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和平年代
第355章 血色蒙古 四
不過聽到外面一陣緊似一陣的炮轟，喬巴山和德米德兩人都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快走到了盡頭。
而此時的戰鬥也已經從政府大院門口的街壘，轉移到了對政府大樓的爭奪了。這棟外表看上去有些粗糙的大樓，也不知道是用花崗岩壘砌成的，還是直接用鋼筋混凝土澆築的？總之是十分的堅固。進攻的中國紅軍拉來了一門75mm山炮，轟隆隆的轟個不停，竟然也沒有將大樓厚厚的牆壁打穿。
四下里傳出的還有傷員的呻吟，還有垂死的人發出的慘叫和哀嚎。喬巴山和德米德的警衛部隊就在這棟大樓周圍，依託著一切可以利用的地形地物拚命射擊抵抗。
「娜塔麗，你覺得斯大林會選擇立即開戰嗎？」羅耀國此時的話語裏面似乎也有些不安了。在他的記憶里，斯大林對外蒙古一直是非常重視的，死活也不肯放手，歷史上還佔領東北，支持新疆叛亂來迫使國民政府讓步。雖然在這個時空里，中國的力量有所增強，可真要和蘇聯來一場大戰，只怕也沒有任何勝算的。
「現在天氣已經漸漸轉涼，更北面的蒙古高原上就要進入冬季了吧？如果我們現在發兵，等大軍走到漠北蒙古正好是寒冬！這蒙古的嚴寒可是很要命的，咱們的紅軍一點兒準備都沒有，到時候不用打，冷也冷死了！」
想到這裏，斯大林微微一蹙眉：「巴拉諾夫，又出什麼大事了？難道是日本帝國主義……」
巴拉諾夫愣一愣，沒有挪步，而是獃獃地問道：「難道不要讓他們命令烏蘭巴托的那支軍隊立即停止進攻嗎？」
這會兒德米德已經從火線上被親信警衛架了下來，和喬巴山兩人一起退到了政府大樓的地下室裏面。
「同志們，我建議工農紅軍立即出兵平亂！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里消滅這股將子彈射向兄弟黨的叛徒！而且……我請求親自帶部隊去，我一定要親手抓住王仲義這個叛徒，為犧牲的蒙古同志報仇雪恨！」
辦公室裏面，斯大林正在召見蘇聯革命軍事委員會副主席，工農紅海軍主任羅穆阿爾德·阿達莫維奇·穆克列維奇。大概是由於受了摧毀海參崴的日本戰列艦的刺激，斯大林眼下也開始關注起紅海軍的發展了。這會兒正和穆克列維奇在琢磨著給蘇聯海軍也弄兩艘好一點的戰列艦！
延安王家嶺下的那間窯洞，今晚也註定要通宵達旦
巴郎諾夫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望著斯大林：「是這支中國紅軍突然發難，突襲了蒙古共和國首都烏蘭巴托！根據蘇聯領事館的急電，他們是趁著夜色突然襲擊，還使用了大炮轟擊蒙古人民軍軍營……現在大部分的烏蘭巴托市區已經被中國人完全控制！只有蒙古共和國政府大樓附近還有槍聲傳出！」
這件事的嚴重性是怎麼強調都不過分的。因為這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紅軍在進攻同樣是共產黨領導下的蒙古人民軍！共產國際領導下的兩個國際主義政黨現在居然打起來了！而且估計還是為了民族利益而戰！
斯大林和穆克列維奇對望了一眼，都微微有些訝異。巴郎諾夫在斯大林身邊工作多年，也算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一般情況下都是氣度嫻雅，處變不驚的。這份氣急敗壞的樣子，好像只有日本天皇被朝鮮共產黨刺殺的時候才見過，莫非……
娜塔麗微蹙了一下秀眉，淺淺一笑：「也許會，也許不會。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斯大林已經輸不起了！他在短短几個月裏面就輸掉了兩次戰爭，如果再輸掉第三次戰爭的話，他就鐵定要下台了。他們俄羅斯人可不怎麼喜歡失敗者的！而在眼下的蘇聯……能夠取代斯大林的，只有托洛茨基同志了。」
……
德米德微微一蹙眉，心道：「我們是忠誠度共產主義戰士，就算是要壯烈犧牲也應該是視死如歸才對！怎麼可以害怕呢？」
兩人一抬頭，就看見巴郎諾夫滿臉漲得通紅地站著那裡，手裡抓著一疊電報紙，指著他們兩人。喘地說不過話來。
項英的臉色現在鐵青著，他是軍委主席！紅軍現在出了這麼嚴重的叛亂事件，他這個軍委主席自然是難辭其咎的！搞不好……可就要壞事了。看到李立三投過來的充滿焦慮的眼神，項英冷冷哼了一聲：
要知道現在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蘇聯的布爾什維克正在利用共產國際滿世界宣傳真理，呃，就是教人家國家的無產階級不要民族不要祖國，要團結起來一起愛蘇聯！現在好了……共產國際旗下的兩個工人階級政黨為
「我覺得此事還是要從長計議，不能貿然出兵……而且王仲義同志的這個舉動也不能輕易定性為叛變。」毛澤東這時終於開了口，突然冒出一句有點驚世駭俗的言論來，只聽他語氣緩慢的開始分析起來：
「不！不……不！我們不會死在這裏的！」德米德的聲音突然也充滿了恐懼。原來幾百年的神，真的不是幾年時間就可以打倒的，就連他們兩個的內心深處也對這個神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敬畏！
項英發完言，窯洞裏面又是一片寂靜。毛澤東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眉頭越擰越緊，他可不像項英那樣激動。他和周恩來兩人都知道這支所謂的紅軍三方面軍二路軍的底細，也知道在背後操縱整件事的是羅耀國！這個人絕對是個壞透了的主，雖然一直以來他對中共倒也沒有什麼惡意，而且還幫了中共不少忙……可是這次的事件卻直接將中共推上了風口浪尖了！
撞進門的，正是斯大林的秘書巴郎諾夫。他是斯大林的機要秘書，蘇聯內外的大小事件，要向斯大林報告的都先要過他的手，然後再給斯大林看。
公元一九二七年九月十一日的這個夜裡，武漢東湖邊上的國民政府軍委會情報局大樓也是燈火通明。
德米德這下子才想起來這間地下室，正是三年前他們親手處死哲布尊丹巴八世的地方！
「可是蘇聯那邊還等著我們的答覆！我們應該怎麼回答他們呢？現在是我們的軍隊在進攻兄弟黨的軍隊，我們總不能一點反應都沒有吧？」
「呵呵……」喬巴山苦笑一聲：「不死在這裏，要死在哪裡？讓那些中國人抓去了還能輕饒得了？你別忘了……我們殺了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別說是那些中國人，就算是草原上的普通牧民也不會饒了我們吧？還是在這裏……自己了斷算了！免得被人家按照殺害活佛的罪來定刑罰……」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王仲義是不是叛亂已經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了。而是要看整個中蘇關係乃至世界革命的大局！或者更確切一點，就是要看蘇聯會不會因為王仲義的行為而和中國再次開戰？如果他們選擇開戰，那王仲義自然就是叛亂，如果他們選擇不開戰，那王仲義也有可能是幫助蒙古人民平叛！各位難道沒有發現莫斯科的急電是在詢問我們準
托洛茨基和斯大林可是一對冤家對頭，如果讓托洛茨基復辟了，斯大林肯定是沒有下場的。這裏面的潛台詞就是斯大林如果要戰，就是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作賭注了！贏了，好處是國家的，輸了死的是他自己！這個賭局斯大林會來嗎？
……
當所有與會的中共大員都搞清楚今晚要討論的是什麼問題之後，整個窯洞居然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驚人消息給驚呆了！中共領導下的紅軍……現在竟然擅自在進攻兄弟黨的人民軍！這個世界一定哪裡出問題了吧？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荒唐的事情呢？
巴郎諾夫趕緊搖搖頭，神色又是緊張又是驚訝，半晌才道：「斯大林同志！是蒙古出事了！」
眼下這個時空的歷史，早就給改得面目全非了！所以就算他這個穿越者也不知道這次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聽到蒙古，斯大林就是一笑，無所謂的一擺手：「蒙古？是米夫和喬巴山他們殺掉了那支中國紅軍的首腦？還是那些人畏罪潛逃了？」
等鄧希賢同志緩過神來，頓時也暴跳起來，一疊連聲的下令中央秘書處的秘書們分抄電報，然後分頭給李立三、項英、周恩來、毛澤東、向忠發，這些眼下正在延安的中央領導同志們送去。他自己則趕緊拿了一份抄件直奔周恩來的住處。蒙古這事情，的確是把共產國際的天給捅了個窟窿了。
這一次的手段可謂是激烈到了極點，直接動用武力血洗了蒙古自治共和國的首都。把他們的高層差不多一網打盡，也就是將整個分裂主義集團連根拔掉了！而且還借用了中共的旗號，避免了中央和蘇聯的直接對抗。不過蘇聯最終會採取什麼手段……羅耀國現在還真是沒有把握。
「我同意澤東同志的看法。」周恩來也不失時機的附和了毛澤東的意見，他微微一笑：「現在王仲義也沒有公開打出叛變革命的旗號，還是打著紅旗，這說明什麼？說明在他的軍隊裏面，我們的力量還是非常強大的！這些同志現在只不過是一時被人蒙蔽做出了一些過激的事情。如果我們不問青紅皂白，直接將他們統統打成叛徒，那他們很有可能就真的走向我們的對立面了。萬一他們來個一不做二不休，扔掉紅旗，公開投靠國民黨，那時我們要怎麼辦呢？」
……
「德米德安答，你……你還記得這裏嗎
莫斯科發出的紅色電波，轉瞬就到了陝北延安的王家嶺中共中央駐地。當晚在中央秘書處當值的正是秘書長鄧希賢，呃，就鄧大神！饒是他老人家這樣的大神，拿著這份莫斯科發過來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客氣的電文，也嚇得跌坐在炕頭上面，獃獃半天，說不出話兒來。
交錯的彈雨將蒙古共和國政府大樓的圍牆打出了無數的彈孔。步槍、機關槍、衝鋒槍響成了一片，偶爾還夾雜著幾聲不知道是手榴彈還是迫擊炮彈爆炸的轟鳴聲。四下躥起的煙霧和火光，將這裏整個的籠罩了。
這是不久后被共產國際尊為偉大的國際主義戰士，蒙古人民的優秀兒女的格勒克道爾吉·德米德同志的最後遺言！隨著他和霍爾洛·喬巴山兩人在蒙古共和國政府大樓的地下室內飲彈自盡，蒙古人民共和國短暫而光輝的歷史也畫上了一個悲壯的句號！
斯大林苦笑了一下，沉默了半晌，才幽幽道：「如果他們的命令還管用的話……事情就更糟了！」
毛澤東的一番話說完，整個窯洞的人都看著他，不少同志還投來了欽佩的眼神。他的分析的確是切中要害，蘇聯現在也沒有將一定叛徒的帽子直接扣給王仲義，這說明什麼？說明斯大林現在也沒有想好要怎麼應付這個局面！再說政治這種事情並不是一定要講求真相和事實的，關鍵還是利益取向。
在那間特別的作戰室內，羅耀國、白崇禧、吳子良、高少傑，還有娜塔麗都錯落而坐。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等待著烏蘭巴托方面的最後消息。雖然最後的結果在大家心中早就有了數目，可是眼下卻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幾個密謀的核心人物都不約而同的聚集到這裏來熬夜了。
他剛想出口批評對方。喬巴山顫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忘記了……我可沒有忘記！三年前我們就是在這裏處死他的！現在……沒想到，我們的末日也會在這裏……真是報應啊！報應！」
「可是……我們要如何回復共產國際呢？」李立三似乎是給毛澤東和周恩來說服了，暫時不考慮討伐了，而是詢問起如何應付莫斯科了。
就算是莫斯科眼下語氣和緩，似乎沒有一絲責怪的意思，但是這後續的震蕩，還有秋後算賬，那都是難免的。最了不得的還是，這會不會引發中國和蘇聯
蓬的一聲，斯大林辦公室的房門被一下撞開。
斯大林一時也驚得說不出話，站起身走到巴拉諾夫跟前，一把將電報紙奪了過來，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好一會兒，才將電報紙一丟，沉沉嘆了口氣：「讓布哈林和伏羅希洛夫馬上來，還有給中共中央去電詢問……問……問他們打算如何善後。」
周恩來冷笑一聲：「我們等！等王仲義自己來解釋。」
或許是因為已經無路可退，也可能是因為對身後大樓里，兩個靠抱蘇聯大腿上來的偉大領袖的無限忠誠。這些蒙古人民軍的官兵們總算是咬著牙堅持了幾個小時，也讓喬巴山和德米德多呼吸了幾個小時，夾雜著嗆人硝煙的空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才聽到李立三的聲音響了起來：「同志們……這件事情應該定性為反革命政變！我建議咱們立即通過一個決議，開除王仲義的黨內外一切職務，並且宣布紅三方面軍二路軍為叛軍！然後……」
李立三此時的聲音已經全是焦慮了，還有一點點自責了。
「什麼！」斯大林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指著巴拉諾夫手中的電報紙臉色鐵青。
「那你說……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他會原諒我們的罪惡嗎？」
與此同時，烏蘭巴托的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
然後怎麼辦？李立三也不知道了。他緊皺著眉毛，看著眼下主持軍委工作的項英，想聽聽他的意見。
這個地下室裏面漆黑一片，沒有任何亮光，兩個窮途末路的蒙古領導人現在也看不見對方的面目，想必應該是相當狼狽的吧？
現在的問題還不僅中共是不是要派兵討伐，還有蘇聯會不會派兵進攻蒙古的王仲義部！如果蘇聯一出兵……那國民黨又會有什麼反應？根據七國《亞洲和平條約》蘇聯可是已經撤出蒙古了，而且也承認蒙古主權歸屬中國。如果蘇聯撕毀條約派兵進犯，恐怕孫中山也不得不對蘇宣戰吧？到時候中共怎麼辦？再來一次武裝保衛蘇聯嗎？
朱德冷冷的聲音又一次打破了沉寂。聽他的口氣，似乎是不贊成出兵討伐，至少在今年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