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起山澤
第163章 今昔如雲
十七年來，從未有過的感受，在林一的心底瀰漫開來。揮之不去，卻又若有若無的莫名感懷，一如那春雨淡淡哀愁，化作千絲萬縷，隨風逝去。
「林兄——」蘇雪雲面潔如玉，秀髮如雲，神色寧靜。
邯生亦是喜笑顏開，連連擺手，春光滿面地說道：「蘇姑娘何出此言，此乃小生本分，你我無須多禮，如此豈不折殺小生也！」
邯生笑容僵在臉上，驚愕的看著眼前二人。
邯生搖搖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林一與蘇雪雲。
蘇雪雲的貝齒輕叩，臻首微抬，一雙秋水泛起淡淡漣漪。林一感受到那雙明眸中的一分暖意，垂首不語。此刻，他能聽到蘇雪雲心底深處的一聲嘆息。
「邯公子無須驚訝，我乃林兄義妹。林兄受家父之託尋來，如今我要去與家父團聚。」蘇雪雲神情婉約，語氣卻平淡。
「林兄，這是雲兒給你的！」蘇雪雲將自己的包裹收拾好之後，將雙手舉至林一面前。
屋外的雨依然未歇，林一拿出雨傘，與蘇雪雲並肩而行。
「林兄——」車簾捲起，露出那令人難忘的秀麗面容。
二人循著山路，緩緩往下走去。
前面不遠處，邯生守著馬車，已遠遠看到了二人。他帶著滿臉的驚喜，忙不迭的一溜小跑了
走了許久，二人才來至山腳下，回首仰望霧氣閉鎖的山林，蘇雪雲面色升起一抹嫣紅，秀眸的餘光打量著身邊的林一，說道：「與林兄同行，雲兒幸甚！」
手掌一翻，五片玉佩出現在手中。林一拿出其中一個，輕聲說道：「這片玉佩送你隨身佩戴，緊要關頭可保性命！」
蘇雪雲臻首輕搖，眸光中儘是傷感之意，說道：「還喚我蘇姑娘？我是雲兒，這玉簫乃是我隨身最愛之物。這半月玉佩，雖是家傳之物，可也是雲兒與林兄相遇的見證！」
蘇雪雲拿著白中含玄的玉佩，輕輕摩挲，眸光中滑過動人心扉的溫柔。稍加思索，她從手腕上解下一根絲帶，穿過玉佩。
包裹不輕，林一不好遞過去，想開口說話，卻一時不知說什麼。
林一暗自輕吁了下，上前一步說道：「雲兒所言不虛！在下有幸救得邯兄之時，機緣巧合之下，尋到了雲兒……妹子！」
邯生瞪大了眼睛，驚呼一聲：「這麼遠——」
林一伸手扔出了從哪些兵丁身上搜刮的銀兩，說道：「這裡有百兩紋銀，留你路上之用。不夠的話，雲兒那裡還有。」
並非人人可以修行，蘇雪雲因靈氣
見蘇雪雲一宿未眠，氣色還不錯，林一稍稍放下心來。
「遠行頗耗時日，你家中該如何交代呢？」蘇雪雲蛾眉輕蹙，出聲問道。
看著馬車隱入風雨深處，這一刻，林一突然也想融入這雨中。
邯生神清氣爽，輕鬆笑道：「不妨事，路上寫封書信讓人捎回去，便說小生遊學去也！」
林一慢慢接過蘇雪雲手中的玉簫與玉佩，許久，才說道：「多謝雲兒！代我與家人問好！」
爾後，蘇雪雲手舉玉佩，不無期待地久久注視著林一。見其兀自不語，她緩緩抬起玉臂繞過臻首，將玉佩掛在胸前，之後，自語道：「林兄之物，雲兒永不離身！」
蘇雪雲話音未了，明眸黯然，如玉的面頰上，淚滾如珠。好似抑制許久的哀傷，在這一刻迸發了出來。
林一緩步走入道觀，見篝火已熄，一旁佳人亭亭玉立，秋水如潭。
蘇雪雲沖邯生鄭重一禮，說道：「有勞邯公子了！」
「但有所託，無不從命！」邯生忙點頭說道。
「如若不應，趁早說明！」林一面色一冷。
林一的手上又多出了個包裹，說道：「這裏面有幾百兩金銀
蘇雪雲也是久久注視林一，似是要把眼前之人記在心海深處一般，她面色欣然一笑，回身挽起自己的包裹，向門外走去。
林一輕輕點了點頭，說道：「這還有四片玉佩，有養生功用，凡人佩戴，可安心養神。你留一片，餘下的送于蘇先生和我叔父還有嬸娘！」
不理對方的質疑，林一接著沉聲問道：「如今，我有一事相托，不知邯兄可否應承？」
邯生接過銀子，如墜雲霧般地看著林一。
林一執著雨傘，慢慢停下了腳步，獨自悵然無語。
蘇雪雲又輕「嗯」了一聲，接過了木盒。
林一又取出一個精巧木盒，說道：「這木盒是我來時在京城買的！」他說著，打開木盒，裏面正好放置兩個蠟球。他指著蠟球解說道：「這是兩枚霹靂彈，捏破上面蠟殼即時扔出便可，威力甚大，留你防身之用。玉佩可保你無恙，這霹靂彈卻可於既要關頭作退敵之用！不要讓外人知曉。」
淡淡清香縈繞心頭，這春雨如煙，這春雨如雲，
面對如此聰慧睿智的女子，什麼話都是多餘的。林一沉默起來。
回首遠望那愁雲慘淡的山嶺，林一慢慢轉身離去。人在雨中，身後那一聲難以釋懷的嘆息，好似還在幽幽迴響——
馬蹄沓沓，車輪滾響。佳人如夢，漸去漸遠！
「來如春夢幾時多，去似朝雲無覓處……林兄此去，天涯孤旅……多多保重！」
蘇雪雲神色遲疑了下，還是輕「嗯」了一聲。
邯生不解的望著林一，問道：「林兄弟，這……」
林一臉色轉緩，說道：「是還我救命之恩也好，還是你對雲兒有傾慕之情也罷，望邯兄信守諾言。若你心誠所致，動感上天，相信此行不虛！若機緣未至，也是天命使然。總之，你不得中途罷手，不得借故要挾，不得心生歹意。不然，我饒不了你！」
林一將紙傘交與蘇雪雲，看著邯生小心的將其讓至車內，才與二人作別。
「如煙姑娘無恙否？小生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呢！」邯生腳下打著滑，離著老遠，便拱手作揖。
「林兄，還有話說？」蘇雪雲眸光閃爍。
一旁的蘇雪雲，神色寂然，默不作聲。
「我邯生以性命起誓，定然將蘇姑娘安然送回去。若違此誓，讓我邯生投水而亡！」邯生忙拍著胸口，信誓
收起靈力，置身於飄曳的雨霧之中，雨水慢慢打濕了面龐。絲絲涼意滑過唇角，不知是不是淚水的味道。
林一靜靜立於細雨中，默默看著蘇雪雲。
山林青翠，雨霧朦朧。漫山處，紅的、白的、黃的、粉的，五顏六色，奼紫嫣紅，幽香陣陣。便是腳下，落彩點點，花徑通幽。二人若置身畫中，徜徉於山水之間，旖旎風情中，卻有掩不去一分淡淡離愁。
林一眉頭一皺，這邯生倒是喜歡上了投水，不過也是無奈，好在蘇雪雲有了自保的手段。有人一路護送，也省卻了一個女子路途上的諸多不便。
「我答應的，我一定護送蘇姑娘回去！」邯生心頭一激靈，忙應聲道。千里送佳人，也算一段佳話不是！
神色一怔，林一帶著不解說道：「蘇姑娘，這……」
蘇雪雲神色平靜，待邯生到了跟前，才襝衽一禮，淡聲道：「多謝邯公子牽挂，我名蘇雪雲。往日如煙，今昔如雲！」
她的手指無意滑過林一的掌心，微微一顫。林一的手掌也隨之一動。
林一正色說道：「我要你一路送雲兒回家，此去五千里之遙，你可敢應承？」
蘇雪雲輕「嗯」了一聲，接過林一手中的玉佩。
蘇雪雲走至林一面前，伸出玉蔥般的手指，輕輕撿起林一手中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