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山澤
第159章 暗香
蘇雪雲看著篝火，蹙眉凝思：「林兄的意思，這世上沒有神仙？」
雨來多凄涼。
「春已盡，
蘇雪雲也得知林一來到京城的緣由，聽到對方要遠赴海外，她的眸中滑過一絲悵然。
嘴銜心巢點點。
「你是我眼中的神仙！」蘇雪雲重複了一句，靜靜地看著林一。
篝火無聲燃燒著，驅散了雨夜的幾分春寒——
林一輕笑道：「我無妨的，倒是怕蘇姑娘睏倦呢！」
紅顏易老，芬芳的花朵也有凋零的那一刻。春光醉人，也轉瞬即逝，挨不過夏去秋來的季節輪迴。佳人如蘭，卻不能真的歸隱深谷無人知，年年新綠香如故。幾十年過後，蘇雪雲也將菁華不再，變作一抔黃土。
一點痴盼；
蘇雪雲面色欣然，見林一對其頷首，她輕輕抓住玉簫，見兩個頗具古意的字跡鐫刻其上。正是「雲兒」二字。她手指輕輕摩挲著玉簫，久久不語。
蘇雪雲關切地問道：「林兄睏乏了便自睡去！」
「何時啟程？」蘇雪雲問道。
蘇雪雲明眸一閃，輕輕一笑，風情婉約，在林一旁邊坐下，說道：「雪雲既然隨林兄而來，自無回顧之意。實不相瞞，即便捨生而去，雪雲也不會行那苟且偷生之舉！家父現今在何處？此去來由，還望林兄告知一二！」其面色平靜，明眸生輝，桃
林一抬起頭來，與蘇雪雲眸光交集，他禁不住垂下眼帘。
「所以，林兄才要遠赴海外！」蘇雪雲輕聲問道。
而邯生隨友人在畫舫上見過蘇雪雲一面后，便驚為天人，從此神魂顛倒，痴情不改。
生死之意，被蘇雪雲如此輕鬆道來，讓林一也是暗驚不已。這才想到她走時拎著的那個包裹，好似早有準備。可見其所言不虛。若非這一番巧遇，眼前的女子，未必不會走上絕路。
蝶衣殤，
林一笑了笑，沒有抬頭。
一襲暗香；
「隨時都會走！我只是一個車夫！」林一說道。
見林一出口相問，蘇雪雲抬手撩起一縷亂髮，神色從容，移步走至林一面前，襝衽一禮，聲若吐翠：「林兄再造之恩，雪雲銘感五內！先前失禮之處，還請林兄恕小女子無知！」
林一暗吁了下，二人坐在篝火旁，敘起話來。
能尋個好人家嫁出去，自然是煙花女子之一大夙願。而蘇雪雲對邯生略有好感，只是還未到託付終身的地步。她也明了，一個書生要贖出自己，難比登天，唯恐因此毀了對方，便對其日漸冷淡。
青雲散去，露出林一與蘇雪雲的身影。
只是蘇雪雲潔身自好，畫舫老鴇聽之任
凝視著林一，蘇雪雲神情落寞。
淚灑夢帷斑斑。
幾多悵惘。」
收斂心神，林一雙目輕闔，手指一點，一道靈氣沒入蘇雪雲的身子。
蘇雪雲那潔白的玉頰，在篝火映照下，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迷人彩霞，一雙秋水隨著火焰跳動。她輕嘆一聲，朱唇輕啟：
林一放開神識，幾里之內並無人煙，此處甚為僻靜。面對蘇雪雲他已無須隱瞞，手訣掐動，一陣狂風吹過道觀，積年的塵埃隨之一空。
林一點點頭，手掌一攤，玉簫懸空而起，停在他的面前不動。隨著手指輕點，一縷劍氣從指尖瀉出，在玉簫上輕輕划動兩下。
如此一個落入煙塵的女子，潔身自好，寧捨生取義而不自污，危機關頭還為他人著想，這蘇雪雲也算的上奇女子了。
「林兄，你能施展手段，幫我在這上面刻上一個名字嗎？」蘇雪雲神情輕鬆地遞過手中的玉簫。
林一抬起頭來，而蘇雪雲的眸光依然在靜靜看著他。
燕去復返忙。
林一沒想到蘇雪雲如此，忙站起身來，無奈地笑道：「我還當強虜了蘇姑娘一般。如此便好！你我無須客套，請坐下敘話！」
道觀屋檐下，傳來幾聲唧啾聲，那是築巢的燕子耐不住寂寞。
林一苦
蘇雪雲秋水盈盈，目含笑意：「林兄有此心意，雲兒與有榮焉！」
一曲悠揚的簫聲，幽咽響起，迴旋在篝火旁，在兩個年輕人的身邊縈繞，穿過房屋，回蕩在雨夜的空中——
林一笑容一斂，默默地看著篝火，一時難以應對。
「可雲兒眼中，林兄便是仙人呢！」蘇雪雲再無那種冰冷孤傲的神情，在林一面前，她彷彿回到從前的日子。
走到篝火旁，林一掀起衣袍，坐了下來。見蘇雪雲立在門前未動，他詫異地問道：「蘇姑娘——？」
「雲兒也想遠離紅塵，也想如林兄那般在天地間逍遙。可雲兒也知曉，林兄此去艱難多磨，又哪裡敢有非分之想，擾了林兄的修行。只是，從此怕是與林兄再無相見之日！邂逅，只是為了分別！奈何！塵世中紛紛擾擾，雲兒業已厭倦，只想能回到老父親身邊，回到林兄的家鄉，算是遠離塵囂，作那山林之隱。林兄，不必為雲兒擔憂。倒是您，要多多保重！」
京城西，百里之外，去往雲州方向的一處山嶺之上，一處無人的道觀旁，有青雲自夜空緩緩落下。
點點唇香。
夜更常，
蘇雪雲拾起一小塊木柴，丟入火中，輕聲道：「我的乳名，雲兒。」木柴在火焰中，發出「噼啪」的聲響。
林一神色
屋內陰暗，卻無生火之物。林一讓蘇雪雲稍待，尋了幾根梁木劈碎了，堆在房內空地上。他手指一點，篝火燃起，房內豁然一亮。
家中大難迭起，又無老父音訊，蘇雪雲一個弱女子只能在畫舫上，苦苦掙扎。她多次想一死了之，卻又恐留下老父一人悲傷無依，只能心存僥倖，度日如年。好在蘇姑娘相貌冷艷，才藝出眾，倒是惹得不少富家子的吹捧。
注視著燃燒的篝火，林一咧了下嘴角，默默地點了點頭。不知為何，蘇雪雲的話，令他心頭生出一分悵然。
多年前，蘇先生被朝廷逐放邊疆，家人也遭連累。蘇夫人悲憤交加，加之體弱多病，不久便撒手人寰，拋下了孤苦伶仃的蘇雪雲一人。
本以為蘇先生之罪，罪不及家人，未成想落井下石之人還是有的。蘇雪雲一個人的家被抄沒，她也被充入妓坊。
林一笑了，若有所思地說道：「或許，你我眼中的仙人，便是這麼來的！」
「林兄，你是仙人嗎？」蘇雪雲陰霾漸去，容光煥彩。眼前的年輕人竟然與老父親為忘年之交，讓她對林一多了親近之意。
花燦爛，
蘇雪雲知林一非比常人，她心有揣測，卻一時不好開口。
林一輕輕搖頭
蘇雪雲頓時覺得一股奇異的氣動，瞬息間游遍了自己的全身，神智為之一清，睏乏皆無，四肢有著難以言述的輕盈感受。她神色微訝，雖不知對方在作什麼，其眸中依然泛起暖意，默默注視著林一。
眼前的道觀不大，甚為破敗，遮風避雨尚可。道觀旁，斜出一株桃樹，粉紅片片。
「夜深了！蘇姑娘睡會吧！我天明前也要回去看看！」看著蘇雪雲形若如痴的把玩著玉簫，林一出聲提醒道。
邯生投水一事，蘇雪雲雖是知曉，卻也無奈。只能嘆人世無常，命運多桀。
蘇雪雲輕聲問道：「林兄，可是雲兒無法如你一般修行？」
林一看了一眼蘇雪雲，默默地點點頭。
蘇雪雲目光幽幽，輕嘆一聲，說道：「怕是林兄對雲兒的離去，有了安排。不知此去，還有相見之日嗎？」
玉簫在空中翻轉，緩緩飛到蘇雪雲的面前。
而林一因一時惻隱，救下了邯生，卻陰差陽錯地遇到了蘇雪雲，實屬偶然。
林一也凝視著跳動的火焰，說道：「我也不知曉！」
一路之上，見林一種種手段匪夷所思，蘇雪雲內心驚駭莫名，卻也欽羡不已。有心關注之下，見其舉止從容，神色淡然，氣度出塵，惟有雙眉微蹙，似有心事。
蘇雪雲舉止有度，臨危不懼，但有決斷，行事利落，令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