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縱橫九霄
第1072章 孤魂望月
法陣有十余丈大小，為瑩瑩的光芒所籠罩。其中強大的氣機在洶湧旋轉著，不斷湧入雨子的四肢百骸之中。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苦修，再加上法陣的神異，她儼然已是金仙後期圓滿的高手。
「轟——」
淳于風頜下的淡髯漸濃，平添了幾分的儒雅穩重。他沉吟了下，接話說道：「師父所言有理！林師叔至今下落不明，更不知何時迴轉。我等這般及時行樂，並非逍遙快活，而是自欺欺人……」
出雲子大袖子一揮，面前多了三罈子酒與半隻熟羊。其先是拍開一壇酒，「咕嘟、咕嘟」灌了幾大口，后又扯下一塊羊肉狠狠咬了下去。待酒肉都下了肚，他才摸了下油光的嘴巴，頗為愜意地搖晃著腦袋，斜睨著師徒倆說道：「若不是于風渡劫，怎會招來諸多麻煩。縱然如此，又有何妨呢？咦……別愣著，喝酒、吃肉……」
淳于風不解地問道：「出雲子，方才所講何意？」
百多年前，淳于風煉虛圓滿，迎來了合體天劫，卻驚動了盤踞衡天的妖修。於是乎，三人便逃難至今。
余恆子苦笑著搖搖頭，說道：「老朽雖是不堪，尚不至於如你所說的那般……」
斜陽落水，霞光粼粼。船帆片片，猿聲隱隱……
片刻之後，聖女腳下輕移，長裙曳地，帶動婀娜的身姿慢慢靠近了法陣，說道：「非仙君的修為，而不得幫著為師達成心愿。為師要借九牧秘法，再助你更上層樓，只不過……」
…
雨子秀眉微蹙，喃喃自語道：「一場夢……」
雨子遲疑了下，垂首答道：「一切聽從師父的吩咐……」
尚不及喘口氣，三人中一位肥碩的男子便得意地笑道：「哈哈！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轟、轟、轟……」
「雨兒，林大哥對不住您！無論千年、萬年，您與翠兒，都是我的親妹子……」
出雲子哼了一聲，拍了拍屁股站起身來，說道：「你惦記他作甚，莫非嗜好男風……」其臉色一轉，擠眉弄眼地露出猥褻的笑容，說道：「我兄弟數百年未現身，定然是醉倒在美人夢裡。嘿嘿，且容我去夢裡尋他……」他凌空飛起，輕飄飄地落入軟榻之上，快意無雙地哼哼起來，引得不遠處的師徒倆相視無語……
林一橫空而去，轉瞬已到了兩百裡外。
余恆子放下酒罈，擺了擺手，會意說道：「我師徒二人並無口腹之慾，不必介懷，只不過……」他手拈長須，面帶憂色又道：「我三人四處躲藏，全然不知仙域情形。如此下去，恐非長遠之計！」
星空之中，匆匆掠過三道人影。
九牧仙域，一地下洞穴的法陣之中，靜靜坐著一襲白衣的人兒。其面如晶玉，眉似遠黛，雙目微闔，安謐入神的模樣清麗出塵，正是閉關修鍊的雨子。
片刻之後，十余個壯漢急急追來，神色稍顯茫然，隨後又各自扭頭它去。
……
……
林一緩緩飛向一處高峰，在一懸崖峭壁前停
便於此時，洞穴中平地冒出一個面罩雲紗的女子。其稍稍凝視，輕輕頷首，說道：「閉關三百年，進境倒還差強人意，卻與為師所願相差甚遠……」
「如此便好，呵呵……」聖女笑了一聲。笑聲突如其來，在空寂的洞穴中乍然響起，頗為驚艷動人，卻又多了些許陰森的意味。她舒展一下曳地的裙擺，浮雲般的優雅從容，接著又道：「當你修為有成，便會幻覺前世今生。為師要說的是，那不過是一場夢……」
「呵呵！塵歸塵，土歸土，如此亦罷！自來處來，往去處去……」
仙人可以上天入地、長生不老，又能怎樣？離不開爾虞我詐與血腥廝殺，給不了後人千年的祖蔭。《玄天心法》來自玄元觀，且原物奉還。金龍劍等物，換取幾套江湖武功，權作最終的了斷……
林一立於秦水之上，神色默默。眼前的秦城，已非舊時模樣。城門前人影惶惶，七八個算卦的先生在寒風中排成了兩行……
「……只不過，逆天秘法，必然是利弊參半。當你有了仙君的境界之後，會有夢境一般的幻覺。為師想說的是……」
小島的深處，曾經墳冢的所在，矗立著一座鉄鑄的神像，兩丈多高，猙獰且威風。其底座上，刻有鄉紳善人的名諱，並記下某年某月鑄神人以鎮河妖，等等……
暮然回首，記
當初，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從此順水而來……
一條秦水逶迤東去，兩岸青山綿延不斷。那重岩疊嶂、峭壁屏列，一如從前景色！
又是幾聲驚天動地的轟鳴，四、五里方圓的一個小島，慢慢消失在洶湧的波濤之中。從此以後，望湖之中，再無月島。孤魂望月，只屬於一個漁家女子的傳說……
九龍山籠罩在暮色之下，透著一層異樣的朦朧。過去那個江湖名門天龍派，或許已然不在，隨處可見兵丁巡弋的身影。後山的卧龍谷，成了兵營的所在……
師徒倆也不客氣，各自抓起酒罈子對口灌了起來。便是這麼一轉眼的工夫，出雲子已將餘下的羊肉抱在懷裡，風捲殘雲般地一掃而光，依然意猶未盡地允吸著手指頭，十足貪饞的模樣畢露無遺。
法陣之中，雨子收斂心神，慢慢睜開雙眼，欠身說道：「是弟子駑鈍不堪，有負所望……」與從前比起來，她此時的姣美中更添一分淡然的韻致。九天仙子，莫過如此。便是身為師父的聖女看了，也不禁稍稍恍惚起來。
師徒兩人一前一後走入禁法，與出雲子相對坐定。三人有了患難的交情，彼此之間熟稔隨意了許多。
見出雲子口無遮攔，余恆子不便搭話。淳于風卻是麵皮一熱，忙說道：「我並非此意，而是惦念林師叔……」
出雲子臉上的橫肉抖動了下，
「這三百年間，廝殺周旋不斷，而我等的修為、神通也跟著受益匪淺。現如今，于風已修至合體初期的圓滿境界，我亦堪堪到了後期，豈非因禍得福……」出雲子見師徒倆眼光古怪，忙將手指藏於袖中，佯怒道：「別這麼看我呀，好不難為情，嘿嘿……」其話未說完，又嘿嘿一樂，為自家打著圓場，說道：「羊兒太過瘦弱，不禁嚼頭，只夠一人果腹……」
這三人便是余恆子、淳于風與出雲子，才將擺脫了一群妖修的追殺。連番數年的不停逃亡，使得師徒倆早已是精疲力竭。此行的始作俑者，卻是精神頭十足，儼然是將一場場的生死周旋當作了追逐的樂趣。
當旭日初現的一刻，林一揮手輕輕點去。幾丈外光滑的峭壁上，多出兩行字跡：清風冷月今猶在，仙鄉夢裡人未醒……
晚霞如血，暮色四沉，新月如鉤，晨星閃爍……
這是湖中的一個小島，多了幾間草屋，泊著幾隻小船。臨水的空地上，有婦人織網，幼兒嬉鬧。一塊殘石上，擺放著陶碗等物，上面的幾個字跡隱約可辨：冬雨兒之……
殘星是塊百里
另外兩人是一對師徒，打量著偏僻陰寒的所在，禁不住面面相覷。少頃，其中的長者很是無奈地說道：「這般東躲西藏，落魄不堪，何時才是個盡頭？」他徒弟跟著點點頭，附和道：「出雲子，你說的逍遙快活何在呀……」
一殘星之上，逃命的三人總算是尋到了一塊落腳地。
大海之上，林一踏浪回望。
「哈哈！且隨遇而安就是……」出雲子不以為然地笑道。
數百里寬的一條大河，浩浩湯湯奔海而來。朝暉之下，浮光躍金。長煙一空，氣象萬千……
林園與玄元觀，皆毀在後人的手裡。那一切的因果，卻由自己而起。所謂恩賜，實則禍根。是非成敗，逃不過一場無奈的輪迴！
聖女話語一頓，眼光幽幽，神色莫測。
雨子兀自坐在法陣之中，默默注視著師父的一舉一動。不知為何，隨著修為的提升，她的心頭有了一種不祥的恐慌。那灰袍亂髮的身影，竟是在心裏愈發清晰，且揮之不去……
一聲轟鳴巨響，儼如山崩地裂一般。神像炸成粉碎，小島從中被劈成兩半。頓時間，湖水倒卷，哭喊聲大作。而隨之剎那，幾個勞作的婦人與幼兒皆凌空飛向小船，繼而隨狂風疾馳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