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長道遠
第579章 殺人還錢
柳賢俯身說道：「都是孩兒闖下了禍端，使我柳家受到了牽連……」
天震子又罵：「混賬！你是嫌師父還不夠丟人嗎？」鐵七一怔，問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此乃天經地義……」
這位的意思是說，有人殺我弟子，我讓他用靈石來抵償。若其不願意掏靈石，那我便來逼債殺人。總之是不能吃虧，還有占點兒便宜。
老者衝著兩兄妹示意了下，對方于蒲席上陪坐左右。他神色緩和了許多，說道：「鬧出了人命，雖與你二人有關，而天震門難辭其咎！此外，兮湖的靈符太過霸道……」
弟子的話令天震子深以為然，他點頭以示讚許，惡狠狠說道：「莫以為有虛鼎門在背後撐腰，他柳家便可躲過這一劫。紫玉真人不過是元嬰中期的修為，老夫還真的不怕她……」
師徒倆臭味相投的默契，使得天震子心生幾分快意。他手拈長須，得意說道：「為師走遍九州，還未曾吃過虧！這一回，柳家自己送上門來……」
柳煙兒秀眸閃動，隨即伏在蒲席上說道：「煙兒遵命……」柳賢的臉上亦隨之露出了笑容，心頭的懸石落了下來。雖說知曉老父親疼愛自己兄妹，可家規森嚴，又出了兩條人命，免不了要受禁足閉關的懲戒。玉山鎮方圓千里，這禁足形同虛設，還是怕二人亂跑而惹禍上身。舔犢之情，莫過於此。
師父的話透著玄機，可就是聽不明白。鐵七不敢質疑，只顧著眨巴著眼睛，靜待下文。
老者哦了一聲，眼角輕抬，神色慈和。他長眉聳動了下，拈鬚沉
老者哼了一聲，柳煙兒亦忙隨著大哥跪下，小聲說道：「請爹爹責罰……」
鐵七湊到近前，信誓旦旦說道：「弟子這便下山，將柳家夷為平地……」
鐵七激憤起來，跟著師父怒吼道：「犯我天震門者，罪不可赦！」
「此事怪不得大哥……」柳煙兒亦跟著焦急起來。
此時，花間小徑走來兩人，神色惴惴，帶著幾分小心的模樣。
這是柳家的後院，聚拳石為山，環斗水為池，四下里濃蔭蔽日，暗香疏影，好一片清幽雅緻的所在。
習習涼風吹來，樹木搖曳，池塘漣漪輕綻，幾尾錦鯉吐著水泡，搖頭擺尾，怡然自樂。
來者正是柳賢與柳煙兒，二人近前拜道：「見過爹爹！」
天震子又吹了下鬍子，氣急敗壞地教訓道：「老祖宗的話信不得！什麼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一派胡言！」
「爹爹是說……」柳賢怔了下，不禁與柳煙兒面面相覷。或許，這才是他兄妹二人心頭的隱憂所在。
方圓十萬里的玉山島，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家族與小仙門眾多，而擁有元嬰修士的仙門只有兩家，分別為天震門與虛鼎門。
天震子不滿地瞪著鐵七，斥道：「你跟隨為師近百年，如此淺顯的道理還不知曉？」
「不怪姑姑的靈符霸道，只怪孩兒的修為低下……」柳賢自責了一句。柳煙兒勸慰道：「姑姑所贈靈符為保命護身之用，而大哥眼下已是築基的修為，又怎好妄自菲薄。皆因天震門弟子蠻橫無禮…
斷玉峰的峰頂，一塊光禿禿的大石上，正盤膝坐著一位玄袍老者。其鬚髮灰白，神色乖戾，生人勿近的模樣。
老者手拈長須，眸子閃動著隱隱的怒意。想自己一生修道無果，為免身後絕嗣，這才于數百歲的時候得到了一雙兒女。邀天之倖，兒女皆聰慧俊秀，乃良金美玉一般的人物，如今卻為人欺凌，差點命喪海外。天震門，玉山並非你一家獨大，何敢如此猖狂……
鐵七連連點頭，擺出虛心受教的架勢。
將此行的遭遇一一道出之後，柳賢垂手肅立，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若是說鐵七的相貌兇惡，他這位師父的尊容只能說是醜陋，外加上幾分的猙獰，樣子著實嚇人。
……
柳賢忙簡短几句道出了林一的來歷，之後又說：「那位林道友自稱散修，卻身著雲絲煉製的道袍與雲靴，孩兒自感好奇，便生出了結交之心……」柳煙兒附和道：「大哥所言有理，那一身袍靴不下上萬塊的靈石，他一個散修怎會如此的闊綽……」
「不……」老者的神色忽而凝重起來，繼而愕然道：「公羊氏？莫非是那位九州盟的高人……」
天震門所在的斷玉峰，北據大海，南倚群山，氣象巍峨。尤其是那斷玉峰，高逾三千丈，如一劍擎天，直破雲霄，頗有切金斷玉之勢。
抑下心頭的火氣，老者神色不動，威嚴漸起，沉聲說道：「遑論他人刁蠻在前，兩條性命終是喪於你手。賢兒，你可知錯？」
金丹修士御劍而來，雙腳尚未落地，便衝著老者大聲
「那幾個沒用的東西，占不到便宜就不要回來……」怒罵一句后，老者忽而揮動雙臂大吼道：「我天震門何時吃過虧？爾等丟盡了我天震子的老臉……」
看著滿園的風景，老者淡淡一笑，輕聲說道：「年少總有輕狂時，少不了幾番的起落，幾番的消磨。得意繁花照眼新，失意花冷不開心，一切不過爾爾……」
老者嗯了一聲，又手拈長須，慨然說道：「我玉山柳家已傳承千年之久，豈容輕侮……」
鐵七臉色發苦，說道：「有請師父教誨……」
許是多了心事，兄妹二人靜坐無語，神情鬱郁。
老者說道：「不錯！天震門的天震子，已橫行玉山近百年。現如今，被我柳家斬殺了兩位弟子，他又怎會罷休！」
兄妹倆神情肅然，老者卻話語一轉，問道：「那個林一是什麼來頭，竟是佔據了我族中長老的洞府……」
輕輕頷首，老者說道：「靈符所蘊含金丹修士的三成法力，豈是尋常築基修士可以應付的。而兮湖已是金丹後期的修為，所煉製靈符的威力可想而知啊！只不過，這一回還是免不了借她之力……」
……
「玄月島上所遇到的那位前輩，正是因林道友的緣故，才放過我等一行……」柳賢又將當時的奇遇說了出來，老者沉思半晌，自語道：「九州高手無數，公羊氏卻罕有……」
「弟子從前
鐵七恍然而悟，雙眼放光，大聲贊道：「將人殺了，靈石盡歸我所有！這便是殺人者還錢，欠債者償命……師父真知灼見，弟子受教了！」
天震門的惡名遠播不必多提，老者所說的兮湖，乃是他同族的妹子，名為柳兮湖。這女子很是寵愛柳賢兄妹，那靈符便是由其所贈。
冷哼了一聲，天震子收回了手臂，兀自凶神惡煞的樣子，教訓道：「你入我門下多少年了？」
見兒女乖覺，老者輕吁了下，話語緩轉，說道：「禁足……于玉山鎮十年，以示懲戒！」
老者呵呵一笑，接著說道：「故爾，你二人雖有莽撞過失，卻並無大錯！」
柳賢忙雙膝跪地，說道：「孩兒知錯，請責罰！」
老者恍然點頭，說道：「雲絲煉製的道袍與雲靴，便是老夫亦消受不起，非前輩高人而不可得……」
不一會兒，那面相兇惡的金丹修士一摔袖袍，衝著身邊三人狠狠瞪了一眼，轉而踏起劍虹直奔峰巔而去。
天震子不無感慨地說道：「師父卻是悟出了一個道理，殺人者還錢，欠債者償命……」見弟子兀自懵懂，他又悶哼了一聲，說道：「殺我弟子者，用靈石來抵償人命！欠我靈石者，用命償還……」
聞得身邊的動靜，老者緩緩抬起眼帘，悠然看著池魚遊動，出聲說道：「賢兒，煙兒，你兄妹二人回來了…
這位天震子的咆哮聲去若奔雷，霎時響徹了整個斷玉峰上下。直至片刻過後，那「隆隆」的雷鳴聲尚在迴音不絕。
見爹爹如此神情，柳賢暗忖，怕是自己識人不明。他歉然說道：「即便林道友真是一散修，孩兒幫他一回，亦算是全了同道之義……」
「你……」天震子抬起手臂作勢要打人，嚇得鐵七往後一縮腦袋，委屈道：「師父勿要動怒，弟子有些糊塗……」
柳賢兄妹心頭釋然，伏地拜道：「多謝爹爹教誨！」
天震子的怒氣稍歇，反問道：「殺人償命，你能佔到什麼便宜？欠債者不還錢，你又如何？」
清池邊的竹軒旁，一張蒲席上，端坐著一位白須的老者。其垂眉闔目，神態安詳。
柳賢與柳煙兒心有所悟，老者又語重心長說道：「古人有雲，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須處進思退，著手圖放，切勿因一時的莽撞，而失去了轉圜之機。不過……」他話語頓了下，看了看身邊一雙人兒，又道：「謙謙君子，又何妨于生死榮辱之際，作一回錚錚烈士？故爾……」
……
柳賢兄妹相視，驚訝失聲：「九州盟……」
叫作鐵七的修士自知失態，忙老老實實躬身施了一禮。他才要說話，又忙噤聲不語。老者轉過身來，虎瞪著雙眼，氣勢駭人。
此時，斷玉峰下的一處山坡上，三個築基弟子圍著一金丹前輩分說著什麼。一旁的地上，還擺放著兩具死屍。
柳煙兒衝著身邊的大哥忸怩了下，往後退了一步，柳賢只好說道：「來去並無大礙，卻是于玄月島上遇到了天震門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