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有女千幻

山洞內甚為清爽，通道不長，三五丈過後，一個巨大的洞府出現在眼前。十余丈高的洞頂之上，嵌滿了星星點點的螢石，宛若漫天的繁星閃爍，映得山洞內一片通明。

那方才的聲音再次響起，這分明是一個妙齡女子，在深閨中獨自低吟。而這惑人心魄的唱吟，使得林一沒來由的輕嘆了一聲。隨即，他警醒過來，卻見年囚等人皆陷入了一種莫名的痴迷之中。惟有那兩個女子情形稍好，卻是一臉的幽怨。

那方才凄婉的語調忽而變得輕快起來，又好像說話的換作了另一個人。其話語中透著無盡的期待與喜悅，那好聽的嗓音入得耳中，輕輕的、柔柔的、痒痒的，使人難以自禁，不由得隨之綻開笑臉，移動腳步。

廳堂一般的山洞，怕不有一二十丈大小，盡頭是一處洞口，不知去向何處。

林一緩緩踏上了石階，回首打量著這幽靜的山谷。瑩白的天穹下，山翠如黛，靜寂如初。鼻尖有淡淡花香襲來，溫馨怡人。只是，身前數十丈方圓之內的情形甚為刺目。那翻開的泥土，凌亂的綠草，間有零星的血跡，使人想起方才的境遇來，不由得心生倦意。

看著周遭的一切，林一隻覺得后脊背的冷汗冒了出來。他腳下後退了一步，便欲不顧一切的遠離此處，可耳畔傳來的話語聲，使得他不由得遲疑起來。

「思君莫歸，夢已千回……」羅逸搖頭晃腦起來，在反覆吟誦著。他已是沉浸其中，難以自拔。

情知不妙，林一暗哼了一聲，舌尖咬破，一股血腥氣直竄腦門。他輕噓了下，神色不變。

……道之雲遠，憶若塵煙，思君莫歸，夢亦千回……

洞內眾人帶著忐忑坐下，才見這妙齡女子竟是赤足而行，離地三寸，惟有一襲雲紗曳地，宛若白雲冉冉。

這女子露出為難的神色，眉目間惹人愛憐的神態，宛若海棠含露，又如雨荷帶羞，愈發使人心動難禁。

此畫幅精美，畫中的人兒亦是栩栩如生，尤其是那仙子……那仙子的身影很像見識過的一個人。是熟悉的她？還是陌生的她？林一輕輕搖頭，心有疑惑之時，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

「嘻嘻！我是千幻，奉主人之命前來賜丹！」

不對頭！林一心中生惕，極欲掉頭離去，可一種濃烈而執著的衝動，使得他欲罷不能，彷彿一個轉身，便錯過了千百年的守候。而那山洞，才是此生的歸宿。

「萬年仙人府，只待有緣人。歲歲花不開，只緣君未來！嘻嘻！」

石几四周有八個石凳，唯有末尾的凳子是空置。先行入洞的七人，一人一凳，老老實實坐著。有人在說話——

林一面沉似水，卻是抑制不住內心的陣陣衝動。他，遲疑良久后，還是抬起了腳步。

說話的嗓音，聽著耳熟，應是來自先前唱吟的女子。其柔弱的話語，好似穿透無數歲月而來，帶著無盡的感懷與滄桑，使人動容。不過，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七人守在凳子上，皆不敢妄動。

「來者，皆是有緣人！幻兒，送每人一粒洗凡丹，略表心意。洗去凡塵千般愁，度爾成仙逍遙遊。我倦了……」話音漸去、漸遠、漸消，儼然是說話的人自行離去了。

「嘻嘻！」

「諸位請坐呀！嘻嘻！」這女子的模樣不過十六七歲，說話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見眾人起身，她嘻嘻一笑，示意不必拘禮，便飄然而來。

「好美的妹子呀！」紅兒已是由衷發出一聲讚歎，便是一旁的蓮心，見到這麼一個明艷不可方物的仙子，亦是心生仰慕，自嘆弗如。吳七與年囚等人更是不堪，坐立不安。鄭源則是面色發紅，雙眼放光，連喘氣亦不敢大聲。

山洞的情形盡收眼底，林一卻是滿臉的愕然。石屏前的情景，使得他愣住了。

年囚與吳七，已顧不得療傷，帶頭往山洞走去。唯恐落後一步；依榛更是不堪，早已連滾帶爬地沖向了那石階；蓮心與紅兒，師姐們相視之後，才發覺對方的臉上滿是憐憫的神色，於是，二人亦是腳步輕移。

「唉！這洞府，已是多少年沒人來了——」

平坦而又寬敞的山洞內，一扇石屏置於一側。石屏前是一方石榻，榻前一方石几與一圈的石凳。石屏、石榻、石几與石凳，皆為玉石所成。濃郁而令人心動的靈氣，自其中散發出來，不亞於靈石之能。

進入山洞之後，林一的腳步停頓了下，回首打量了身後，他輕輕皺起了眉頭。

一對仇家對視了片刻，許是心頭彷徨不定，鄭源咬咬牙，衝著林一恨恨瞪了一眼，轉身沖入了山洞。

坐在末尾，林一距那女子稍遠一些。只是，隨著那如水的眸光看來，這一霎，他覺得深陷春潮未央，心魂悸動著，便如跳動的漣漪，難以自持。不知覺中，話語在耳畔唱響之際，忽有幽香襲來，令人心醉神迷，直至物我兩忘，飄飄欲仙。

林一瞪大了眼睛，暗訝不已。他明明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自那山洞深處傳來。這，莫非是幻覺！餘下七人皆是如此，怔怔盯著那洞口出神。顯然，在場的八人皆聽到了如泣如訴的唱吟。

聞聲，林一併不言語，而是低著頭走至末尾的石凳邊，遲疑了下，這才挨著凳子邊坐下。許是埋怨他對洞府的主人不敬，眾人的神色皆有不滿。即便是身側的羅逸，亦是為其怠慢而感到不忿。

一個身披雲紗的女子，自另一側的洞口輕輕走來。其一頭黑髮如瀑，襯以白皙精緻的面容，美艷驚人。

看著羅逸一溜小跑地奔向山洞，林一留意到鄭源在洞口前徘徊著。不一會兒，山洞前只剩下他與對方二人。

轉身面向山洞，映入眼帘的「莫回」二字，好像在召喚什麼。是催促遊子回家，還是往事莫堪回首呢！那女子的嗓音有種難言的蠱惑之意，即便是知曉，又令人無從迴避。

「那位年輕人，為何不落座？」話音未落，七人皆衝著林一望來。

名叫千幻的女子，對眾人的神情不以為意，徑自走至石榻前，抬起了手臂。那柔荑般的指花綻開，呈現三個小巧的丹瓶。她嘻嘻一笑，眸光掃過眾人，檀口輕啟，出聲說道：「我家主人想必是記錯了呢，這洗凡丹只餘三丸。而你等卻有八人，這仙丹給誰呢……」

在座的眾人，均暗暗鬆了口氣，又若有所失地四下張望著。林一卻是靜靜看著石榻一則的石屏。那上面掛著一捲軸。三尺長的畫幅之上，繪的是一個貌美的仙子，正臨風遠眺。她懷中抱著一隻白狐，毛白勝雪，形態可愛。其一雙眼睛靈動異常，竟好像在盯著山洞中的每一個人。而那雙眼之間的額頭之上，竟有針尖般大小的一點殷紅，顯得甚為的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