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不知不覺的改變

「要不兩年後嚴記者再來暗訪一番？」朱代東淡淡的反問。

朱代東看了一眼拿著記事本在快速記錄的嚴蕊靈，心中無奈，竺必峰明顯是跟她一夥的，可竺必峰的問題必須回答，還不能有太多的猶豫。

嚴蕊靈突然很想了解朱代東，而且她很快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朱代東當初也是名教育工作者，自己可以用一名曾經的教育工作者這個題材再寫篇報道。

「對不起，要採訪朱書記請去鄉政府，這裡是傢具廠，我是這裏的廠長郭春華，如果你對我們傢具廠有興趣，我倒是可以跟你說說。」郭春華說，真是什麼樣的將帶出什麼樣的兵，朱代東抓住一切機會推銷傢具廠，郭春華現在至少也學到了七成。

「我是來採訪你的！」嚴蕊靈咬了咬嘴唇，恨恨的道。

嚴蕊靈還真沒想過這些問題，在她看來，沒有誰不想把自己好的一面表露出來，但是朱代東為了不刺激全縣其他鄉鎮，卻甘願放棄這樣的機會，中國教育報可是全國性的大報紙，如果能在上面被下面報道一回，對獅子山，對朱代東都有莫大的好處。

這讓嚴蕊靈對朱代東的認識再一次發生了變化，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僅僅比自己大兩歲，但卻已經是一個五萬多人口的鄉鎮一把手，要為全鄉數萬群眾的生計而忙碌。而且聽說他當初是名教師，在基層要提拔到他現在這樣的位置，是非常不容易的。而他做到了，憑的是自己的個人能力，突出的能力。連竺必峰跟他只見過一面，都對他讚嘆不已，可以想像其他經常跟他在一起工作的人。

「看大門的事就不勞嚴記者費心了，我們有看大門的人，再說，我們傢具廠還有個後門，你也守不住啊。」郭春華暗笑，解釋道。

「既然他不在，你這麼急著攔我幹什麼？」嚴蕊靈不信。

朱代東還能說什麼？當初建沼氣池完全就是想利用學校的沼氣原料優勢，後來經過推算，發現學校的沼氣量非常足，除了學校食堂之外，教師宿舍樓里也都接通了沼氣。甚至到了暑假的時候，沼氣量太足，得及時清掉一部分池渣才行。至於午餐計劃，是凌長金提出來的，他說朱書記連孩子們的學費都免了，還在乎這一頓飯？在學校有不要錢的飯吃，還有不要錢就能讀書，這能大大減少獅子山的女生輟學率。獅子山鄉的目標是，兩年內實現零輟學。

「兩年內實現零輟學？這口氣有點大了吧？」嚴蕊靈冷笑問，她經常在下面跑教育方面的新聞，哪個鄉鎮沒有輟學的？獅子山兩年內把輟學率降低到一個很低的水平，她相信，但要達到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

當江副縣長來到獅子山後，朱代東的任務終於完成，他讓凌長金接待，自己馬上跑了。嚴蕊靈對江軍說的公式化語言不感興趣，凌長金也讓她找不到新聞點，而那個有新聞點的朱代東卻躲開，她向鄉政府的工作人員打聽了朱代東的去向，追到了傢具廠。

我們朱書記要才有才，有貌有貌，怎麼就不夠資格了？郭春華反問。嚴蕊靈惱怒道，我說他不夠資格就不夠資格！

而獅子山是什麼地方？內陸省份的一個偏遠鄉鎮而已，鄉里真的有魄力做出這樣的事？還是朱代東只想嘩眾取寵，吸引別人的眼球，為他的政績「添磚加瓦」？

「請問你是來買傢具的么？供銷科在前面，這邊是辦公區。」被朱代東面授機宜的郭春華把嚴蕊靈攔住，問。看到嚴蕊靈，他眼前一亮，朱書記怎麼回事，這麼漂亮的一位姑娘，也能忍心拒絕她的訪問？

「朱書記，你們在每所學校都建了一個沼氣池，就是為了實現這個免費午餐計劃？」嚴蕊靈問。

「那好，我就在這裏等著，看他什麼時候出來。」嚴蕊靈想了個絕妙主意。

免除學費可不是件小事，雖然現在對許多家庭，特別是農村家庭來說，中小學學費是很大的負責，可竺必峰也沒有聽說省內哪個地方能真正做到學費全免。外省好像也只有華西村以及廣東、江蘇、浙江等地一些富裕地方能做到。

「我是來找你們朱書記的。」嚴蕊靈掏出自己的工作證遞給郭春華。

原來只是小老虎，幸好朱書記也沒看上你。郭春華小聲嘀咕，沒想這句話卻被嚴蕊靈聽到了，正要反駁，突然看到郭春華臉上洋洋之色，醒悟自己中計。她頂著中國教育報這份全國大報記者的名頭下去採訪，還真沒有哪次被拒絕的。更沒有出現過自己主動找上門，對方避而不見的事。再糾纏下去，倒真像自己在倒追朱代東。

「不，我要看著你們的大門。」嚴蕊靈狠狠的說。

「本廠嚴禁無關人等亂闖。」

「我有什麼好採訪的？」朱代東淡淡的說，他不是不想被採訪，而是不能被採訪，可是嚴大記者卻有一股罵不退打不走的精神。如果是普通的採訪，能宣傳獅子山，又能增加自己的暴光，給自己的工作增加色彩，他是很樂意的。可是這次獅子山的做法，雖然贏得了廣大學生和老師的心，可卻得防備得罪其他鄉鎮的學生和老師，還有他們的領導。獅子山給教師漲工資，光是這一條，恐怕就會讓自己的壓力大增。如果再被嚴大記者這一報道，就更加會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

「好，很好，要是真的能做到這些，善莫大焉。」竺必峰開心的笑著，如果說修建校舍，朱代東還有為自己加分的嫌疑，那免除學雜費和增加教師工資，就真是實實在在的把教育工作當成百年大計在抓。

傢具廠現在擁了五十輛東風卡車，此時正有三十多輛卡車整整齊齊的停在傢具廠的坪中，怪不得嚴蕊靈會誤以為走錯了地方。

朱代東不答。嚴蕊靈氣惱不已，只好向竺必峰投去求助的目光。

郭春華嘿嘿的笑了聲，問，嚴記者你是不是看上我們朱書記了？

「你們傢具廠有什麼好採訪的，我是中國教育報的記者，又不是中國經濟報的記者。」嚴蕊靈不理郭春華，就要往裡闖。

「那你守到明天也等不到朱書記，要不我給你安排間房休息一下？」郭春華問。

嚴蕊靈並沒有發覺，自己不知不覺就開始替朱代東著想起來。

「哼。」嚴蕊靈把頭偏向一邊，不再去看朱代東。

果然，這一問馬上轉移開了嚴蕊靈的注意力，她勃然大怒，我會看上他？追本姑娘的沒有一個連也有一個排，你們的朱書記還不夠資格。

「那我就到處找。」

「嚴記者，你聽我說嘛，朱書記確實不在傢具廠，他前腳剛走，你後腳就跟過來了。」郭春華追上來，攔住嚴蕊靈。

「只要鄉里財政寬裕，就一直會堅持下去，以現在獅子山的財政狀況，至少支持十年免除所有學雜費是不成問題的。而且鄉里還在考慮，要額外增加教師的工資。教師是個令人尊敬的職業，可能教師的待遇一直以來偏低，在鄉里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再發一份補助，我想是能調動教師積極性的。」

就在這僵持之時，朱代東卻從廠外走了進來，看到嚴蕊靈，朱代東故作驚訝的問，嚴大記者來採訪我們的傢具廠了？歡迎歡迎。他在裏面「聽」到嚴蕊靈與郭春華的對話，知道自己再要不出現，真會傷了人家小姑娘。朱書記同志這才從傢具廠的後門出來，繞著圍牆疾走了一圈，臉不改色心不跳的出現在大門口。

地方嚴蕊靈沒來錯，但她要想見到朱代東卻很難。還在她剛到傢具廠門口，朱代東就已經聽到了她的聲音，馬上讓郭春華去想辦法攔下來。採訪傢具廠可以，但要採訪他朱書記免談。

「代東同志，嚴記者是我的世侄女，你要是能回答她的問題，也算幫我的忙了。」竺必峰笑著說。

「你是不想採訪！」嚴蕊靈氣鼓鼓的說。

「我是不能採訪。」朱代東微微嘆了口氣，接著又說道：「獅子山的情況很好，非常好，甚至有人會感覺太好了。但這樣的話，周邊鄉鎮會怎麼想？他們的學生會不會也要求減免學費？他們的教師會不會也要求增加工資？他們的黨委政府會不會面臨著壓力？如果造成矛盾激化，到時該由誰來承擔責任？因此，目前獅子山的這些事，只能做，不能說，更不能宣傳，希望嚴記者能諒解。」

獅子山傢具廠很容易找，在路上隨便問一個人，哪怕是小孩子，他也能準確的說出傢具廠的位置。嚴蕊靈來到傢具廠，站在廠門口的她卻發了發獃，連忙又退後幾步，看了看門口掛的招牌，獅子山傢具廠，沒錯啊，怎麼好像到了汽車車似的？

「我……」嚴蕊靈要哭了，從小到大，她哪受過這樣的刁難？現在她進退維谷，要不是郭春華在，真想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