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劇變
第501章 內戰 五
這個時候兒，太原城外的共軍上下第一次有了進退兩難的感覺。如果不能在國民黨的援兵到達之前打下太原，到時候只怕要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搞不好就要全軍覆沒！或許是應該到了解圍北撤的時候了吧？也不知道今日的會議上，會不會傳達這方面的指示？
話裏面的意思，似乎是東北軍並沒有想和國民黨硬碰硬幹上一架，只想要維持住南北對峙的局面。周恩來端起茶盞，淺淺抿了幾口，眼角卻一直注視著張學良臉上有些凝重的表情。室內安靜已極，過來好半晌，才聽見周恩來放下手中的茶盞，朝郭松齡點點頭，笑道：「國民黨的強大實力擺在那裡，我黨自然是不願意與之為敵的。至於晉中，我黨當然是想全力爭取，可要實在是不成，我們也願意讓步。不過這是我黨的底牌，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會打出來的……」
法肯豪森點了點頭：「也是。要不然貴國的總參謀部也不會擬定出這樣的計劃，憑藉山西方面軍的實力絕對可以粉碎太原城下的那支共產黨軍隊！」
「鈞座，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吧？」錢大鈞輕輕吁了口氣，開口就是流利的日語：「六師三旅還有一個航空師，總兵力也接近十七八萬了，加上太原城內的晉軍，應該也和共軍不相上下了，這一仗總算是有點把握了。」
聽到這個喜訊，與會人員的士氣一下子就高昂起來了，會議室內的陰鬱也一掃而光。
而且在之前的近一年時間里，這些東北軍的精銳在總參議郭松齡的督促之下，一直在進行嚴格的特訓，比起之前的奉軍差不多已經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了。要不是如此，張學良又哪兒來的相信揮軍入關搞什麼「武裝調停」呢？
山西，陽曲。
周恩來拍手呵呵大笑：「有漢卿兄這句話，我們和國民黨之間的衝突應該可以很快化解的。漢卿兄這回可是做了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了！」
這個提議說實在的，有些出乎了張學良和郭松齡的預料，兩人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就由郭松齡開口詢問道：「周先生，不知道貴黨對晉中歸屬的底線在哪裡？」
「……太原會戰的戰術是圍點打援。我們將用十萬大軍圍攻太原，吸引國民黨軍主力北上解圍，然後以主力二十萬大軍南下予以迎頭痛擊！為此第四、第八路軍將組成太原攻城兵團，由葉挺同志統一指揮，負責猛攻太原城，一定要將閻
朱德黑黝黝的臉膛此時已經放沉，目光炯炯地看著會議室里的諸將，底下的眾人一時無聲。朱德緩緩站起身來：「同志們，中共中央，中革軍委已經給我們下達了命令，要求我們盡一切努力，殲滅或重創國民黨軍北上兵團，為奪取太原赤化整個山西創造有利之條件！同志們，這次的太原會戰將是中國革命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將決定今後戰爭的主動權！諸位都知道國民黨反動派賴以維持統治，獨霸南方的武力支柱就是這二十一個步兵師。可是他們為了防禦日本保護他們的錢袋子、米缸子，不得不將其中的十五個師部署在沿海地區。所以能夠用於北上作戰的不過是區區六個師而已，現在已經有四個師進入了山西。如果我們能在太原會戰中將其殲滅或是重創，那在今後一段時間里，我們將能夠轉守為攻，將戰火燒到國統區去！甚至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實現革命的最終勝利！」
郭松齡沉沉一笑：「漢卿，識時務者為俊傑。當今中國的大勢，不是共產黨就是國民黨，沒有咱們東北軍的份了！這次中共把我們頂到前面，就是為了將十八、十九路軍抽出來調往山西去和國民黨決戰的！這一戰說不定就將決定未來中國的歸屬了。如果國民黨勝了，咱們就倒戈過去，發兵直取北京、察哈爾。有了這份功勞，咱們到了國民黨那裡想必也能高官得做……如果共產黨勝了，那這天下還有的亂，咱們就撤回關外，繼續逍遙自在獨霸一方。」
……
法肯豪森擰著眉毛輕聲發問。對於這樣手下留情的打法，說實在的，他從來都沒有想象過。
郭松齡看來心情倒是不錯，擺了擺手笑道：「漢卿，這個你不用擔心，我估摸著國民黨不會向直隸方向進攻的。」
……
就連到天津直隸督署商討「調停事宜」的周恩來，一見到張學良也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誇讚起來：「漢卿兄的東北軍果真是兵精械足，堪稱是國之長城啊！這一次有你們東北軍入關調停，想必國民黨反動派就不敢貿然挑起內
「那是當然的，朱老總，您就請下命令吧！我們第三集團軍堅決保證完成任務！」馮玉祥啪的一個立正，衝著朱德行了一個標準漂亮的軍禮。
法肯豪森卻哼了一聲，說的也是日語。原來他曾經在日本當過很長時間的武官，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而何應欽、錢大鈞兩人又是日本士官畢業，因此三個人乾脆就用日語交談了。
「老師的意思是……」張學良猛地站了起來，臉上全是驚詫的表情。
他這話兒說得倒是合情合理，而且還將底牌亮了出來，在東北軍面前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說完便矜持地笑了笑，看著對方。張學良卻只是笑笑：「恩來兄，這兩日天津碼頭上面似乎忙碌的很，又是蘇聯的『木材』，又是加拿大的小麥。貴黨是要做木材和糧食買賣嗎？不知道能不能帶我一份呢？」
張學良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擺了擺手，笑道：「恩來兄過獎了，眼下的中國，要說的兵精，數第一的還是貴黨的第四集團軍。要論武器裝備，第一的肯定是國民黨的國民革命軍。哪裡能輪到我們東北軍說話的份呢？而且小弟這次帶兵入關，也不過是給貴黨和國民黨調解一下矛盾。」他的語氣略微放沉：「至於什麼和平統一、民主建國的……我們東北軍可不知道啊！」
民國十九年六月的天津，似乎又一次完全變成了黃色的東北軍的天下。一列列來自關外的軍列將數以萬計的官兵運到這裏，和官兵們一起運到的還有大量的火炮和輜重，甚至還有數十架F-1驅逐機！這些國民黨贈送給東北軍的武器裝備，沒有如蔣介石所願用在「剿共」的戰場上，反而被張學良拿來對付國民黨了！當然國民黨方面也採取了報復措施，那艘在上海江南造船廠改裝的海圻號巡洋艦這會兒已經掛上了青天白日旗。此外運往蒙古補給王仲義的部分物資，現在也被東北軍當局扣留……當然，和眼下南北雙方劍拔弩張的形勢比起來，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地圖上面，平遙縣周圍的，密密麻麻的標滿了部隊的番號，有第一師、第八師、第十師、第十一師、第十二師、第十三師，一共六個師！此外還有獨立重炮兵第一旅，獨立山地兵第一旅，獨立騎兵第一旅，第一航空師等四個輔助兵
此時此刻在距離陽曲縣一多公里的平遙古城，一棟古色古香的中式老宅子裏面。新組建的國民革命軍山西方面軍總司令何應欽大將正和方面軍參謀長錢大鈞上將，德國軍事顧問亞歷山大·馮·法肯豪森，圍著一幅攤開在桌面上的軍事地圖。
何應欽微微點頭，也說起了日語：「唔，幸虧有兩個新擴充的輕裝師接替下了第十師和第十三師去守黃河了，要不然咱們可拿不出那麼多軍隊啊！」
「朱老總，那麼說來我們是要在太原城下和國民黨反動派決戰了嗎？」馮玉祥第一個站了起來，滿臉興奮地喊道：「這次主攻的任務可要給我們第三集團軍，你們第四集團軍可別跟我搶哦！」
這些從關外陸續調過來的部隊，番號是中央陸軍第一、第五、第六路軍；第一裝甲騎兵旅；第一重炮兵旅、獨立炮兵第一、第二、第三團；第一集團軍直屬空軍總隊。此外天津大沽口碼頭上面，還有海軍東北艦隊。擁有大炮三百多門，飛機五十架，坦克六十多輛，軍艦十余艘。總兵力接近二十萬！
「何將軍，錢將軍，我們現在有十七萬多的軍隊，武器裝備和訓練水平都遠遠優於對手，還有壓倒性的空中優勢！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為什麼還要如此小心謹慎，採取步步為營的辦法緩緩推進呢？你們的總參謀部是不是過於謹小慎微了呢？」
張學良看著胸有成竹的郭松齡，微微有些好奇，他怎麼就那麼有把握？知道國民黨不會來找自己的麻煩呢？
「什麼時候共軍開始猛攻太原，咱們就出動，要不然閻錫山的立場可就很難說清楚了。」錢大鈞手指輕輕敲打著地圖：「應該就是這兩天了吧？」
「錢將軍，什麼時候可以開始行動？情報上說共軍這段時間又有兩個路軍到達，總兵力已經達到三十萬了！如果要逼退似乎也有些困難……要是早一點動手或許還能達成目的。」
張學良笑笑點頭，又瞧瞧自己的老師郭松齡，見他也是一張笑臉，在那裡輕輕點頭。當下就沖周恩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接下直隸南部和魯北的防區。此外，我還會寫親筆信給蔣介石，勸說他和貴黨化干戈為玉帛。」
山西戰役本來的設想是速戰速決，卻沒有想到還是陷入了持久戰之中去了。一轉眼的功夫，四個月已經就這樣過去了，包圍太原也有兩月余了，可是戰爭還在
周恩來毫不在意地點點頭，笑道：「那是我們黨的理想，也是全國人民的理想，不過不是眼前的當務之急。」他的目光只是含笑在張學良和作陪的郭松齡身上打量了一番，又微笑道：「我黨的想法是，首先要保證這次的衝突不擴大，不向全面內戰的方向發展，然後才能談調停的事情。現在我們和國民黨之間的矛盾主要是在晉中地區的歸屬，直隸、魯北方面還暫時保持著平靜。為了避免山西的衝突向直隸蔓延，我黨希望能由東北軍進駐到直隸、魯北地區，將我黨和國民黨軍隔離開來。不知道漢卿兄意下如何？」
朱德微笑點頭：「好！第三集團軍不愧是我黨的精銳主力，果然是每戰必爭先啊！不過，這一戰卻是非同小可，咱們可得要同時對付國民黨和晉軍兩路強敵，不知道馮老總想要對付哪一路呢？」
「同時對付兩路強敵！」馮玉祥微微皺眉，臉色又陰鬱下來了。朱德卻只是微笑，招呼參謀拿來了一幅軍用地圖攤開在了桌面上，用又黑又粗的手指戳了戳地圖：「現在晉北、晉中的大部分地盤已經被我們所控制，只要少數土匪武裝還有這個被我們團團圍困的太原城。如果國民黨不來，打下太原，消滅閻錫山集團只是時間問題。可是這些反動派偏偏不甘寂寞，調動了十萬大軍妄圖給太原城內的閻錫山解圍，你們說說看，我軍是不是要給他們一個永世難忘的教訓呢？」
……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山西戰役總前委第一書記朱德同志，穿著一身沒有軍銜的樸素士兵軍服，快步走進了會議室之內。
何應欽苦笑著搖搖頭，國民黨的總參謀部過去一直不怎麼干涉前線將領的作戰。可這一回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直接給山西方面軍下達了詳細的作戰計劃。從太谷縣北上到太原，不過五十多公里的路程，總參謀部命令必須要走三天！每天推進十幾公里，也就走幾個小時而已，剩下的時間則要用來挖掘防禦工事……真是不
「顧問先生。」錢大鈞心思靈巧，看到何應欽面露尷尬，忙出來打圓場。他微笑道：「我們和共產黨畢竟都是中國人，這一戰屬於兄弟之戰。所以不好太積極了，如果能把共軍迫退，解救出太原圍城內的幾十萬無辜百姓，也就達到目的了。」
「老師……咱們把主力擺在前面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周恩來前腳剛走，張學良便皺起了眉毛，望著郭松齡。
郭松齡迎著少帥的目光，微微一笑：「因為你可以修書一封，請何雪竹帶回武漢，向蔣介石表明心跡。」
何應欽也微笑著點點頭，不過心裏面卻仍舊是無奈。來山西之前，老蔣曾經把他找去面授機宜，要他務必以殲滅共軍主力為首要任務……可總參謀部卻給他下達了一個這樣的作戰計劃，怎麼看都像是把共軍逼退拉倒，真是讓他好不為難。
這個會議室。原來是陽曲縣政府的大堂。這個時候，已經被臨時改造成了一間陳設極為簡單的會場。只有兩張柴木大桌拼成的會議桌，還有幾張長凳而已。看到朱德走進來，早已經到達的總前委其他成員，全都起立相迎。
周恩來臉上閃過一絲鐵青，轉眼卻已經換上了一團春風似的笑臉：「不瞞漢卿兄，那些蘇聯『木材』其實是蘇聯援助給我黨的武器裝備，有二十萬支步槍，數千挺機關槍，不過沒有大炮。這些武器裝備只是用來以防萬一的，並不是想要和國民黨大打出手。再說了，現在就算是把新兵招募齊了，沒有一年半載也成不了軍，到時候戰爭早就結束了。至於加拿大小麥……」周恩來輕輕嘆了口氣：「我們的綏遠、陝北、晉西北這兩年遭遇到了特大旱災，我們只能用寶貴的外匯購買糧食賑災。在眼下這種局面里，我們哪兒還有能力和國民黨大戰啊！你們東北軍能來調停，實在是解了我黨的燃眉之急，我黨上下都是感激不盡。」
「同志們！報告大家一個好消息！」就在眾人琢磨著會不會撤退的時候，朱德洪亮的嗓音卻已經響了起來，他微笑著掃視了一下會場，又道：「東北軍二十萬大軍已經陸續進關加入到我們這一邊來了。因此中革軍委決定，將第十八、第十九路軍也調到太原前線來，這樣太原城外我軍的數量將多達三十萬！比國民黨的援兵和死守太原的閻錫山集團加在一塊還要多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