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縱橫九霄
第883章 天上人間
出雲子忙出手相阻道：「你『玉碎』便是，別糟蹋國師貢酒啊……」未幾，他苦笑了下，懶懶地說道：「罷了！年輕人好奇男女之事，乃天性使然！我這便好為人師教你一回……」
星海古城往北的百里之外，有座披翠高山，名為樂游。其千丈山巔的群峰環簇間，有一方湖泊，名為星海。湖水碧藍，平坦如鏡，儼如群星聚落，天光入懷，景色壯麗而奇異！
出雲子吼叫了一陣子，心裡頭舒服了許多，這才恨恨啐了一口，佇足於晨色之中，看著遠方自語道「當年，昊天塔生變，我暗中施展隱身術逃出山谷后不久，撞見了幾個衡天仙域的修士。他娘的欺生啊！見我服飾談吐與其迥異，便上來盤問……」話說一半，他轉身到了林一的跟前，摸出兩個玉壺示意道：「品嘗一下大漠的美酒！此乃王族的貢奉，為本國師獨享……」
在這幾里方圓的湖水岸邊，有一間洞府。其門前奇花異草遍布，靈氣氤氳，儼然一處神仙人家！
林一默默打量著出雲子，不置可否地說道：「你已是兩三千歲的老怪物，何以如此這般貪戀紅塵……」
林一接著說道：「當逾越不了躲避不過的時候，唯有以死力爭，寧可玉碎，亦在所不惜！」他話語一轉，看著出雲子又道：「你問我以後該如何……」
玉壺裝酒不過兩斤，一口便飲盡了。「啪」的一聲脆響，片片碎玉濺落。在晨輝的照耀下，草叢間星閃點點。
「此言大繆！」出雲子抬頭挺胸，一臉正氣地說道：「不
仿若被人揪住了痛處，出雲子猛地跳了起來，大聲嚷嚷道：「你糊塗呀？天威、伏龍或不可怕，背後的衡天門才是擎天巨獸！人家只須伸出根手指頭，便可橫掃仙域。莫要以為長本事了，你打得過煉虛中期、後期的高手嗎？我是命苦才甘願受你欺負，想要我陪著送死……老子不幹！」他大袖子一甩，竟是背過身去，一口飲盡的壺中酒，猶自憤憤不平地直哼哼。
出雲子卻於此時低下頭去，很是愛惜地撫摸著身上的輕紗道袍，擺出裝聾作啞的模樣。
在九州的時候，出雲子還自恃身份而有所收斂，眼下卻已是毫無顧忌，滿口的胡言亂語，讓口齒伶俐的林一隻能甘拜下風。見有人臉色不好看，他只得老老實實說道：「你與松雲等人在昊天谷外遭遇大難，卻不知我同樣是境遇不堪吶！說來話長……」
一塊方石之上，林一端坐著，手裡還拿著紫金葫蘆，神色中透著淡淡的落寞。他將三十八年前所發生的一切，以及自己與百里川相遇的前後情形又說了一遍。不管是天威、伏龍兩家仙門的殘虐暴行，還是松雲散人以及花塵子等人死去時的慘烈，無不令人唏噓莫名。
「此處如何？」出雲子站在洞府前，主人般地指點著四周。興頭所致，他又手摸著無須的下巴，慨然吟道：「千
出雲子在自家的門前端詳了片刻，這才晃動著身子走了過來，臉上猶自帶著愜意的笑容，分說道：「此處不僅可以俯瞰百裡外的古城，山下深處還藏有一條小小的仙脈，足夠你我二人修鍊百年之用！而左右山峰之中，因嵌有一種稱為『星子』的異石，使得過往的修士根本發覺不到此間的玄機！且坐下歇息……」他大袖子一揮，岸邊出現一方柔軟且華麗的木榻。其嘿嘿一笑，又不動神色地將其收起來，換成一套石桌凳，上面還多出幾壺美酒，這才伸手相請。
林一面無表情地放下了紫金葫蘆，抓起桌上的玉壺作勢欲摔。
出雲子一哆嗦，還是按捺不住抬頭說道：「天威、伏龍兩家仙門深不莫測，豈是你一人可以抗衡……」話至此處，他突然伸手作勢扇了自己一耳光，依然暗暗悔恨不已。果不其然，對方毫不遲疑地接著說道：「有你這位國師相助，我怎會是孤軍奮戰呢……」
出雲子睜開眼，神色忽而變得謹慎起來。
林一不為所動，周身透著隱隱的霸氣，哼道：「哼！衡天門又怎樣？敢有阻攔，假以時日，老子照樣滅了他……」他瞥了眼那個背
林一眉梢一挑，不得不點了點頭。
「公良贊！你該死……」
原地轉兩個圈子，出雲子有些無奈地說道：「我並非無情無義之人，彼此相識了數百年，你該瞭然才是啊……」
一路走來，多少人就這麼沒了。腳下匆匆，奔波不停，不經意間迴轉身時，沒有春花曉月的旖旎，忘了縱橫馳騁的快意，只有孤獨漸深，寂寞漸濃……
出雲子是個酒色之徒，還是一個仙道的高手！這麼個心智與修為皆超出常人的傢伙，竟然心甘情願拜倒在一位沙漠女王的裙下，太過匪夷所思。林一雖暗中有了計較，卻不能不對這樁怪事有所知曉。可來的時候人家扭扭捏捏不願說，更是令他好奇不已……
「嘿嘿！其實沒甚好說的，古麗女王曾以『情比金堅、義比天高』概言之，倒也貼切……」出雲子手持玉壺輕呷了一口，賤賤一笑，一副箇中滋味不為外人道哉的德行！
出雲子無奈地閉上雙眼，自命風雅地嘆道：「哎呀！暴殄天物！美酒與美人，皆要細品慢嘗才有滋味……」
林一眼光斜睨，一聲不吭。方才的出雲子還是怒不可遏，頗有幾分氣概衝天的架勢，而此時卻神態如舊，十足一個知足常樂的富家翁。不！這可是一位有女王陪伴的大國師！
「……一番輾轉之後，我便到了大漠之
林一在湖邊背手踱步，聞聲不由得暗暗撇了撇嘴角，抬眼看向遠處問道：「這山峰有阻擋神識之能，何故？」他此前沒有發現出雲子的蹤跡，不知與這樂游山的怪異有無干係。
出雲子仿若再次受到了驚嚇，驟然跳轉身來，兩眼閃動著凶光叫道：「動她一指頭，老子跟你拚命……」忽見對方嘴角露出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意，他怔了下，頓時泄氣。所謂上了賊船不外如此，同夥脅迫相擾之下，從前的安逸時光算是一去不復返了，更莫說陪著女王逍遙度日……
歇息了半宿之後，出雲子找回了體力，可當獲悉九州一行的凄慘下場並非謊言，便再也坐不住了。他晃動著肥胖的身軀，在原地踱著步子，臉上的肉抖動著，眼光陰沉可怖。
林一舉起了自己的紫金葫蘆，辛辣入口，舌齒間殘餘的柔軟綿甜一盪而盡。酒氣輕吁，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年歲不過數百，卻也算幾世為人，嘗過甘苦，懂得退讓，這才跌跌撞撞走到今日。可我也知道，並非每一道溝塹都可以逾越，每一樁劫難都可以僥倖躲過，每一回的羞辱都可以坦然處之……」
林一對出雲子的鬼祟行徑視若未見，而是心頭一動。星子！豈不就是煉製星盤所需的異石？他在石桌前慢慢坐了下來，
男女之情玄妙無窮，你瞭然個屁！當年不過是個練氣的修士，便狡詐多智叫人難以對付，如今更是不得了啦！出雲子一陣抓耳撓腮之後，手臂一揮好似在痛下決斷，一張肥臉上帶著幾分鄭重的神情說道：「等我……五十年！只待此間事了，公良贊不勞你費心，我定叫他血債血償！你若肯等上百年，我便為你兵不血刃取下天威門，或者是伏龍門，你只須全力對付其中的另一家便可，如何……」
林一神色如舊，深沉說道：「瞭然！」
林一嘴角牽動了下，扭頭他顧，擺擺手說道：「等你五十年不難，可我要知道真正的緣由……」
林一微微一頓，眼光中精芒一閃，沉聲說道：「我要殺公良贊，滅天威、伏龍兩家仙門……」
……
山谷中，晨靄淡淡，一聲怒吼打破了四周的寂靜——
林一不看出雲子，隨手接過玉壺。國師的專貢酒，入口苦澀，稍後一絲甘甜悠悠泛起，令人回味。只不過酒勁稍顯綿軟，不夠爽辣痛快！
出雲子兀自端著高人的架勢，細長的雙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得意的神色，不屑道：「你枉活了數百歲，至今還是純陽之身，俗語中的『童子雞』，豈能領悟紅塵妙法！嘿嘿……」他禁不住猥瑣一笑，卻強自帶著幾分矜持教訓道：「道友不聞，飽后思味，濃淡之境頓消；色后思淫，則男女之間盡絕也！故而本國師，常以事後之悔悟，破臨事之痴迷，則道心常在而無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