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長道遠
第653章 酒醇夢醺
花塵子掙扎了下，又癱倒在了桌上。她喃喃自語：「我這是醉了嗎？這世間還有醉人的酒……」其無奈地搖搖頭，卻又忽而泣道：「嗚嗚！塵子怎會這般的不堪……」
林一神色不變，輕聲說道：「大殿中並無他物，只有當年供奉所留下的酒！我帶回一壇……」說著，他手掌一翻，「奪」的一聲，木桌上多出一個兩尺高的酒罈子。
此刻，飲下的已不是酒水，而是破碎的寂寞，盡化作光陰的激流，一傾入懷，使人難以自持！
林一默不作聲，臉色漸漸沉靜下來。
林一亦丟下了空酒罈，緩緩轉過身來。看著已酒醉的花塵子，其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這萬年的野粟酒，便是元嬰後期的魯牙都消受不起啊！從魔冢脫身之時，他只得到三壇酒，若非想擺脫這魔女，還真捨不得這遠古的佳釀。不過，這一番「勸酒」，可真是費盡了心思！
「嗚嗚！醉了便醉了！醉了……便可入夢……夢裡有家，還有爹娘……」不時啜泣著，花塵子于醉眼朦朧之中，衝著林一那已模糊的人影說道：「想家嗎？想爹娘嗎……」
花塵子已抑制不住心頭的興奮，兀自神魂顛倒的樣子，不住擊掌歡呼著：「總以為仙道飄渺而無從尋覓，一場執念不過鏡中月、水中花……誰想典籍所載之玄奧，盡為真實的存在……既有三皇，便有仙人……嘻嘻！這世上真的有仙人呵……苦修百年、千年，不是逐夢，亦非妄念，而是求仙、成仙……」
林一聳聳肩頭，說道：「勿謂言之不預也……」
須臾過後，花影搖曳，花塵子又撲至桌前坐下，急切問道：「大殿之中，還有何物？你之修為可是來至此處……」
眸子里閃過一絲狐疑，花塵子又將酒罈子上下看了。那泥封難以作假，其他未見異常。她不屑地抬起了下巴，衝著林一狠狠瞪了一眼，抬手從牆角的櫥柜上招來兩隻茶碗置於桌上，說道：「你獨自對影小酌，著實無趣呀！彼此不妨同飲幾杯，如何……」
「我一身的魔修來得蹊蹺，卻是飲過此酒……」林一接著說道。
默然佇立良久，林一還是輕輕搖了搖頭。于客房四周布下幾道禁制之後，他再次看了一眼那熟睡中的女子，悄然遠去……
「……我爹娘不在了，只留下我一人……我爹娘乃是一家族的修士，與天道門並無瓜葛……而我花家的先祖曾與天道門祖師有舊，便是松雲散人……後來，因得罪了仙門中人，花家被滅，我爹娘慘死，只活下我一人……事後為松雲散人獲悉，便隨其回至天道門……那一年，我只有十六歲……祖師體恤我身世可憐，便讓他弟子收我為徒……可我那師父人面獸心……嗚嗚……」
「呵呵！酒味如何呀？」林一惡笑了一聲，又不屑地搖搖頭，繼而長身而起，伸手抓出一罈子凡俗間的烈酒來。他不顧花塵子的羞怒，猛地昂起頭，舉著酒罈子便「咕嘟、咕嘟」
想不到，這麼一個性情多變且潑皮般的女子，獲悉仙道有望，竟喜極而泣！便如獨行的旅者，終見夜色盡頭的一盞燈火……
許是觸動了心事，花塵子止住泣聲，卻又痛苦地呻吟了下。她斷斷續續說著話，好像不如此，不足以宣洩心頭多年來的鬱積——
「我要嘗嘗這酒……」花塵子眸含熱望，已迫不及待抓住了酒罈子。
轉眼間，一罈子見了底。林一尚未盡興，轉而又拿出一罈子酒，再次一飲而盡。當手上出現第三罈子酒時，他竟是朗聲笑道：「莫說仙道無知己，清風冷月一壇酒！」言罷，其看也不看一旁發獃的花塵子，又是狂飲不止，其狀豪邁，其境出塵……
玉臂輕挽，花塵子已將酒罈子攬至懷中，衝著林一哼道：「你之修為可飲得，我為何飲不得……」
這臭小子才是真正的牛飲！任其下去，一罈子酒轉眼便到了他一人的肚子里。
沉重的醉意夾雜著不盡的倦意湧來，花塵子又掙扎了下，卻是伏在桌上難以起身。她眼神愈發飄忽起來，兀自說道：「好不易尋到進入魔冢的法子，卻便林一那小子毀了！我恨他……他身上中了我的陀羅香，百年不散……千里之內，我便能尋到他……林一……壞小子，我要抓住你……」
花塵子伏在桌子上，肩頭聳動著，一時悲咽無聲。那酡紅的面容盡為淚水浸泡，凄苦的神情變得猙獰起來，竟是咬牙切齒又道：「我那師父元嬰
輕輕捶了下桌子，花塵子絕望地說道：「……我恨祖師當年的偏袒，我恨天道門功法的齷蹉，我恨人性的世故與卑鄙，我恨自己修為提升太慢，我恨天道門……可我心頭的恨，卻無人可以訴說……從此以後，仙門上下皆讓著我……我為了報仇才拚命修鍊，而仇人卻不在了，我又該如何……即便是修至化神，又能如何……祖師最終亦免不了身隕道消，我修鍊又有何用……」
林一搖搖頭，好意提醒道：「酒勁迅猛，非常人可以承受，你飲不得……」
暗弱的燈光下，花塵子身姿翩翩，宛若一隻守夜的蝶，舒展那寂寞的雙翅，只為等候遙遠晨曦的到來！
每一片風景的背後，都有自己的故事！即便是孤獨前行，卻又總是于不經意間感受著四季的不同，使人凡心染霜，使人步履沉重……
林一神色一怔，輕輕皺了眉頭。花塵子淚眼滂沱，兀自抽泣不止，仿若彷徨無依的孩子，不知悲的是心傷，還是苦的彷徨，他人無從知曉！
花塵子卻是未急著飲酒，而是細細留意著林一的舉動。對方長出一口酒氣，眉目間洋
「住手！」花塵子一把將酒罈子移至一旁，說道：「你怎可這般小氣……」
林一隻得作罷，不舍的眼神還盯著酒罈子，說道：「你一個女子，又怎飲得烈酒、識得酒中美味呢？莫要暴殄天物……」
花塵子驚奇盯著酒罈子，自語道：「這酒來自神殿無疑……」她不由得伸出手去，卻聽對方輕斥道：「你要作甚……」
林一飲起酒來，可謂是酣暢淋漓，尤其那揮灑豪爽的氣度，使人血脈賁張。好勝之下，花塵子禁不住起身站立，雙手抱起了酒罈子。清風作伴，冷月相隨，酒為知己！嘻嘻……
一罈子來自洪荒的野粟酒，塵封了無數萬年，終得以流淌而下！
林一苦笑著連連搖頭，嘖嘖嘆惜道：「天下之大，此酒僅一壇，絕世罕有啊！你我只可小呷淺嘗，豈可牛飲？」話是這般說，他卻是忙著放下了紫金葫蘆，雙手小心端起了酒碗，匆匆一飲而盡。
「哼！休得啰嗦！我這便飲與你看……」花塵子白了對方一眼，伸手端起了酒碗，同樣是一飲而盡。不過，迅猛的酒勁之下，其奈不住嗆了下，小臉頓時升起一抹淡淡的酡紅。
飲酒可以平添一身的修為？花塵子不信！可這酒來自魔冢，又豈是凡品！何況那小子不情不願不捨得的樣子，我更要嘗一嘗才好！心有計較，她拍開泥封便滿上了兩碗酒，出聲相邀：「請……」
搖晃的燈光下，簡陋而古樸酒罈好似橫越無數的歲月而來，有難
「咚——」的一聲，酒罈落地，花塵子搖晃了下身軀，面色酡紅，眼神迷離！她強自支撐著尋至桌前，踉蹌著坐下，又搖搖頭，詫異道：「這酒……好大的勁頭啊！你……你之前所言不虛，所幸我修為尚可，並無大礙……嘻嘻！」
恍惚之中，花塵子還是察覺到了林一的異樣，便想坐直了身子，卻感到極為的疲憊。無力之下，她只好伏在桌上，秀眸斜睨著，好奇問道：「你是那小子嗎？」其醉態可掬，神情中卻透著一陣陣的迷亂。
當林一不解三皇之說時，身邊有人雀躍而起！
話至此處，花塵子漸漸止住了抽泣。她輕嘆了一聲，眸子里閃動著一絲神往，繼續說道：「……無意中，我于藏經閣的典籍中有所發現，由此猜測魔冢的天道魔塔來自仙域……我要修鍊下去，成為超越化神的存在……我要毀了天道門的功法傳承……最終，我要去尋仙域的所在，那兒一定沒有爾虞我詐，一定沒有人面獸心的畜生……」
話語聲漸低漸隱，花塵子慢慢闔上了雙眸。而其嘴巴還蠕動了下，口水流了一桌子，嬌痴的憨態透著純真無邪！她睡著了，去追尋屬於她的夢……
夜風透過花窗襲來，掠起了林一肩后的長發。有暗香隱隱，燈火裊裊而滅！
林一把玩著手中的紫金葫蘆，默默打量著這形同痴癲的女子。對方那一雙明眸之中，波光盈動；白皙如玉的雙頰上，欣喜的淚痕尚未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