肉絲絮般牽扯著海波，再被那些尖齒利牙擄獲，殺戮不分戰場，血肉早已成河。
嘩啦一聲兩人頭頂沒入水面，大船上的人驚訝又遺憾地嘆息一聲，罵一聲「找死！」
「怎麼殺的？怎麼殺的？」船上女子呆了半晌，失控地揪住身邊一個男子的衣領，「怎麼可能一瞬間殺這麼多黑背鯊？怎麼可能？」
男子爬起身，默不作聲地往艙門走，腳步虛浮。一眾水手們眼神譏誚地盯著他背影，毫不顧忌地竊竊私語。
她的採用天外奇鐵打造的暗器有一個特性，就是能藉助機簧之力，在射入軀體后依舊產生震動，擴大傷口，只要能射進鯊魚的厚皮，就有可能把傷口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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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闌盯著她，她很少發火生氣，此刻卻真心有了想將這賤人剝皮抽筋的念頭。
海六抿著唇不做聲，他覺得像，也不像。像的是那般睥睨悍然的氣質，不像的是那些大把頭骨子裡粗俗放蕩，眼前女子卻是內斂的，眉宇間氣韻不怒而威，隱然尊貴。
「別等了，下去自己餵魚吧！」上頭女子哈哈大笑，「這麼長時辰，咱們這最好的水混子都挨不住，那小子一定給老鯊拖海底啃啦！」
空手撕裂黑背鯊已經夠恐怖，
太史闌忽然想起了龍魂衛的大頭領們，嗯，趙十三今年該叫趙十四了。
先是無數紅色的細流，隨即大蓬大蓬的鮮血噴射出來，深藍色的海水先變成醬色，隨即赤紅，隨即深紫。
但她腳還沒站穩，身邊人影一閃，司空昱已經出現在她身側。
那男子驚愕地抬起頭，太史闌這才看清他的面容，十分清秀，只是面黃肌瘦營養不良，一副癆病鬼模樣。
海六看看她紮起的頭髮，實在看不出這位哪裡像已婚的人了，但他從善如流，立即道：「夫人，魚姑奶奶這裏，你看……」
眼瞧著這大船竟然是向那島去了，太史闌倒覺得不錯，好歹先腳踏實地，她這兩天在海上早被晃暈了。
眼前的人……好吧，確實高挑，有中性之美，利落風範，也有男子氣質又不失精緻，但那穿了水靠的身材，傻子也看得出是女人啊！
女子雙手摟著她的脖子，倒退著進房，眼神迷離地吃吃笑著，「哎呀，我怎麼一瞧你，這心肝兒就砰砰地跳呢……好人……小心肝……」
姑奶奶眼睛出問題了？
「這就是水市島？」太史闌看著前方不遠處島嶼淺灰色的輪廓。
司空昱明白她的意思，身子擋住了大船上人的視線。
「還有一頭大的，」她懶洋洋道，「我要那頭大的。」
他想了想，還是學陸上的稱呼，「小姐……」
一聲未畢，那女子目光忽然一轉，滿面怒容地道：「你怎麼還在這裏？還不滾出去？」
太史闌抽抽嘴角，此刻她才看清這女人長相，頓時胃裡又翻騰起來。
太史闌隱約還是感到了海水被音波震動，一層層傳遞開去，整個海底都似在嗡嗡顫抖。
「哈哈……」
這傢伙，反應這麼大做什麼？
很多人開始揉眼睛，幾乎以為自己花眼，那個手扶船舷一直一臉狂妄笑意看著小船的女子，終於露出了驚異之色，身子向前湊了湊。
她滿臉盪笑，唇瓣下意識地撅起，看那模樣，竟然是想當面偷香，四面手下嘿嘿笑著，絲毫不以為意的模樣。
「是的。魚姑奶奶會在這裏停留，目前她所負責的黃灣七島里，也就這個島的魚稅還沒收上來。」
「辛小魚出海是要做什麼？」
「你和容楚決裂了是嗎？我已經聽說了，容府不接受你！」司空昱急促地在她耳邊道，「你一定是傷心遠走靜海的。容楚不珍惜你，是他沒福……太史，你……你是不是暗示我可以照顧你？」
「怎麼？」太史闌也在思考如何處理，她的人間刺沒有帶著，不然倒好解決。
「你讓我說。」司空昱截斷她的話，喃喃道，「太史，我可等到這一天了……」
太史闌的心跳也咚地一聲——成敗在此一舉，這雖是陸上戰無不勝的利器，但水中阻力更大，鯊魚皮也更堅硬厚實，她沒有把握能一舉必殺，如果不能一舉必殺，她和司空昱就會立即和她剛才手撕的那條魚一樣，也被撕成碎片。
太史闌也仰頭，看著老鯊灰白的腹部擦過自己，驀然鯊背上司空昱身子一滑，一手抓住了鯊背的硬骨，一手抓起了太史闌。
嗯？太史闌一怔——暗示？
那女子迎著她的目光，眼神漸漸恍惚，怔了半晌，道：「啊……如此甚好，快跟我來。」
此時水手們忙著捕鯊，沒想到這主子命令瞬息萬變，也來不及抽手去救人，那女子乾脆從自己腰間抽下一條柔韌的似筋非筋的帶子，唰一聲甩了出去，准准地纏住了司空昱的腰。
..
「這裡是黃灣？」太史闌聽出端倪，皺起眉頭，不會吧，司空昱不是說這裡是近海嗎？難道一場風暴，竟然將他們卷到了內海？
「這個島規模如何？」
大船上的人已經傻了。
群鯊還有半丈距離。
「姑奶奶真是越來越不挑，這樣的貨色也肯要，這小子在這呆了多久？才兩個月吧？就這乾癟樣了。」
太史闌冷笑一聲，雙手一撒，兩半魚屍遠遠地砸出去，正砸向大船方向。
那女子並沒有鬆開帶子，眉開眼笑地瞧著司空昱，呢聲道：「哎呀，原來這好模樣兒，真後悔沒早些救下你。」手指一拉，便要將司空昱拉到自己面前。
又是一陣淫邪的笑聲。
司空昱身上，有文臻和景橫波相結合的異能。
其餘鯊魚又是一陣猛烈的廝殺搶食，這回食物更多廝殺更烈，整座海都似因此動蕩起來。
這種鯊魚脊背上有一塊突出的骨頭，兩人便緊緊抓住了這塊骨頭蹲下身，附在老鯊的背上。
「咻」地一聲極其細微的聲響，和陸地上震動空氣的嗡鳴聲不同，太史闌看見無數道透亮的光芒射出，將四面水域瞬間分割，穿梭出細細的水道，又似無數針尖般細的矛槍，激著一串細密的水槍，一閃不見。
「你就叫海六。」她道，「如果將來你願意跟隨我，那麼辦好一件事叫海五，再辦好一件叫海四，以此類推，什麼時候到海一，我給你一個正式名字，再給你一個正經出身。」
海七怔怔地看著她，原想說你自己還在落難怎麼口氣這麼大，然而心忽然便砰砰跳了起來，直覺一個足可改變一生命運的重要機會就在眼前，連忙垂首躬身，「是。」
太史闌等著老鯊負痛出水，這隻老鯊卻真的魚老成精，自己受傷，子孫被殺，它雖憤怒卻並沒有一躍而出，反而更深地向水深處潛去——它要用最省力最安全的辦法，先淹死仇人！
「這位看起來不錯，伺候好了姑奶奶，咱們也就有好日子過了。」
「收稅需要她們親自來收？」
太史闌一驚回頭，便見海水忽然下陷，現出一人寬的溝壑，似巨手劃過，裂出海峰海谷，隨即嘩地一聲，一條巨大的黑影，箭一般射出水面。
「要麼您請您那位同伴來冒充一下吧……」海六低頭道，「他在外面也不妥當，外頭那些人……」
「她是誰？」
司空昱閃進門時，臉色通紅。
大約有十幾頭鯊魚，瞬間翻了白肚皮，悠悠地浮了上去。
「太史……」司空昱深吸一口氣，似乎怕自己下一刻便失去勇氣般，急急開了口，「你……你是不是在暗示我？」
「辛小魚，不過大家都叫她魚娘，或者魚姑奶奶。」男子答，「黃灣群盜中唯一的女盜，和海姑奶奶是拜把子的閨中蜜友。」
男子背影顫了顫，卻沒回頭。
那女子面色疑惑地看著太史闌，太史闌盯著她的眼睛，放慢語速，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還有專門走南洋路線的商人，也是半商半匪，手裡經常有些好東西。」
太史闌倒沒有什麼奇怪表情，她早在天授大比最後一比中，便已經知道了他的異能。
那女子神情滿是厭惡，轉身踢了男子一腳，道：「快滾！別耽誤了老娘的興兒！」
所以一切的門戶和鎖都擋不住他，他一抬腿便邁過空間。
海面上水波飛濺，她半身躥出，大船上的人正趴在船舷上搜索海域，盯著鮮紅的海水猜度著他們的死亡，忽然看見她沖水而出，都大聲驚呼。
「嘩啦」一聲太史闌破水而出，在被送上水面前一刻，她對司空昱飛快地指了指老鯊的傷口。
「南邊那塊？東堂？」
司空昱一呆。
她也不擔心海六會背叛，看他形貌穿著，就知道在辛小魚身邊過得很慘，他背後看辛小魚的眼神，充滿恨毒。人臉可以擺布無數表情，唯有眼神不可修飾。
太史闌心中一驚，想了想，捋起袖子，把門開了一條線，對外頭甲板上的一個水手招呼道：「姑奶奶說讓我同伴一併進來。」
船上人正看得發獃，眼看巨大鯊身竟然沖自己飛來，驚得連聲大叫：「快讓！快
群鯊的利齒已經快要亮在眼前，她甚至能看見鯊魚血盆大口裡殘存的沒有咽下的肉屑，老鯊也下意識地抬頭，要將她和司空昱甩掉，人和魚近在咫尺，即將錯身。
「這個……」海六紅著臉，道，「魚姑奶奶生性好淫……她醒來時如果有男人在她身邊，她就會忘記原先的事……」
「你說她們會不會玩假鳳虛凰的把戲啊……」
司空昱臉色更紅，匆匆拉著她的手道：「你沒事吧？」一抬眼看見那邊床上，啊地一聲目瞪口呆。
留下司空昱怔怔地站在那裡，回想著剛才看見的她的眼神，極黑，極深，像天地深處的漩渦，瞬間要將人吸入，而忘卻世間一切。
黑影射出時，水花血花飛濺，海面上下了一場粉紅血雨，太史闌在朦朧的紅色視線里仰起頭，就看見老鯊如巨龍斜飛而起，一躍上天，鯊頭上血柱直射，刺破天空如驚虹。
男子思索了一下，「應該這麼說，海鯊老爺子雖然被端了靜海城的府邸，但其實他的根基未失，他的老家和根底都在黃灣，元氣未傷。」
它不靠近，太史闌卻絕不畏懼上門打架——你不來？我去！
太史闌忽然一抬手，將他推到一邊，自己迎了上去，一把勾住那女子脖子，道：「姑娘，你看錯了，其實他是女的，我才是男人。」
「叫我夫人。」太史闌道。
男子垂下頭，「我沒有名字……」
那男子沒想到她竟然問出這麼一句，張張嘴，眼圈忽然就紅了。
一旁的海匪們早呆了，不可置信地上上下下將太史闌打量，再張著嘴愕然看著他們的姑奶奶。
太史闌迎著他們的目光，從容地摟著姑奶奶去船艙，當然只是手指虛虛地扶著。
那男子盯著太史闌，終究信了她滿身的氣度，咬牙道：「好。」
太史闌發育正常，不算洶湧也不算萎縮，她又不會去特意裹胸，男裝只是為了方便，所以女性特徵一向從不遮掩，不過腹部倒還沒顯懷。
司空昱身子一僵，停住了，太史闌感覺到他背肌僵硬，甚至連脖子上的青筋都跳了起來。
隨即他們的驚呼更劇烈——因為小船上司空昱忽然也不見了。大船上的人甚至沒有看到他跳下去的動作。
「得了，沒見剛才那船上有男人？姑奶奶好像挺有興趣，這要那男人上船，我賭一刻鐘！」
他望著太史闌背影，忽然出了一身汗。
太史闌急急呼吸幾口，對著大船一指海面上鯊魚浮屍，大叫：「你要的鯊魚皮！接我們上去！」
太史闌憋了一口氣下水，不能在水下多呆，臉色已經漲紅，老鯊卻還在向下潛，再潛下去，不被水壓壓死也要先窒息死。
辛小魚已經被抱上床，海六正在和她做活塞運動呢。
……
這時候也只好放手，太史闌正要鬆手，忽然那女子又回頭，這一眼她終於看清了司空昱和太史闌的容貌，身子一震，兩眼放光，又大叫，「救下他們！」
大船上發出一聲驚呼，萬萬沒想到這女子兇悍如此，竟然敢往全是鯊魚的水裡跳。
「姑奶奶可算認清男女了……」
「擋住我！」太史闌急聲道。
就是現在！
果然她看見一抹超過她船身兩倍的巨大黑影，無聲無息地從底下浮了上來，那方向正對著她的船底，可以想見這個老傢伙還是沒放棄拱船的計劃，它身軀龐大，都不需要直接用背去拱，只要在靠近船底的海水裡輕輕一翻，這船就會底朝天。
太史闌只靜靜盯著面前的水底——那些小鯊去搶食時，那頭最狡猾的大的一定會從水底浮起。
那船上女子被她這徹骨一眼盯得身子下意識一縮，隨即勃然大怒，「敢這麼瞧我！拿箭來，射她！射她！」
司空昱眉毛一豎，伸手入懷便要摸刀。
果然那老鯊沒有完全浮上水面，它似乎也對太史闌的兇悍十分忌憚，身子停留在離水
此時老鯊已經離大船只有一丈左右距離，卻已經露出力竭之勢，幾條巨大的鉤子飛來也不知道躲讓，那鉤子衝著它背上去，自然也衝著背上的司空昱和太史闌，兩人在鯊背上本就滑溜難呆，不讓會被鉤子砸傷，讓了又會被滑下鯊背。
太史闌挑挑眉，瞄一眼這傢伙紙片一樣的身材，終於明白他怎麼瘦成這樣了。
角落裡發出一陣細微的響動，一個人從船艙的暗影里垂頭走出來，步伐輕飄飄的，人也瘦得像個紙片，果真毫無存在感。
她視線一轉，那女子神情便有些茫然，望著她的背影，「咦」了一聲。
「海姑奶奶？」
這間房間有個小小的舷窗，太史闌探頭一望，不遠處就有一座島嶼，遠遠地能看見有漁船人煙，看樣子是座住人的島嶼，不過那島既小，掛在外面的東西瞧著也破破爛爛，實在不像這麼一艘堂皇大船會停留的地方。
她成功了。
二……
「應該還有一件大事，我有發現魚姑奶奶和屬下商議來著，但我身份太低微，沒資格參与。我猜可能和今年新總督到任，掃了海鯊老爺子靜海城府邸的事有關。」
「海鯊老爺子去瞧海姑奶奶，結果被新總督抄了老窩，海鯊老爺子怕海姑奶奶擔心，根本沒告訴她就匆匆趕了回去。不過海鯊老爺子心疼女兒，別人可不會心疼，這事兒遲早都會傳到海姑奶奶耳朵里，海姑奶奶性子壞，從來不肯吃虧，怎麼可能坐著不動，她親自出門收稅，我看是為了要把今年的魚稅加倍收上來，好和南邊那塊買洋槍，幫老爺子報仇呢。」
大船上那女子目光閃爍，揮了揮手，示意手下下網去撈那些鯊魚，卻沒有派下小船下來接應。
太史闌本來只想問問這人基本情況，此時聽他口齒清晰，說話很有邏輯和頭腦，不禁來了興趣，「哦？」
回頭看看水下，群鯊受驚，沒有再跟過來，但司空昱還沒有出來，他下水已久，雖然武功好可以多支持一會，可這時辰也太長了，難道……
「沒來過，按大小看不過是個中等島嶼，不過聽說這個島原先很多是異族，民風彪悍，向來最難管理，所以兩位姑奶奶才選在這裏集合。」
霍霍幾響，甲板上固定著的幾枚巨大的鐵鉤飛了出來，這種鉤子專門用來對付這種兇殘狡猾的小型鯊，鉤子可以構築鯊背上那塊突起上的孔洞。
「她代海姑奶奶巡查黃灣諸島並收取今年第一季的魚稅。」男子道，「海姑奶奶也親自出來了，她們兩個一個從南到北，一個從北到南，各自負責一半島嶼，估摸著應該就在這附近的水市島碰頭，再一起回黃灣。」
太史闌跟著那女子進船艙，艙內裝飾豪華，連杯子上都鑲著指頭大的海珠。
瞬移。
他驚嚇地看看太史闌，再看看那女子。太史闌淡淡負手瞧著他，等著他驚叫，給他一下狠的。
老鯊身軀龐大，太史闌一跳下，正落在了它的背上。半身浸入海里，半身在海面上。
司空昱一轉頭看見她的危境，忽然鬆手，抓住她的腳底，將她全力向上一送。
「起！」
太史闌一邊感嘆地想假如容楚在這裏一定會說咱們也照樣，一邊趕緊拉住他，「幹什麼？留在這裏！」
司空昱更激動，太史闌感覺到他手都抖了。詫然道：「你……」
屋子裡很暗，剛才的燈火已經全熄。海七再厚臉皮，也不好意思在堂皇燈火下幫太史闌打掩護。
對著一張折騰成這樣的臉，太史闌連折騰的心都沒了。
她心中一喜，老鯊還是中招了！
太史闌點點頭，很滿意海六的聰慧，現在她需要這麼一個熟悉黃灣的人幫助她。
太史闌若有所思地看了不遠處的島嶼一眼，本來她還想把這女人給扔海里去，現在忽然改變了主意。
這男人卻沒有叫，迅速低下頭，低聲道：「你這樣是招禍……她性
一。
那邊聽著，也不懷疑什麼，哈哈笑著把司空昱推了過來，司空昱關上門，還聽見外頭擠眉弄眼地笑。
「你……啊不姑奶奶，您應該也是這海上霸王之一吧？是金沙群島那邊的大把頭嗎？」海六小心翼翼地試探。
她從船上跳了下去。
太史闌一抽抽不動，也就不再猛力抽，她記著自己的情況，有些動作能少做就少做。
「你呢？」太史闌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在他脖子上斑駁的傷痕上掃過，「你是不是也跑過很多次，然後都沒成功？」
男子忍不住站直了些，明明太史闌隨口相問，他卻覺得好似少時面對師長考校，緊張得額頭都出了汗珠。
忽然一聲爆響，似從海底傳來，整個海面一陣巨盪，飄浮在海面上的小船霍然被掀翻，險些將太史闌蓋在下面。
男子猶豫了一會，太史闌也不理他，從容吃水果。
底下原本不疾不徐等著捕殺他們的鯊群，頓時騷動，一大團一大團黑黝黝的鯊魚背，似一片片干潮后露出水面的黑礁石，在碧藍的海水裡出沒。
砰一聲老鯊落在水中，激起數丈高的水花，與此同時，司空昱和太史闌也終於落足在大船的甲板上。
「我們黃灣很多孤兒，大家都沒有名字，平日里按年紀排序海一海二地叫著，我原先在我們那裡是老六，不過這實在不能算名字……」
「啊？」太史闌愣住，有點不對。
太史闌抽空瞪他一眼——現在立足未穩，元氣未復，這一群人一看就不是好鳥，保不準是海匪之流，難道一上船就打架，或者再被拋下船？
太史闌感覺到他似乎在激動緊張。但她想不出此刻有什麼事值得他激動緊張的？而且這傢伙雖然彆扭傲嬌，但真的很少失去方寸過。
兩人齊齊落在鯊背上，直衝大船而來。下一瞬，這頭受傷發狂無法控制自己的老鯊，就會帶著兩人惡狠狠撞在船身。
老鯊不防這兩人膽大到這程度，一驚之下迅速下沉，想要將這兩人淹死。
所以太史闌只能看見司空昱的眼睛，灼灼發光，他的呼吸灼熱地噴在臉上，頻率急促。
「和我合作。」太史闌坐下來，順手拿起桌上的水果點心便吃，「我保證你這次可以走掉。」
水底有一瞬的靜寂，隨即老鯊開始憤怒。
「我賭他還有半個月就要給扔進海里。」
大船上的人齊齊仰頭，順著老鯊飛起的軌跡活動頸椎一圈。眼神驚嘆。
太史闌扒著船舷，冷冷回看她一眼。
於此同時一大群鯊魚飛快地向這邊游來。
她摸摸肚子，誇一聲小傢伙爭氣，這兩天這麼折騰，居然沒出事。
三……
「海姑奶奶勢力如何？」
也不是說有多醜，五官其實還說得過去，只是太黑，不僅黑還粗糙，可能是在海上呆久了，皮膚上還生著許多水痘，如果僅僅這樣也罷了，偏偏她又不甘心，用了大量的粉來遮掩，粉選得適合膚色也罷了，偏偏她要用最白的香粉，虛虛地在臉上站不住，好像驢糞蛋上掛了霜。
太史闌點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太史闌不動聲色，計算著時間。
「嗯？」太史闌疑惑。
老鯊帶太史闌入水的那一刻，一大群鯊魚迎面衝來，水底張開的利齒被光線折射，四面都似亮起了森然的齒光。
太史闌心中一緊，不敢向下想，只得先拚命往自己漂流的船上游過去，思考著該如何逼迫那賤人出手相救。
海面這回血染範圍更大，繞著大船整整一圈如紅綢，那些人一開始看見血還以為是太史闌和司空昱的，隨即便看見了那些翻肚皮的鯊魚死屍，齊齊愣住，一時取笑的聲音也沒了。
那瘦弱的男子被她晃得一陣咳嗽，漲紅著臉答不出來，女子卻根本不期待他的回答，發泄完，把他麻袋一樣往甲板上一扔，「蠢貨，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