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御醫》第二卷 名起南雲

第一百六十三章 殊途同歸(下)

第二卷 名起南雲

第一百六十三章 殊途同歸(下)

翟老看了看正被張傑雄扶著在外面散步的翟浩輝,嘆道:「這一年多來,他沒有一句囫圇話,所以誰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情。」
曾毅惱怒地看著巴子平,「住聲。」
過了幾分鐘,翟浩輝那邊又發出一聲同樣的聲響,其後又響了三聲,曾毅就把煎好的葯盛在了一個小碗里,放在大瓮旁邊。
曾毅嘆了口氣,既然翟老不用自己解釋,自己也就先不解釋了。曾毅這個寒熱兩葯同用的道理,就有點像是山上的那隻空瓶子,在倒掉熱水之後,想要讓瓶子不變形,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它泡在熱水裡。
巴子平就道:「好,你就說說看,這兩副葯要怎麼同時用。」
巴子平一眼就看到了翟浩輝,就那目光獃滯的樣子,一看就是病人,他道:「我這就去看看。」說完走過去,伸出搭了個脈,小心翼翼地體會著脈象,這人看起來痴痴傻傻,可能讓軍區的兩位司令員都站在一旁,來頭肯定不小啊。
這個病不好治啊,清竅失靈,寒熱相戰,你沒辦法用藥啊。你用熱葯驅寒,必然導致心火發作,說不定當場就成了真傻子;你用寒葯去泄體內邪火,又會導致寒邪內陷,反過來你又要再去扶助元氣,最後反反覆復,就變成一個元氣空耗的局面。元氣是生命之本,不能空耗啊。
曾毅給翟浩輝又診了脈,道:「情況大有好轉,再用藥的話,效果會一次比一次好,看來三天恢復神智,大有希望。」
曾毅笑著擺了擺手,道:「翟老知不知道浩輝去年發病,是因為什麼事情?」
翟老就冷哼一聲,道:「曾毅,你不用解釋了,儘管去治。這幫庸醫,解釋了他們也是不會明白的。」
等警衛員把翟浩輝扶到大瓮里,曾毅就開始行針。
楚振邦立刻做出安排,讓直升機隨時等待降落的命令,然後在警衛局和特種大隊的暗中保護下,護送翟老朝老熊鄉外面走去。
曾毅就微微皺眉,道:「根據脈象,浩輝這個病,是從氣上來的,應該去年受了什麼事情的刺激,在暴怒之下致病。俗話講,心病還需心藥醫,藥物只能讓他恢復神智,但他要是不解開這個疙瘩,這病就很難痊癒。」
「小子猖狂,隨便瞎說,讓翟老您見笑了。」曾毅笑著站了起來,道:「領導召喚,我得到縣裡走一趟,下午我一定趕回這裏。」
翟老頓時心中大怒,這幫庸醫,各個都拿這種不能治病的方子搪塞自己,非但治不好病,反倒把浩輝的病給耽擱,明明是自己下藥孟浪,反倒要指責別人下藥孟浪,半點不覺得是自己的水平不夠。
曾毅看張傑雄的神色,就知道應該是藥效起作用了,跟在他後面就去了翟老的那棟別墅。
「小曾,坐。」康德來指了指對面的沙發,低頭把手上的文件批完,然後站起來,拿著一份文件走過來,道:「這個協議你看一下,事情很棘手啊。」
「你想清楚了再說。」楚振邦道。
巴子平就有點難辦了,這方子確實不好下,他想了半天,才提筆寫了個方子,兩害權衡取其輕,他開了個泄心肝兩經鬱火的方子,但怕元氣內陷,又加入了幾味扶助元氣的葯。這種方子,猶如飲鴆止渴,就像一隻打火機,你把火吹滅了,可氣還在滋滋地冒,一遇到火星它又著了,最後氣冒光了,火才會滅,但打火機也廢了。
曾毅也不著惱,道:「單看方子的話,確實是藥性相反,但有方子,還得有法度,如果方法得當,這葯未必不能同時用啊。」
曾毅弄好爐子,巴子平也診完了脈,眉頭就皺成一個大大的川字,棘手啊,太棘手了。
湯修權得知翟老來了,就過去拜訪,得知是因為翟浩輝的病才留在了長寧山,湯修權就寬慰道:「這件事交給曾毅,您就儘管放寬心吧。去年我的那兩個雙胞胎的孫兒病了,長鋒給請了多少大夫,可連病因都沒查出來,看著兩個寶貝孫兒同時躺在病床上,當時我的心都碎了。後來遇到曾毅,一副薑湯就給治好了。」
曾毅就笑著告辭,出了門,他囑咐張傑雄按照昨天的藥方再去抓藥煎藥,然後就驅車趕往縣城。
巴子平羞愧難當,自己在軍區司令員的面前被人罵作庸醫,以後還怎麼混啊。
曾毅左右看了看,有兩個將軍站在一旁,自己怎麼吃得下,就道:「家裡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我給浩輝複診完了,就回去吃。」
一位五十多歲,頭髮些許花白的老教授在警衛員的指引下,來到楚振邦的面前,「報告司令員,巴子平奉命來向您報到。」
看葯湯差不多涼了,曾毅就道:「把葯湯都倒進瓮里,然後扶病人坐進去。」說完,曾毅打開自己的行醫箱,從裏面取出針灸包。
巴子平看著那大片鍋里的葯,又看著坐在那裡的翟老,他還以為是這位面色堅毅的老者開出了治病藥方呢,就道:「我能不能先看一下藥方?」
「小曾,吃過早飯了嗎?」翟老看曾毅進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沒有吃的話,就一起吃點。」
行完針,曾毅就架起小砂鍋,開始燒水煎第二副葯。
巴子平很生氣,自己行醫幾十年,這兩副葯能不能同時用,難道我還不清楚嗎?你一個黃毛都還沒褪盡的小子,就敢在我面前提什麼方子法度,真是笑話。
原理相似,但放到用藥上,就要兇險很多了,所以沒人敢想這樣的辦法。要徹底治好翟浩輝的病,最根本的,還是要泄去他心肝兩經內的邪火,熱葯沐浴不過是個輔助的手段,真正起作用的,還是曾毅要煎的第二副寒葯。
巴子平頓時無言以對,這方子怎麼可能治好病呢,頂多就是讓瘋癲不至於再嚴重就是了,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好,不過就是換了別人,相信也不會再有更好的辦法了。
翟老看了看,沒有發現翟浩輝有什麼好轉的跡象。
到了縣政府大樓,曾毅去敲開了康德來的辦公室。
翟老嘆道:「可惜了。」
針灸包里的針是銀針,比金針短,不過造型差不多,針尾都有一朵小小的六瓣梅花。
楚振邦就道:「老首長,那我安排一下,咱們就先到長寧山去吧。」
剛說完,空氣中又傳來一聲那樣的嗡嗡聲響,曾毅還是沒動,只是手捧著葯碗,站在那裡凝神聽著什麼。
翟老有些不滿,這些軍醫院的大夫,自己早就請過了,要是能治好,早就治好了,楚振邦真是多此一舉,不過看在楚振邦也是好心,翟老也不好發作。
曾毅就道:「要治肝怒,有兩個辦法,一是以喜制怒,不過這就需要知道他去年是因為什麼發病的;二是以悔消怒,目前看,只有從這方面想辦法了。浩輝以前狂症發作的時候,有沒有留下什麼記錄,比如是照片,或者是影像?」
警衛局臨走的時候,把那口鐵鍋和大瓮也扛著走了,免得到了長寧山找不到這道具,明天治病還得用呢。
巴子平在旁冷眼觀看。心說到底是年輕啊,初生牛犢不怕虎,我看你一會闖下大禍后該怎麼收場,哪有這麼用藥的,太孟浪了。
曾毅想了想,又問道:「浩輝是個什麼性格的人?」
翟老就道:「你有這麼好的醫術,當個醫生,治病救人多好,為什麼要走仕途呢?」
再過三分鐘,那種奇怪的聲響再起,曾毅立刻拿起葯碗,把葯給翟浩輝灌了下去,然後迅速把銀針都起了。
翟榮泰心裏稍稍寬鬆了一些,道:「有這麼神奇?」
曾毅擺了擺手,笑道:「我沒有想那麼多,只是覺得走仕途做事會更容易一些。將軍茶的項目,要不是有扶貧的名義,僅靠市場資本去運作,怕是十年八年也做不起來。等將軍茶項目做大了,老熊鄉那些住在深山老林里,用不上電、看不起病的人,都可以搬到條件更好的鎮上、甚至是縣上來住,生病了可以去醫院。我就是行醫一輩子,所能夠救治的人,或許也沒有這一個項目受益的人多。」
曾毅就知道康德來為什麼要找自己了,現在將軍茶領導小組自己是負責做事的,這事還得自己去解釋溝通啊。
翟老對這個結果很滿意,道:「看來別人叫你曾三劑,是有些道理的。」
翟老頓時臉色一沉,「怎麼,是嫌我這裏的早飯不合胃口?」
曾毅就擺著手,笑道:「怎麼會呢,光看著桌上的這些東西,我已經是食指大動了,那我就叨擾了。」
楚振邦就看向了曾毅,要讓曾毅給一個解釋。
湯修權笑道:「在南江省人院,曾毅有個外號,叫做『曾三劑』,就是說不管什麼病,保管三劑痊癒。」
曾毅接過來,發現是一份將軍茶的開發協議,是去年簽署的,而且是以南雲縣政府的名義簽的。
巴子平有些意外,心說這藥方難道不是那老者開的,而是這年輕人開的嗎?真是混賬至極,這種連中醫學院一年級學生都知道的明顯錯誤,他竟然敢犯,這不是砸中醫的招牌嗎巴子平怒道:「我倒要問問,你究竟有沒有學過中醫,這麼淺顯的錯誤,你難道看不出來?」
水剛開的時候,翟浩輝的身子突然動了一下,然後就聽到空氣中有一聲很輕微但非常清脆的聲響,就像是對著一塊銀圓猛吹了一口氣,銀圓嗡嗡作響的聲音。
這種辦法,巴子平只是從古書上看到過,但從沒見過,要知道經脈運行,看不見也摸不著,誰能測出它的速度啊。
曾毅搖頭:「如果不知道的話,就算了。他恢復神智之後,還是不要去打聽當時的事情,免得他再受刺激,以致病情反覆。」
翟老就問道:「巴大夫,如果用你這個葯,幾副能治好病?」
曾毅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反正葯湯還沒涼,讓他看看也沒關係。他找來一把鐵鏟,從旋風爐里把紅火的焦炭剷出來,然後裝入一個小蜂窩煤爐里,準備煎第二副葯。
吃過早飯,楚振邦和韋長鋒不好再賴在長寧山不走,就向翟老告辭,回軍區去了。
「要儘快。」康德來提了要求,「現在這個投資商正在組織人手,也要收購新茶呢。」
巴子平一看,當即連連搖頭,道:「胡鬧,簡直是胡鬧這兩個方子一熱一涼,藥性完全相反,怎麼能同時使用呢,這是要出大亂子的啊。」
降落長寧山的時候,曾毅發現平時本來就很嚴的干休所,今天增設了很多的崗哨,而且還能看到一隊隊巡邏戰士牽著黑背軍犬在干休所內來回走動。
「這還是子牛同志主政南雲時候簽署的,當時縣裡還進行了宣傳,不過後來那投資商就沒了消息,沒想到今年春茶上市,投資商又拿著這份協議找到了縣裡,要求縣裡履行合同。」康德來摸著自己的肚皮,「這件事原本就是個誤會,但必須慎重處理,既要消除誤會,取得投資商的諒解,又不能讓投資商認為我們南雲縣政府是言而無信。」
警衛員趕緊把翟浩輝扶出來,擦乾淨身子,給他穿上衣服。
翟老點了點頭。
翟老就擺了擺手,呵呵笑道:「去吧,你是要去醫萬民的,我怎麼敢攔你啊。」
翟老臉上的陰雲這才散去,他看著站在一旁的楚振邦和韋長鋒,道:「你們兩個,就沒有小曾實在嘛,吃了就是吃了,沒吃就是沒吃。」
巴子平斟酌再三,才把方子遞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曾毅剛起床,正站在門口活動腰骨,張傑雄就走了過來,「曾大夫,翟老請你過去一趟。」
翟老想了想,道:「家裡應該有影像。」
曾毅又道:「天下之道,殊途同歸,當醫生能夠治病救人,當官同樣可以。人生病了,需要醫生來幫他解除病痛;可老熊鄉的人祖祖輩輩受窮,生了病看不起醫生,這種疾苦,也需要人去解除。身體上的痛是病,經濟上的貧同樣也是病,它們都會讓人覺得痛苦難熬。」
曾毅像是看出了翟老的心思,道:「今晚讓他好好睡一覺,有沒有效果,明天一早就能看出來了。」
翟老微微頷首,「你說得有道理,治病的事,還要你多想辦法。」
曾毅無奈笑道:「我曾經開了一間診所,想繼承爺爺的遺志,做一名好大夫,可惜診所開張的第一天,牌照就讓衛生局給扣了。我只想好好地做事,奈何想要做好事情,就得先做好官,現實如此,我也不得不隨波逐流啊。」
曾毅抬頭看了一眼翟浩輝,就把葯下到了鍋里。
楚振邦卻是心中大震,他已經聽出翟老的不滿了,所以也不敢出聲多說什麼了,只是他有點不明白,翟老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年輕大夫,怎麼就這麼大的信任呢?
不過多看兩眼,巴子平就有點訝異,曾毅行針沒有什麼技法,只是按照經脈運行的順序,在幾處大穴上行了針,這是個什麼治病的法子,巴子平完全看不出門道。
翟老此時對曾毅的醫術已是非常信任,看曾毅僅憑脈象,也能推斷出當時的情形,就更無懷疑,道:「這事就按你說的辦。」
張傑雄就拿出藥方,遞到了巴子平面前。
此時翟老卻道:「既然你說這兩副葯不能用,那麼你就開一個方子出來。」
翟老看著曾毅,這個年輕人的說法,倒是讓自己有點刮目相看的感覺,「沒想到你還有上醫風範。」
巴子平就道:「司令員,藥方我還是能看得準的,這葯絕不能這麼用。」
翟老道:「他從小自尊心就特彆強,從來不肯為人後,做什麼事都要做到最好。」
巴子平目瞪口呆,他終於有點明白曾毅剛才是在等什麼了,剛才總共響了七聲,而曾毅又用了七根銀針,他是在測算沐浴用的熱葯所起的藥性,到底行到了經脈的何處,由此計算出吃下寒葯的時間,從而錯開了寒熱兩葯的藥性衝突。
張傑雄接過來一看,就低聲道:「跟以前那些沒效果的方子是一樣的。」
楚振邦和韋長鋒兩人,今天換上了將軍裝,威風凜凜站在餐桌一側,目視翟老用早餐。
「那就好辦了。」曾毅說到,「最好是把他發狂症時的影像拿來,等他神智恢復之後,就給他觀看。浩輝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那麼當他看到自己發狂症時的那個樣子,必然會覺得吃驚,隨後心生後悔,此時翟老再勸他幾句,不管當時是為了什麼事情,但讓自己變成了那副渾渾噩噩的樣子,就都不值的。他想通了這個道理,這個病就算不吃藥,也自然會好。」
進到客廳,就看到翟老正跟翟浩輝一起吃早飯呢,翟浩輝的氣色明顯比以前好多了,坐在那裡不用別人喂,自己正吃著一片麵包。
「那這份協議我就帶走了,回頭我找專業人士先研究一下條款。」曾毅說到。
翟老呵呵笑了兩聲,「你是我見過最理直氣壯的官迷了,這當官的理由,讓人不給你官當都不行。」
楚振邦也不廢話,道:「現在這裡有個患者,需要你去確診一下。」
等了一會,不見曾毅用藥,巴子平就問道:「現在還不用藥嗎?」
楚振邦就問道:「怎麼樣?有什麼結論嗎?」
楚振邦和韋長鋒相視一笑,道:「起床就過來了,確實是沒吃,那我們也和小曾一道,叨擾老首長一頓早飯。」
「等他恢復神智,這事也就清楚了。」
又泡了半個小時,曾毅道:「好了,扶他出來吧。」
曾毅就拿過方子,準備解釋一下。
正說著呢,曾毅的電話響了,他拿起來一看,道:「是縣裡的領導找我,可能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吧。」說完,卻是按掉了電話。
巴子平看著曾毅手中的銀針,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銀針會發出那種共鳴式的聲響,這個年輕人又是誰,怎麼會這種見都沒見過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