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潛龍出淵
第396章 有仙如狐
繼而，他翻手拿出了那畫軸，轉向那一直神色不明的千幻，揚聲說道：「再不將禁制打開，我這便毀了畫軸！」
「年師兄所言不差！不過，這是林一與鄭家的恩怨，我正陽宗不好插手吧！」吳七的話，有著兩頭討好之嫌。
林一面露苦色，悶聲答道：「此乃龍行九變，仙子，請將石門禁制打開，我將畫軸歸還就是。」
手臂上靈力吞吐，林一的雙手便欲用力之時，千幻的笑聲一收，說道：「此洞名為『莫回』，進來容易，出去難。唯有主人可隨意來去，便是我亦是不能離開這洞口半步。而其他去處的禁制，已被我打開。林一，將畫軸還我吧！」
「不生貪慾，我又能如何……」
「林一，你膽子不小。殺了鄭源，你與鄭家將是不死不休，便是衛閣主，怕亦是饒不得你啊！」不知何意，如同是訓斥，更像是告誡，年囚說了一句莫名的話。
此時的吳七，心中所想無人可知。只是，他看著林一的眼神，與從前大不一樣。
千幻哦了一聲，恍然道：「誠然，再強大的法力神通，亦不及心機深沉哦！你……果真不凡！」
心頭的疑問怕是比千幻還要多幾分，林一拱拱手，說道：「當仙子假聲主人款待來客之時，我便已有所察覺。之後，以幻術惑人心智，使得眾人逐利爭鬥，有了死傷，我才急於尋求應對之法。
山洞中，只餘下形神疲憊的四人。地上橫陳的屍首，使人回想起發生過的一切，餘悸漸起。
林一忙將眼光從畫軸上抬起，看著千幻沉聲說道：「你既
「你為何不信我……」
這來自凡俗的小修士，不僅神貌是如此的相似，便是舉止亦頗有幾分當年那人的風采。莫非，造化弄人，幻兒的使命，便在今日終結了嗎？過往已往，前塵如夢，真的到了了結的時候，心頭怎會生出如此般的不舍與流連呢？這，便是人性？
林一哼了一聲，拚命往下逃去。
退路已然無虞，想了想，林一苦笑著說道：「這山洞中就你一人，又何來主人之說？」
山洞幽深，不知去往何處。既然莫回頭，這便是唯一的脫身之道。
「我……」林一語結，心忖，我心機深沉？我只是小心罷了！
神識中，前後左右哪裡有半個人影，而千幻的話語聲分明就在身邊。
這美輪美奐的仙子，竟衝著林一黯然落淚。
前行不久，山洞地勢陡降，如同一條深井，往地下而去。這……疾奔之中的林一，忽感到耳邊有風吹來，他顧不得許多，一頭跳了下去。
林一的玄天盾，光芒漸盛。
「我……」
心頭稍稍一怔，林一點頭說道：「實為天地靈物，平生僅見！」
見此，林一鬆了口氣。他慢慢往後移動腳步，拿出畫軸，躊躇了下，將其扔給了千幻，轉頭便要閃入洞口。
千幻輕展畫軸，忽而問道：「這白狐，美嗎？」
一縷分神於此，無數萬年的守候，今日，所感所念，便是人之七情六慾？
眼前的這個千幻仙子，從其言行舉止看來，並非歹毒之人。而這洞府上下
紅雲宮的兩個女子，與人爭鬥之機甚少，如此血腥的拼殺亦不多見，卻同樣為林一的手段所震撼。這樣一個練氣修士，若是成為了築基修士，豈不是更為的可怕！
「慢——」
林一雖是說出了心中所想，言辭中還是有閃爍之意。千幻不以為忤，反而沖其呈現笑靨，問道：「你懂得幻術？」
「你為何要騙我？」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迴響，林一臉色大變，身上光芒一閃，玄天盾透體而出，緊緊護住首尾。而山洞深不可測，只有下墜帶起的風聲中，兀自傳來千幻的嘆息聲——
千幻不忿起來。
不知覺中，千幻眸中有淚水盈盈而出，化作一滴晶瑩的淚珠，緩緩落下……
年囚身為築基後期的修士，見多識廣。想起林一的方才所為，不由得為之暗暗驚訝！他已看出林一殺人並不輕鬆，這分明是示弱在前，制敵在後。步步算計，步步殺機。這小子，歹毒啊！只不過，那殺人于無形的飛劍，分明是幻化而出，卻有神鬼之能，令人防不勝防。這究竟是何等的劍法，會如此的犀利非常？這，還是正陽宗的功法？
只是，主人也說過，當千幻深諳人性之至真至情的那一日，便可早入輪迴，來世成人！多少萬年以來，我等待的便是今日嗎？
林一將要回話，洞口霍然變大，一個數十丈大小的山洞出現在下面，
轉瞬之間，那一丈高的石門已到了眼前。將將看清門上的「莫離」二字時，林一的身子突然蜷縮，繼而迅疾彈開，生生止住了身形，距那石門前三尺遠處，緩緩落下。
見林一皺著眉頭不吭聲，千幻笑了，接著說道：「我最終還是要放你歸去，不必擔憂。」說著，她祭出手訣，那石門在一陣扭曲之中消失不見，惟餘下一個籠罩在熒光下的洞口。
「你不騙人，何人騙你？離開時，自會歸還畫軸！」
「你以仙丹作餌，蠱惑人心……」
不待林一回話，千幻又問道：「你如何識得畫軸的玄機所在？」
「嘻嘻！你這平生可是稍顯短促了些！」不顧林一神色發窘，千幻看著畫軸，陷入了追思中，自言自語道：「這白狐便是我呀……」
我入洞之時，便留意這畫軸，尤其是畫上的白狐，其雙眸之間的紅點，應為精血印記……偶見仙子置身那石榻前，頗有遮擋畫軸之嫌。我便有所猜測……於是乎，情急之下，行此莽撞之舉，實屬無奈，只圖保命罷了！」
許是被那淚水所牽動，如同塵封已久的情愫被浸濕，而又輕輕打開，使得蓮心與紅兒這兩個女修士，心頭沒來由的一酸。二人的眼圈紅了。
「咦！你這身形頗為好看，一如蛟龍行空般的自如！這是凡俗修士的功法嗎？」千幻的話音如影隨形而起。
林一乾脆利落地殺了鄭源，出乎幾位築基修士的意料。千幻那精美絕倫的
見林一隻是作勢而已，並未毀掉畫軸。千幻鬆了口氣，卻是伸出舌尖，嘗到了那滴淚水。她忽而綻開了笑臉，一如陰霾的天空有光明乍泄。那明媚而動人的笑靨，便如一抹光輝傾灑而出，使得山洞中的眾人心頭一盪。
年囚與吳七，顧不得歇息與療傷，收拾了同門的遺骸之後，看著那來時的洞口，各自露出追悔的神情。眼下只得循著剩下的唯一洞口而去，以期早早脫身。蓮心與紅兒亦是相同的心思。於是，四人結伴而行。
「那你方才又為何要騙我呢？」
「你……真的是為畫軸而來？」
千幻的話語帶著一分不安，還有一分的期待。
千幻此時的模樣，便是鐵石的心腸，亦能被其融化了。林一卻是眉頭輕皺，心頭一橫，「嘩——」將畫軸扯開。他再次打量著手中之物，那臨風遠眺的身影依舊。只是，原本顯得靈動異常的白狐，此時變得萎靡而無神。那一點妖異的紅，亦是黯淡了許多。而那雙狐眼中，仿若有無盡的哀愁，撲面而來，使得人心頭一緊。
年囚與吳七面面相覷，一個畫軸而已，便將仙子為難成如此模樣，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那笑聲，亦如一陣熙和的風，在山洞中輕輕拂過，使人蕩漾其中，禁不住隨之露出了笑臉。
話未說完，林一腳下一動，倏然鑽入了身後的洞口，不見了身影。
林一振振有詞。
……
「你……騙我！」
身披雲紗，雙足懸空而立的千幻仙子，將眸光戀戀不捨地從畫軸上移開，帶有一絲訝然看向林一，隨即她狡黠一笑，問道：「你從何處得知？」
無論怎樣，這是吳七首次為自己說話。林一感到有些意外，還是冷聲說道：「鄭源乃是自食其果，我總不能任其宰割吧！一人做事一人當，若是宗門因此怪罪，在下無話可說。」
「嘻嘻！」千幻又發出一聲清脆的笑聲。
千幻的話音有些委屈。
這女子性情百變，一顰一笑只在閃念之間，令人難以捉摸，亦使得林一心生無奈。他強抑心神不失，只能苦苦支撐。
「死了兩人，還不夠嗎……」
「是嗎？」林一帶著疑問四下張望著。神識中，來處的洞口禁制如舊，而身後的洞口已暢通無阻。他心思一動，隨口說道：「待我出洞之時，再將畫軸歸還……」
這一處山洞中，同樣嵌滿了螢石，一如白晝。憑空處有光華閃動，緩緩現出千幻的身影，那一雙明眸依然，含著莫名的欣奇，深深注視著林一。
「你的同伴皆將我視若神明，你卻是三番五次的冒犯。如此無禮，視我何在？莫非……不怕我主人怪罪？」
「你不想知道我主人是誰嗎？」千幻的話語有些急，見林一又轉過身來，她嘻嘻一笑，又輕輕打開手中的畫軸，神色中露出濃重的哀傷，自言自語道：「主人！莫非今日的一切，早已被你料中？」
「不懂！」林一答道。「幻靈術」在仙子的面前不值一曬，還是不提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