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快樂人生
第16章 與時間塞跑
加西亞看著他的動作，越發地擔心。這個小徒弟是什麼樣的德性他和弗瑞斯特最為清楚不過，天才聰明、富於創造力是他的亮點，懶散、漫不經心，對事物缺乏持久的熱情卻是他致命的缺點。就像學習魔法，他仍然表現出了這兩種對立的學習態度。而眼下他施放出來的這個冰凍術，就是他這個火系魔法師都看出了其中不凡之處，比如魔力的精控，時機的把握，元素的精妙利用，無一不顯這人此時的認真態度。
鏡片是採用真正的高純度石英打磨而成，矮人們貢獻出采自死火山深處石英，再經侏儒的巧手磨成合適曲度的鏡片，把這樣的半成品交給精靈族用魔法溫養，直到最後完全成形，製做出來的鏡片儼然能達到現代的精度。
巴利爾端著一個玻璃培養皿跑得飛快，因為人類形態進化不完全而始終都隱藏不了的尾巴在屁股後頭拖著筆直。如果不是怕手上的東西被摔了，他甚至打算變做獸形來跑，這樣就快得多了。他身後跟著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漢克和阿倫兩兄弟，兩個小獸人手裡也端著同樣的琉璃器皿，一路徑直衝向徐錚的鍊金試驗室。
對他這樣的舉動弗瑞斯特毫不意外，只嘆息道：「謝謝，老瘋子。」
同時墨菲的心情又是激動莫明的，自打第一次透過顯微鏡看到了那個自己從沒接觸到過的微觀世界，這位藥劑師部長便像著了魔一般，見了什麼東西都想做成塗片遞到顯微鏡下去看看。心裏更深深覺得這次死皮賴臉的要跟著導師來奧森莊園支援真是人生里做出的最明智的決定，不然要是以知道自己和這台顯微鏡擦身而過，他會後悔得找把劍來直接抹脖子！
加西亞和巴利爾面面相覷，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擔憂，這樣的徐錚，是誰也沒見過的模樣，沒有人氣，足像一台侏儒族製造出來的報警器一樣，只會平靜又單調的說話。
「其中會用到的原料我記在紙上，有過濾所需的碳酸鈉，就是蘇打，食鹽、硫酸、煤、石灰石為原料製造出來，方法我也寫得有。石碳濾紙已經交給精靈朋友在製造，有問題請看我寫下的備註。另外……」
※※※※
鍊金實驗室里一共有四人，徐錚、加西亞、弗瑞斯特和奧格學院藥劑部的部長墨菲。四人各司其職，弗瑞斯特著手研究具有時間加速功能的魔法陣，墨菲在很不熟練的運用徐錚弄出來的顯微鏡觀察玻璃塗片上的東西，徐錚守著一口巨大的鍋爐，加西亞則在燒鍋爐的火。
沒錯，他就是在和時間賽跑，只期盼青霉素送過去時還來得及，不要讓自己聽到任何一個朋友不幸的消息。那樣的打
快步走到弗瑞斯特身邊，加西亞道：「繪陣吧。法陣的反傷我替你承受一半。」
「青黴水中含有脂溶性物質，而油可以溶解分離這種脂溶性物質。攪拌均勻之後，便靜置等待。桶裏面的物質最終會被分離成三層，第一層，便是用油溶解掉脂溶性物質，第二層是不溶於水也不溶於油的不溶性物質，因為青霉素是水溶性物質，所以沉在最底下的水中便含有青霉素。」
這……這……墨菲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都以為奧格學院出品的人行事已經夠出格的了，哪知奧森莊園眾更加奇葩！
現在墨菲就帶著一種呵護珍寶一樣的心情在操作這台價值連城的顯微鏡，連呼吸都放輕了，手中的動作更是輕如羽毛拂過，唯恐自己一不小心就弄壞了這台精密無比的設備。
「我說，徒弟，你不要這麼玩命好不好？你要是病倒了，誰來指揮後繼的青霉素生產？」加西亞半開玩笑開認真的歸勸徐錚。
那邊的叫喊徐錚早聽見了，分身無術的無法分享那群小傢伙的喜悅。他正在煮一大鍋培養液，就是用野外挖回來的芋頭和侏儒們種出的大米混在一起熬成一鍋稀粥，等這個放置冷卻以後就上好的培養基。
真是惰性害人！
巴利爾舉高手裡的東西，認真地道：「我們把這些甜瓜放了好幾天了，全都長出了一層厚厚的綠霉。依著徐錚哥哥的說法，這樣的原料可以用來提煉那個什麼什麼黴素。墨菲哥哥你先看樣品對不對，要是對的話，我們馬上送更多的過來。」
加西亞彎腰抱起徐錚，深皺著眉：「不打暈他，他一定會累出毛病來。放心，我和你費端斯特老師用法杖敲來敲去敲了很多年，我下手有分寸得很，不會打出毛病來，頂多醒來後腦袋上多個包。就讓他這樣暈著休息會兒。小初，還在外頭守著嗎？」
弗瑞斯特微笑，比起食指噓了一聲：「別告訴徐錚。我會受傷，但卻死不了，養一陣就沒事。」
加西亞眼光暗了一暗，突道：「青霉素做出來了！」
加西亞一拍額：「我就知道會這樣！」
而這次他便因為這各性子吃了大虧，如果手裡早儲備得有大量的青霉素，馬達加爾暴發鼠疫的時候直接送過去就是，現在卻需要重新製做，不知道在浪費的這些時間里又有哪些自己的朋友會遇到危險。
徐錚從巴利爾手裡接過長滿了一層綠毛的甜瓜，嘴裏機械地道：「為了防止意外，我先說一遍青霉素的提取辦法。先把菌种放進這個芋頭和米漿煮制的培養液里，等它長出綠毛，
「抱他下去好好的睡一覺，如果有必要，就拿墨菲的昏眨藥劑灌他！至少保證他睡滿一整天！」
墨菲聽了，眼紅羡慕兩人親密無間的友誼的同時不免又覺得身上小寒。幸好他不懂古中文，若是換了徐錚看到此時此景，腦中怕是只會浮現一句話：生未同衾死同穴……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於君絕。
各方齊動，剎那間當真是風雲色變！
還真是毫不拖泥帶水！墨菲瞧得目瞪口呆，又見這身形修長的青年把徐錚抱到房間的一個角落裡，脫了衣服直接變形成一頭黑豹，把徐錚往自己胸腹下一圈，閉上眼就睡了。而徐錚也絕，明明被當頭棒喝與昏睡藥劑雙管齊下昏死得很徹底，竟還本能的偏頭湊向一隻豹爪嗅了嗅，聞到熟悉的氣息后自動自發的向木頭初擠過去，鑽進他兩隻前爪中間，臉上的表情平靜下來，這回是真的睡著了。
巴利爾大急，心疼的大叫道：「老師，你打他做什麼？！還打腦袋，打壞了怎麼辦？」
「哪裡？！」徐錚果然扭頭看向加西亞眼光所指方向。
加西亞心裏一陣火熱，這老東西一向這樣，看似只喜研究不喜世事，實則是外冷內熱的一個熱心人，不怪乎大家能維持下長達幾十年的友誼。
猴王只是一笑，溫和地道：「說這些多餘。我們出來歷練，經過你已經明白了很多世情，將來能夠真正的化身成人，最感謝的是我們才是真。」
事關親朋好友，徐錚這回是真的怒了，後果會如何他沒仔細想過，先他媽打了再說！
三天後的深夜，奧森莊園的侏儒警報器響徹雲霄，原因是嚕嚕從東大陸的魔獸森林里請求援軍已經趕回，隨他回來的正是魔獸森林那一群讓人聞之色變的魔獸大佬。他們一個個野性未訓，不會像那隻溫吞的黃金龍索倫一樣會壓制身上的獸王氣息，敏銳的侏儒警報器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這種壓制性的野性氣息，全體瘋狂的鳴叫了一整夜，錯誤的把奧森莊園的警惕線提升到了深度紅線的標準。
話音落處，就便那個沉重的法師人偶咚咚的走進屋，來到兩人身邊盤膝坐下，挺直了背脊儼然一副不動如山的保護者模樣，兩隻藍眼裡藍光閃爍，在頭盔的襯托下好看得緊。
木頭初立即推門進來，他和一隊守衛者一直守在外面待命。
三天半后，青霉素大量生產，全部封裝進玻璃瓶里。
一天後，徐錚醒來。
換做以往，加西亞只怕
星芭黛沉著一張美麗到極點的臉：「尼娜和愛爾蒂都陷在馬達加爾，為什麼不准我動手？看我能不能把他們射成剌蝟！」
按徐錚的描述，如果讓黑死病不受控制的發展七天，這得死多少人？一想到這個，墨菲不由得一顆心都揪起發愁。
神情不悅的沖加西亞點點頭，小初輕手輕腳的抄起徐錚，揉了揉徐錚的後腦勺后把他的腦袋按到自己的肩頭上靠著，抱著徐錚走向墨菲沉默的伸出手。
加西亞忐忑地望著老友：「再昂貴的魔晶徐錚也不會捨不得。但是你也會被法則反傷吧？時間加速魔法陣畢竟是違反自然法則的東西。觸動法則，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墨菲連忙接過這些樣品，用溶劑兌成液體，取了溶解劑來塗成塗液后塗到玻璃片上，再放到顯微鏡底下看。
木頭初接了葯，二話不說的找來半杯水把葯化開，直接給徐錚灌了下去。該死的，要不是事情太大條，自己又捨不得動手揍他，他早想打暈這傢伙讓他休息會兒了，還好加西亞出了手。管這傢伙什麼時候醒，先把藥水灌了再說！
「找到了！」墨菲把顯微鏡小心的從眼前移開后才放聲喜叫。
玲美美一臉不爽的撇嘴：「可惜了我們飛行器上載入的侏儒機關槍和毒氣彈。敢圍堵我朋友？！我還打算狠狠的揍他們來著！」
加西亞不禁一樂，向墨菲解釋道：「以前在帝都的時候小初總睡徐錚屋裡，他的氣息徐錚很熟。我覺得嘛，小初豹形身體對於徐錚來說就像一個大抱枕，起到的功用跟嚕嚕類似，有安眠的效果。如果有馬克在的話，效果只怕更好。」
奧森莊園：
星芭黛這才安靜了，和兄長一起領著精靈弓手出發。
徐錚這一刻，展現出來的便是他做為人機合併時的數據機的模式，機械而生硬的大段大段內容脫口而出。
蘭洛特安撫著自己的妹妹：「聽霍霍的，他是好意。我們見機行事吧。情況若是不對，說什麼也要幫自己的朋友。」
奧森莊園這台獨一無二的顯微鏡是人族、侏儒族、矮人族、精靈族通力合作的結晶，放眼整個亞里斯大陸恐怕都只有這麼一台。早先徐錚就對玲美美說過顯微鏡的構想，有了這樣的儀器侏儒才有可能做出微型的侏儒裝置。那時候徐錚自己都還只是隨口說說，可侏儒們卻上了心，一直在研究徐錚繪出來的圖紙，和矮人一起試著製做顯微鏡的構架。在經歷了十個月以後，報廢三十四台試製品，第三十五台終於可以用了。
此時正好六點半整，飛行大隊呼嘯起
兩個老頭真是一對讓人噴鼻血的好基友！讓大家和大家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徐錚心裏又驚又怒又急，一邊大恨馬達加爾的管理者辦事不力，沒有管理好城市的衛生問題以至於暴發鼠疫，一邊更恨自己做事散漫懶惰，明知道阿吉塔已經入住馬達加爾醫院，就應該早早的弄出大量的青霉素給她備用才是。結果……想到自己在馬達加爾的朋友也許會因為自己一時的偷懶而因為鼠疫不治而亡，徐錚不由得臉色青白交加，拚命的加快了攪拌的速度。
轉向看向弗瑞斯特，墨菲問：「那個……真的要等七天？」
墨菲徹底無語，只慶幸還好嚕嚕有事不在，要不然傳說中的鐵三角湊到一起，還不知道會妖成什麼德性。
趁其不備，加西亞果斷拎起自己的法杖，對準徐錚腦後就來了一下。徐錚呃一聲，翻著白眼倒了下去。
和這個沉默是金的豹族青年打交道也不是一兩回，墨菲明白他的意思，飛快的掏出一瓶昏睡藥劑遞過去，道：「一勺就夠了，用半杯水化開喂他喝。」
徐錚點頭，以他和魔獸森林原住民的關係，說這些客氣話確實是多餘，但他還是想表達自己的感激。因為這個時候除了請動這些大佬，請求誰的支援都不妥當。像這樣麻煩本與他們無關，但他們肯來幫助自己，這份友情徐錚會一直記住。
第四天天色剛剛擦亮，徐錚便站到微熱的晨風裡，簡短地道：「猴王，突破重圍的事就拜託你了。事完之後，想吃什麼儘管說，包你想不到，沒有我做不到的。」
三個小豹人奔進來，來不及跟徐錚打招呼，全體一古腦沖至墨菲那裡，叫道：「墨菲哥哥，這是黴菌批量培植的樣品，你看看行不行？」
弗瑞斯特停下演算：「我這個時間加速魔法陣最終能起到二點三倍的加速效果，三天以後應該能大量出產青霉素。但這樣的逆法則運用的東西是以消耗掉各系頂級魔晶魔晶為代價……」
三個小獸人也在屏息等待結果，聽到墨菲的喊聲，不由得喜出望遠，叫道：「真的有？太好了！我把甜瓜給徐錚哥哥送去。」
在亞里斯大陸這樣的環境下培養青霉素不難，但要把青霉素提純出來，並成批的大量生產則是難上加難。所以以前徐錚是少量的製做過一些，後來因為成本和條件的原因沒再製做。他就是有那樣非常不可靠的性格，做事大多隻憑喜好，想到便干，待得玩興過了又沒
兩人氣急敗壞的打斷徐錚的說話，徐錚茫然轉過頭來，眼光漫無焦距地問道：「什麼事？稀粥煮壞了？」馬上又一臉的驚恐探手試粥溫，臉上的神情緩和下來：「還好，已經涼了，我竟忘了這一茬事。青霉素樣品呢？投到鍋里沒有？」明顯的已經在胡言亂語。
顯微鏡經過組裝以後正式問世，刨雲材料的成本不計，光是時間便消耗近十個月，人力的消耗龐大得無法計算，沒奧森莊園和龐大的朋友群支持，這樣的東西根本做不出來。所以顯微鏡不僅是亞里斯大陸的第一台，以後恐怕也沒有了第二台，製做它時消耗的人力、財力、精力、時間，無論哪一樣都不堪再來第二回。
回頭再看看待陣以發的整齊侏儒飛行大隊，徐錚對玲美美道：「只投藥，不能參加戰鬥。」
「徐錚哥哥！」
霍克拿這個暴力的侏儒妹子實在頭疼，勸道：「小不點兒，你給我安份些！把你們和精靈族卷進去已經讓我們心裏難安，你就少找麻煩！」轉頭看向蘭洛特和星芭黛：「你們兄妹也是！只許警戒，不許動手！」
「那個特製的木桶我跟矮人們說過，他們知道怎麼做，因為大致的樣子就跟他們用來釀麥酒的酒桶一樣。所以它底部會有一個木塞，撥開木寒，最下面的水慢慢流了出來，把它接到用酒和蒸餾水消毒過的缽中過濾其中一些大雜質后，再倒入壇中，裏面裝有煮過的消毒在碎碳，經過攪拌之後，青霉素就會被碳吸收。」
加西亞用法杖輕敲了他肩頭一記，笑道：「客氣，老王八。我跟你，註定是要一起進棺材。到時候乾脆放同一個坑得了，也好聊天的不是？換了別人只怕受不了我的脾氣。」
無疑的，徐錚選擇用甜瓜來吸引青霉素安居落戶的方法非常成功，黑菲通過顯微鏡找到了大量生長旺盛的青霉素菌群。
出其不意的襲擊讓滿屋子的人都驚呆了，只除了弗瑞斯特，淡淡地看了地下有著兩個濃厚的黑眼圈的徐錚一眼，繼續伏桌推演自己正在演算的魔法陣。
「我還行。」徐錚簡短地應了一聲，施放了一個冰凍術，冷卻煮好的混合稀粥。
「徐錚，休息會兒吧。你已經有四天三夜沒睡過覺了，這樣下去會出事。」加西亞擔憂地看著徐錚，看見那張青俊的臉龐上掛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襯得那雙黑瞳嵌在幾天下來就瘦了一圈顯得才巴掌大的小臉上越發地明亮，簡直就像是燃燒起來一般，帶著一種病態的興奮，讓人越看越擔心。
兩種矛盾交加的心情下，墨菲旋動微調旋扭的手指都在顫抖，屏息，再屏息，瞳孔在觀察鏡后睜得奇大無比，仔細搜索著青霉素菌株的身影。
「徐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