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笑憑闌
第四十九章 回奔
她怔怔地看著信……好消息……好消息……
她端起苦得讓人想砸碗的葯湯，毫不猶豫地喝下去。
容楚將信箋上「總督已歸，海鯊伏法，諸事底定，請國公安心。」幾個字來回看了又看，終於嘆了口氣。
「要毯子做什麼，躺一躺就行。」容楚在草堆上躺下來，「很多年沒有睡過草堆了，清香舒適，很好。」
來這裏一年多，她太清楚男尊女卑，尤其是貴族階層男女階層的巨大不等。
「回來沒有，我不知道來不來得及等到你。」
一封飛鴿傳書，此刻正自廂房裡飛出，信上寥寥幾字，卻附了一張藥方。
「母子天倫，不可分也；夫妻之義，死可斷也；女子之德，非守貞也；將養幼子，功不沒也。」
她恨一年怎麼只有十二個月？有二十四個月多好，可以多看幾次容楚嘮叨。又恨自己當初做台曆時做得太小，記事欄就那麼點大，寫不了幾個字，早知道做成臉盆大。
太后和康王冷戰了一陣子，就彼此提出的建議人選互相否決了一陣子，最近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忽然轉過了彎來，再次攜手爭取京中軍權。使出了一個妙招，先是策動太學士子聯名上書，要求改革當前太學終身聘任制，實行選賢制。這一條被准了后，士子們又由此攻擊當前外三家軍的世襲制，上書要求改外三家軍制。軍國大事向來敏感，朝廷自然不能隨意表態，士子便開始鬧事，逼得麗京府很是關押打壓了一部分人，一時朝野紛議，民怨沸騰，在這種情形下，又有翰林和御史上書，建議如果外三家軍暫時不能改制的話，也應該先從內部進行約束，不要再蹈外三家軍覆轍。麗京五衛改制，應實行新統領選任制，要舉行公開考試來公平進行統領選拔。
太史闌彈彈台曆，唇角一抹笑意堅定又惆悵。
周八眼神還是冷冷的，一日夜趕回來，等下還要一日夜趕回去，這麼折騰有必要麼？好吧懷孕很重要，可是國公回來又怎的？能幫她生出來？還是看一眼就長大一圈？
太史闌讚賞地點點頭，想著海姑奶奶中槍時是在船上，有船頭遮擋，碼頭上的人其實沒有看清楚這一幕。當日那些主船上的海匪知道她被殺的前後，不過這些人已經被關入大牢，因為人數眾多，還在等待朝廷批複，或流放或苦役或整編。太史闌在考慮，押解一批這些人，去挖水市島上的金礦。黃灣群島的實力已經被她一網打盡，下面她要做的就是派軍佔領黃灣島，搶下那些礦藏豐富的島，進一步控制海上航線，一方面掙錢，一方面鉗制東堂，這都是必須立即要做的事，她已經命蕭大強熊小佳二人，帶領一批上府兵，接收黃灣群島。
太史闌翻開八月記事欄，看了一眼，眉頭皺了起來。
……
他不能返程了。
……容楚望著前方靜海城的城門，吐出一口長氣。
……容楚在風裡疾行，整個身子幾乎都伏在馬上，不算熱的初夏夜裡，額頭微微滲出汗珠來。
五個月的肚子該有多大？這麼大？……要麼這麼大？
也正因為彼此都是這樣的性
「男人的心眼或可過千軍萬馬，或不能穿針頭之尖，單看他是否在意而已。」
台曆沒有人動過，還翻在四月那張，底下附著一張紙條。
太史闌舒舒服服躺下來，開始翻台曆。
叫囂了一陣子，回頭對目瞪口呆看著她的花尋歡道：「我來的時候多少斤？現在多少斤？」
「我倒想喊一聲蒼天！」周八道，「為什麼要掉下一個太史闌？」
她垂下眼，眼睫毛耷拉著，看起來很有幾分沮喪。都怪海姑奶奶太*美，為了等到藍海膽美容，在小島多耽擱了幾日，不然好歹她能和容楚見一面。
她想知道他胖了還是瘦了，白了還是黑了。聽蘇亞說他頗有些憔悴，她聽著，面上淡淡的，心裏卻百轉千回了好一陣，想要想象他那樣子，卻又不想想象他那樣子。腦子裡那容顏一閃而過，趕緊擦黑板一樣抹掉，多想一會兒都覺得心裏似被什麼蟲兒蟄著，不明顯，卻一揪一揪地痛著。
「胖否？瘦否？你離開時約莫有百十斤，若少了我尋你算賬。」
這一手分明就是以退為進之策，竟然學了他日常迂迴曲折，隔山打牛的風格，這般出手，容楚也不敢輕視，快馬兼程回奔是必須的。
蘇亞出去了，太史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海鯊的生死，如一團陰影籠罩在她頭頂，她不畏懼，卻有些心煩，順手拿過一條腰帶，比了比自己的肚子，發現已經開始顯懷，只好將腰帶束口又往後移了移。
容楚托腮，表示對此很委屈——不是你先和我說話的么？
還沒奔過去，就見容楚一把掀開車簾，額頭竟然微微有汗，也不知道是痛的還是驚的，疾聲道，「快馬準備，送我回去！立刻！」。
果然她看見了那最後一句，「這信你一回來可得立即給我補完，我等著。另：希望是會有好消息。再另：前面不要加這許多條件可好？」
太史闌在附言後面再附言：「不胖不瘦，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施粉太白，施朱太赤。我現在真的很好，你若在也必嫉妒我絕世容光。你還是操心好你自己，若沒有從前那般美貌，我定然要甩掉你的——」
「若海鯊心不死，可從其女入手。」
尊重得已經超過了這個時代的限度，超越了他所受教育帶來的思維，她想過他會用什麼辦法來解決靜海在她離開后的亂，但怎麼也沒想到，容楚居然會願意扮成她。
知她者，容楚也。
雖然這樣可避免他來靜海消息暴露，可是作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南齊權貴，他這麼放得開，當真驚世駭俗。
這樣迷迷糊糊到了天亮，她反而睡著了。睡在她門外的蘇亞知道她一夜無眠，早上也便不讓人吵醒她，太史闌這下晨昏顛倒的好睡，到黃昏時才再次醒來，還是餓醒的。
桌上有一盤涼拌海蜇，是她*吃的東西，蘇亞見她沒胃口，特地給她端來的。她正要吃，看見那句「海產類食物性寒，少食。」
太史闌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來。
太史闌思量著，以
「不行。」容楚把馬韁繞在手上，淡淡睨他一眼，「我老婆懷孕，你去算哪門子道理？」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下次可以寫信告訴他，天紀權柄，指日可待矣！
容楚瞟一眼就知道周大護衛在腹誹什麼，他心情好，不計較，語重心長地道：「等沈梅花嫁了你，有了身子，你就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受。」
「已經收殮了，但是沒和其餘盜匪葬在一起，也沒有對外公布。」蘇亞道，「在等您的示下。」
「我單知道，」周八硬邦邦地道，「日夜趕路不好受。主子你不痛么？」
……
將公文都翻了翻，果然都批好了，一些重要的卻沒有下發，他向來是尊重她的。
「是。」
每次睜開眼，都看見華燈熒熒，一室無人，她卻有些恍惚，不知道那是夢還是幻覺。
……
「我和他是同級，這樣邀請顯得不尊。」太史闌道，「再說你不放心醉月樓，他就放心踏入我的地盤？」
該告訴他的，作為孩子的父親，他有權利獲得這樣的喜悅。
她在記事欄后附言：「和你想到一起去了。你是不是屬蛔蟲的？先呆在我肚子里，然後慢慢啃我的心？」
……兩日卧床休息，不能下床，太史闌覺得渾身都睡僵硬了。
太史闌將台曆往被子上一扔。
信箋展開，容楚難得的喜動顏色，「她回來了！」
日光薄淡，她笑容也淡若春風，目光近乎溫柔。
太史闌掀開台曆的后一頁，五月的記事欄。
說到底她和容楚，真的是一樣的人，雖然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來得快，但關鍵時刻只看大局，敵人的生死，仇恨的發泄，有時候對他們不如大局來得重要。
周八，「……這好比么！」
這才二十多天，他怎麼辦到的？
忽然遠處似乎有些喧囂，並且喧囂在一路接近，隨即院門哐當一聲巨響，似乎被人重重推開，隨即腳步雜沓，似乎很多人沖了進來，太史闌坐直身子，下意識就去床褥底下摸人間刺。
這點東西自然是一會兒就能看完的，可是她捨不得，昨天一天忍不住翻了那麼多，回頭想想她覺得甚是肉痛。
她非常不滿這醫囑——如果不是這兩日卧床的要求，她回來必定忙忙碌碌，這一忙，也便可將思念容楚的心和那滿腔遺憾，先擱到一邊。可現在百無聊賴地睡著，便忍不住想他，忍不住翻那台曆，將那些寶貴的手澤早早看完了，這不是一種浪費是什麼？
「那您又放心踏入他的地盤？」沈梅花咕噥。
「那是不可能的。」花尋歡毫不客氣打破她的夢想，「我瞧著你必定是瘦了。」隨即瞪大眼睛，「你怎麼知道你之前有一百一十斤？你秤過？怎麼秤的？給我也來一次。」忽然若有所思，「沒見過你干這事啊……你這分量怎麼知道的？難道……」她眼睛賊兮兮地溜了兩圈，「是那夜某人舉起你……」
他翻個身，悄悄揉揉腿，手擱在腹部，手掌往上虛抬一點，再抬一點。
她的意思，他猜得一分不差。當然，他寫起來文雅得多，她原本
「他說，我就信。」
太史闌反覆看那一排文字，輕輕一笑。
她唇角一扯。
「這個問題。」花尋歡搔搔下巴，「奴家做不到啊。」
周八的表情很鬱悶——太巧也太不巧！這要早回來一天，主子還能見上。他也好和總督商量一下娶梅花的事，結果她不回來，沈梅花自然不肯和他走。周八從迴轉時，臉色就是黑的，現在更黑了。
「啊啊啊太史闌你不能這樣對我啊——」
今晚能遇上的最後一個宿處，被著急趕路的容楚拒絕了，說停馬住宿太費工夫。現在養尊處優的容楚只能睡前面不遠處的破廟。
容楚和她的顧慮，再次撞到了一起去。
太史闌在睡夢中翻了個身，依舊緊緊抓著台曆。
容楚抽出來，看了一眼。
……
……
「不痛。」容楚愉快地道，「她能帶著肚子殺人，我為何不能帶著傷勢趕路？」
更要命的是，她晃了晃台曆，夾縫裡掉出一封信來，是她原先打算寫給他，沒來得及寫完的信，按照容楚的觀察力推斷，這信必然也批示過了。
按說就算有幻覺，也該是海上漂流多日，聽見的海濤和風聲。為什麼總聽見馬蹄？
然後他忽然蹦起來，力道太大，拉扯著被固定的傷腿，痛呼一聲。
喜訊不如生死事大，她不願他為任何事分去心神，他殫精竭慮的政治生涯里，不該再為她分出更多的精力。
「封鎖海姑奶奶死亡消息，對外只說重傷被拘，她的屍首也想點辦法，保管好。」
她沉著臉喝葯湯，咕嘟咕嘟，滿腔都是無法發泄的鬱悶。
太史闌哼一聲，「小心眼！」一低頭正看見，「嗯，你此刻想必要罵一句『小心眼』」
床上，太史闌霍地掀開被子，赤著腳，散著頭髮蹦下床，撲進了他的懷裡！
……
「據說來的時候百一十斤。」太史闌掂量著肚子上這兩天養出的一點肥膘，「許是胖了點？」
……太史闌翻開六月的記事欄。「官場安定否，黃萬兩可信。」
「這話不錯。」太史闌也拿了張紙，就著磨好的墨寫，「女人的心眼大部分時候不能穿針頭之尖。比如我現在就很不快。容楚，我在小島時，是和他在一起，可一個眼色都沒飛過，你還要吃隔空醋，惹毛了我，我就對他拋媚眼。」
……容楚重又上了馬，上馬時身子顫了顫，周八要查他的傷處，被他冷冷的一眼逼退。忍了好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問，「您這麼急地回去，又先給麗京去信，籌謀了那麼一大堆。到底什麼事，比麗京和您的身體還重要？總督那裡又出事了？我代您回去行不行？」
容楚嘆口氣，將信箋折起，忽然發現信箋背面還粘著一張小紙條，上面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寫著不少字，一眼看過去似乎是個藥方。
「這個你不懂。」容楚看他一眼，「有些苦甘之如飴，有些甜食不知味。苦不苦要看心境，我現在心情複雜得很，你不要吵我。」
那人立在門檻上，面容清瘦，風塵僕僕，素來整潔的髮絲上居然不知在哪掛了一
……
蘇亞早已熬好葯等著，看她喝葯時便道：「海姑奶奶船上很有一些好葯，其中有一種鯊骨九練丸，據說是南洋某國的貢品，是骨傷聖葯，療效驚人。」
手在枕頭底下進進出出，猶猶豫豫，最終把台曆摸了出來。九月的記事欄，他寫：「紀某桀驁卻無成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殺之不如留之，此事我自有計較。」
他理解她為了景泰藍的江山，丟下他自請前往靜海。她也理解他明明來到靜海等了多日，卻在最後一刻沒有等下去。
「心境！」周八在石頭上躺下，怒而翻身，「睡兩個時辰就要起身，別拉著我說話了！」
醒來之後，她摸摸枕頭下的台曆，還有幾個月沒看。
周八聽見痛呼驚得眉頭一跳——國公治傷那麼痛也沒哼一聲，這是怎麼了？
少吃這些東西，是有過醫囑的，只不過她沒放在心上。此刻卻決然把碗推了開去。想了想，她又在五月記事欄上附言：「我回來了。可是緊趕慢趕，終究和你擦身而過，是真正的擦身，估計我船到的時候，你剛出靜海。老天爺有時候真可恨，為什麼非要只差幾個時辰？差上一天兩天，我也沒這麼鬱悶……SHIT！」
「來人。」她傳令，「給黃元帥那裡下個帖子。三日後，請黃元帥醉月樓一敘，商談援海大營撥軍具體事宜。」
太史闌手中的葯碗沒能準確地擱上桌，啪地一聲砸到了地上。
「大人。」沈梅花提醒她，「醉月樓聽說是他的產業，要麼請他到總督府來吧？」
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台曆上，這才發覺台曆有些不對勁。將台曆拿在手裡，卻沒有立即翻看，一邊命人收拾公文下發，一邊道：「我睡會。」將台曆藏在枕頭下入睡，睡著了，手還緊緊握著那玩意。
她拍拍手，蘇亞應聲而入，太史闌想了一會，道：「海姑奶奶的屍體……」
有些事不想也罷，想著了卻是和自己過不去。她看著葯湯沒胃口，看著小菜沒胃口，看著魚肉也沒胃口。
……兩個時辰后，周八準時蹲在容楚面前，送他上馬。天很黑，正是夜最濃的時刻，休息不足的容楚眼下青黑一片，卻將疲倦掩了，笑吟吟地對周八道：「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我那寶貝喊我爹爹……」
風聲一響，蘇亞卷了進來，獃獃地站在門口，似乎要通報什麼，滿臉神氣十分古怪，似喜似驚，似擔憂似興奮，嘴張了又張，一句話卡在咽喉。
……
周八一邊沉著臉，一邊忙忙碌碌掃地、鋪草、生火、烤乾糧，把容楚要睡的草鋪墊得又厚又暖，猶自不滿意，「出來得太急，毯子都沒來得及帶，瘋了！真是瘋了！。」
這個要求冠冕堂皇，誰也無法否決，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否決，何況此時因為外三家軍改制不成強力鎮壓，已經引得朝野紛亂，這一條再駁了，陛下立即便要失了人心。這條眼看就要實行下去，京中三公和容彌，八百里加急連連催促容楚回歸，容
「是極。」周八乾巴巴地道，「為她，正好把多少年沒吃過的苦，再輪番吃一遍。」
蘇亞答應一聲出門去辦，心中卻在盤算有沒有必要送過去？
「是極。」周八陰沉著臉，「在前頭小鎮客棧住宿也費工夫，費好大的工夫。」
往前追逐的路上，彼此都不願成為對方的牽絆。
太史闌昨夜失眠了，大概是白天睡得太多，晚上怎麼也睡不著，一閉上眼睛，似乎就聽見急速的馬蹄，攜著猛烈的風聲在迅速逼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她的心因此砰砰跳起來，忍不住一次次睜開眼睛。
……天將黑的時候，周八聽見鴿子的咕咕聲，一把從車頂上抓下鴿子。容楚早已探出頭來。
她探頭，對床對面鏡子瞧了瞧，試探著飛了個媚眼。結果把自己給嚇著了。
突然開竅智商猛漲有時候不是什麼好事，比如現在花尋歡就挨了一枕頭。她把枕頭從腦袋上扒拉下來，就聽見兇手淡淡地道：「聽說你自請去訓練援海新兵？我覺得這個對你大材小用，你還是留在總督府，訓練新招的府丁吧。」
忽然又有人快步走過來，一把將蘇亞給揪了出去，立在了門檻上。
她起身，隨便吃了些東西，只覺得胃口不佳，和他錯身而過的失落感還在荼毒著她的心情，她難得地在發獃。連附言都不想寫，只想那麼想著他。
可是又不能告訴他，這樣關鍵時刻，誰也不能分心。他擔負的是朝局天下，一著不慎蒼生塗炭，蒼生塗炭也罷了，他自己首當其衝，她不敢冒這個險。
太史闌還從未見過自己這個沉穩的貼身親信，露出這麼個似哭非笑的神情，不過看樣子倒不像什麼壞事，她心微微放了下來，一手要將還沒來得及放下的葯碗放下，一邊道：「怎麼了……」
「來啊，你來啊！」
終究是遺憾……
或許是感覺到容楚回京趕路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他話音未落，便驚得向前，「小心，地上有碎瓷片！」
太史闌表情便有些悻悻的——碰見一隻肚子里的蛔蟲可不太好受。
……「先前馬車走得慢些就好了，一日夜竟然走出了那麼遠。」容楚嘆口氣對周八道，「趕回來也頗費功夫。」
如此，知道她安好，也罷了。
不過……好消息終究會來的。
……容楚在路邊打尖，本來他不肯休息，還是周八硬勒住了他的馬，把他攙了下來。他下馬時身體僵硬，周八給他按摩了好半天腿腳。容楚匆匆地喝著茶，發上的灰落在粗糙的茶碗里也沒發現。
「……我但望他救了你，又不願意他陪你一起。」
太史闌收好公文，一時閑得有點發獃，以為回來后必然腥風血雨，忙得腳不沾地，誰知道某人太能幹，事情都辦完了。連援海大營都替她打了底，組建大營的錢都搜括好了堆她庫里了。
太史闌果然停下手，道：「全包了，快馬送去給國公。」
太史闌翻開七月記事欄。
傷筋動骨，還要千里驅馳，來了之後還要操心勞力，容楚是招了惹了誰了，要受這樣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