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學
第33章 急診續
見老太太很不配合，端木彥稍一猶豫，對田路輕聲道：「我剛才檢查了一下，應該沒有什麼大的問題，要不咱們請李老師過來看看？」
田路撓了撓頭，有些拿捏不定地說道：「外表是看不出什麼問題，不過我懷疑被撞的那一下可能傷到了裏面，只不過這老太太似乎有些抗拒檢查，我們沒辦法進一步的確定。」
老太太聲音高大洪亮，中氣十足，而且聽口氣似乎頗有不滿。
點了點頭，示意端木彥在這裏看著，田路跑出了診室。
檢查了一邊，按了幾下之後，李老師微一沉吟，又問了幾句之後，對著老太太的女兒說道：「保險起見，我覺得還是先拍一個片子看看，不能保證沒有傷及內臟。」
沒好氣地看了田路一眼，端木彥撇嘴道：「學理論的時候覺得洗胃還挺複雜的，但是真正做起來的時候覺得真是很簡單，只要不慌不亂的話，沒有什麼技術含量，就是有些噁心。」
兩個人分屬兩個不同的帶教醫生，端木彥的帶教醫生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主治醫，膽子大，放得開，很多操作都會讓學生插上一手。就像今天的洗胃一樣，老師做了一兩次之後，剩下就直接交給了端木彥來做。而田路的帶教醫生是個二十多歲的研究生，做事小心翼翼的，基本不會放手，即使是拆線，配藥這種小活，也一定要在旁邊緊張地看著，生怕田路做錯了一步。
「你們的看法是什麼？」一邊走，李老師低聲問道。
幾步就走到了診室門口，李老師也不再多問，笑眯眯地走了進去，對著老太太說道：「來，您再趴一下，我再給您瞧瞧！」
「是啊，就是我！哎？怎麼是這麼年輕的兩個小夥子？」
田路轉過身，有些自嘲似地笑著說道：「每一個步驟，每一點注意事項都深深的印在腦子裡面，可是讓我去給急診病人插得話，我是真不行！這不是說你的知識儲備還有技術能力夠不夠的問題，關鍵還是怕！」
「話不是這麼說的！」
老太太的女兒也面色不善的往前一步，狠狠地瞪向
老太太斬釘截鐵地說道：「你們留我下來肯定又是要勸我做檢查，我回家去，反正離這兒也不遠，有事兒再過來找你們好了！」
「您當時疼的厲害嗎？」
端木彥和田路很有些難以理解：明明受了不輕的撞擊，很難保證沒有什麼隱藏的危險，為什麼就不願意做個檢查呢？難道這點兒檢查費比自己的健康還重要嗎？
「我也不敢。」
「好好好，你說了算，這總行了吧？」聽到女兒的埋怨，老太太馬上笑著說道，不過怎麼聽，似乎都透著那麼一股子不樂意。
「很疼嗎？」
「第三者唄，這四十多歲的女人來洗胃，不是吵架想不開就是老公有了第三者，沒別的原因了。」端木彥使勁擦了又擦，始終也沒有辦法擦乾淨，只得悻悻的扔下紙巾，乾脆不管他了。
田路一邊寫著病歷，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老太太極為固執，哪怕女兒輕輕地拉了一下她的手臂，仍然是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地對著女兒嚷嚷道：「我告訴你啊，你就是去交了錢我也不拍！」
「這其實也是書本知識和臨床實際工作有差別的緣故，就像剛才那個女人，一進屋我就聞到了很刺鼻的有機磷味道。當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馬上用碳酸氫鈉洗胃，可是張老師卻用了清水，最後我問起來的時候才告訴，只是聞到了有機磷的味道，不能保證是，所以清水才是最可靠的，也是最安全的。」端木彥也有些感慨地說道。
談起這個話題，田路明顯來了興緻，乾脆把手邊的病歷往旁邊一推，笑著說道：「其實說起來，要求咱們本科生掌握的急救知識無非就是心肺復甦，洗胃這些急救操作，還有一些常規儀器和藥品的使用，按理說是很簡單的，可就是一到真人身上的時候，心裏還是慌！」
「哎呦！」
咕咚咕咚的喝下去大半瓶，端木彥這才發出一聲極為滿足的嘆息聲。
「嘿！」
這話讓旁邊的年輕女性頓時不樂意了，皺眉嗔道：「媽，有沒有事兒不是您說的，都被撞出
好大一片青紫！
看到端木彥連忙拿著一摞紙巾拚命的擦拭，田路樂呵呵地問道：「那這次這個，又為的什麼？」
運氣不錯，李老師剛剛完成了一次小的清創縫合手術，這會兒正在歇著呢，田路大致的說明了一下情況之後，李老師很是配合的起身向診室走去。
短短几天時間，兩個實習生神速的適應著自己現在的角色。
看到病人離開，田路愕然看向了李老師，訝聲問道：「李老師，就這樣讓她們走了？萬一有問題怎麼辦？」
皺著眉頭，沒有理會兩人的態度，田路認真的問道。
「是外面那層淤青的地方疼，還是肚子裏面疼？」組織了一下老太太能聽懂的語言，田路語氣凝重地問道。
嘿嘿地笑了笑，田路撂下筆問道：「那自己動手的感覺怎麼樣？」
「是您剛剛摔倒了嗎？」
對視了一眼，田路和端木彥無奈的微微搖頭，只得坐下耐心的詢問了起來。問清楚當時摔到了那些部位，還有那些地方比較疼之後，田路讓老太太坐到了床上，掀開了衣服。
老太太嘴一撇道：「咋不厲害？當時疼得我喲，好半天都站不起來，好在身上帶的有手機，這才把我閨女給叫了過來。」
說完，又是搖了搖頭，李老師慢悠悠地出了診室，只留下兩個有些迷茫的實習生，面面相覷，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哎……」
說完，老太太恨恨的嘟囔道：「開三輪的那小子太不是東西了，車也不停就一溜煙兒地跑了，夜裡連個車牌號都沒看見，你們說，我這醫藥費找誰要去？」
病人是個六十多歲的婦女，這會兒正有說有笑的和旁邊一個年輕女性聊天，渾然看不出一點兒受傷的樣子。
「噝！」
剛一用力，老太太立刻一聲大叫，差點兒從床上蹦了起來：「小夥子，你幹嘛呢？」
女兒還沒說什麼，老太太一聽急了，連忙爬起來嚷嚷道：「拍什麼片子啊！我這會兒不按的話就不怎麼疼，花那個冤枉
李老師就是端木彥的帶教老師，人很熱情，除了喜歡開學生的玩笑之外，其他時候都很受歡迎，端木彥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他。
沒有理會老太太的抱怨，端木彥仔細檢查了一遍之後，轉過身微微地搖了搖頭，田路微一猶豫，上前一步，右手用力的按在了那片青紫之上。
田路嘴一撇，笑道：「那氣管切開插管實際上也沒什麼技術含量，不過就是切開，插進管子，然後固定就是了，你敢做嗎？」
雙手一攤，李老師搖了搖頭道：「我們是醫生，不是警察，也不是她們的家人，沒有權利強迫他們留下來，難道還能把她綁起來不成？所以才一定要她簽了這張知情通知書，這樣的話，就算有問題也沒有咱們的責任了。」
見老太太態度極為堅定，李老師也不著急，沉吟了一下后道：「那要不這樣，您要是不願意拍片子的話就在我們的急診觀察室呆一晚上，等確定了沒問題再走怎麼樣？」
「那我再按一次，您好好感覺感覺！」田路一捋衣袖，上前就要動手。
「救過來了？」
「那也不行！」
微微一愣，端木彥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說實話，我還真不敢！」
端木彥很是贊同地點了點頭，也是苦笑道：「我老爸就是外科醫生，上大學之前，我也去他科室里見過世面了，沒想到到了臨床上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兒！」
附近的工地夜間施工，剛發生了一次嚴重的事故，一下子來了十幾個受傷的工人，這會兒急診科的醫生們正忙得不可開交，估計還要挺長時間，所以剛送來的一位病人就沒有人接待了，嚴護士只好拉兩個實習生出來先進行一下初診，其實也就是讓病人心理上有些安慰，不至於覺得不受重視罷了。
「不怎麼樣！」
「不拍不拍！你們說什麼我都不會拍的！」
老太太衣服下的情況頓時讓田路和端木彥眼神一凝，倒吸了一口冷氣。
見到病人，田路和端木彥頓時一愣，呆了片刻之後才開口問道。
「要不說，真正急重的活肯定
老太太慌得連忙坐了起來，拉下衣服嚷嚷道：「還按？再按幾次我沒事兒也被你按出事兒了！」
兩人正聊得熱火朝天，這時候門突然開了，嚴護士向屋裡掃了一眼，沉聲道：「你們兩個，出來幫下忙！」
老太天膚色較白，人也頗為富態，雖然沒有出血，甚至連最輕微的擦傷都沒有，但是老太太背部下方一直到臀部上方，好大的一片青紫！
老太太氣的差點兒樂了：「廢話，你身上被撞了一下，又這麼按的話不疼嗎？」
「沒辦法！」
看到老太太的女兒也有些猶豫，李老師耐心地解釋道：「外面的傷外面可以查，但是裏面的傷是肉眼看不到的，還是拍個片子比較保險。」
「不行不行！」
女兒一看這張單子，立刻又想勸一勸老太太，誰知道老太太一把抓過單子，簽了字之後就大步地走了出去！
似乎是李老師的年紀給了老太太一些信心，她又老老實實的趴在了病床上。
「哦，該死！」
「曾經聽我爸說過，如果把整個醫院看做一個小社會的話，急診科可能就是這個小社會裡的大戲院，上演著一出出的悲劇和正劇，但是絕對沒有喜劇。」端木彥重重地砸在椅子裏面，臉上寫滿了疲累，用力的扯下手上的手套，扔到了醫療垃圾桶中。
發現兩個年輕的醫生進來，老年婦女連忙答道。看到兩個人的模樣極為青澀，忍不住加了一句，不過馬上就接著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兒，就是騎車的時候被一輛三輪給掛了一下，當時腰有些疼，這會兒已經沒什麼事兒了！」
兩人連忙站起來跟了出去。
「呃……」
看到女兒極為意動，老太太急了：「你們這些醫生，有事兒沒事兒就讓我們做這個檢查，做那個檢查，其實就是讓我們花冤枉錢！」
同為實習生，又是同班同學，兩人都有著共同的語言，很快
端木彥做著仔細的檢查，田路沉聲問道。
田路頭也不抬，甩手扔過去了一瓶礦泉水：「別忙著感慨了，先喘口氣吧。」
端木彥走過來坐下，點了點頭道：「救過來了，好傢夥，喝了整整一瓶！我就納了悶兒，你說這城市裡她上哪兒買的農藥？」
略帶歉意地笑了一笑，女兒也急匆匆地跟了出去。
李老師又極力地勸了一陣子，加上老太太的女兒一起上陣，最終也沒能讓她回心轉意，一直嚷嚷著要走。最後不得已，李老師只好拿出一張單子，填寫之後讓老太太簽字。這是醫院為了規避風險的一張知情通知書，說明醫生建議留下治療而患者自行要求離開，將來出了問題就可以免除醫生的責任了。
看到田路一副很慎重的樣子，老太太和女兒都是一愣，認真的回想了一下之後，老太天有些拿不穩的猶豫道：「應該是外面疼吧……」
一言二語，兩個年輕的實習醫生興緻勃勃的討論起了這一個多星期來的急診科實習生活。和其他科室不同，急診的夜班有時候也很忙，好不容易偷了一下閑，兩人就聊開了。
聞言順著田路的目光向下一看，端木彥頓時跳腳地罵了起來。褲腿上沾上了患者的嘔吐物，這對極度好潔的他來說不啻於一場災難！這種情況下，這條褲子唯一的下場就是光榮退役，被扔進了垃圾箱中。
田路低頭瞧了端木彥的褲子，突然笑道：「她在哪兒買的農藥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你今天又要破財了！」
老太太的話一出口，田路和端木彥頓時一怔，心中泛起了一種委屈的感覺，倒是李老師面色不變，仍然微笑著說道：「這怎麼能是冤枉錢呢？做個檢查也是為您的身體考慮，什麼事情都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