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名起南雲
第一百六十六章 保安快來
「好。」晏容點著頭，就鑽進了副駕駛的位置。
行政人員只好歉意笑道：「實在是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要不我給你預約一下，等白總有空的時候，我立刻通知你。」
曾毅「唔」了一聲，也不搭理那行政人員，自顧自地看起了報紙。
「我這人不懂槍，這支槍到了我的手裡，就怕是明珠暗投，委屈了它啊。」
曾毅就搖了搖頭，這白家樹有他老子做後盾，生意做得順風順水，又是投資又是實業的，比起別的企業家，白家樹簡直就是在撿錢，哪來的障礙重重？這兩句詩放在這裏，實在是諷刺啊。
晏容擺了擺手，就挎著包，朝馬路對面去了，腦袋後面的馬尾，一甩一甩，顯得非常俏皮活潑。
曾毅也沒地方放這把槍，便道：「放在這裏，我也怕皓麟和穎心給翻出來，你拿回榮城好好保管。」
曾毅心裏不由感慨，這真是上陣父子兵啊，老子賣，兒子買，硬是把龍山市搞成了白家店。難怪白宇同五十歲出頭的年紀，就到省政協養老去了，真要是讓他再干一屆，龍山市怕是真要被他賣光了，「這份協議有什麼問題嗎？」
晏容咯咯笑著，「行了，知道你是個好領導，平易近人，又胸懷寬廣、體貼下屬，大不了以後你去哪，我跟著去哪就是了。」
曾毅無奈笑著，「行，那就你快去準備吧咱們半個小時后出發。」
「白家樹的父親白宇同，原先是咱們龍山市的市長，前年退居二線，到省政協當副主席去了，市裡的很多領導，都是白宇同的門生故吏。」晏容說到。
曾毅到南雲很久了，但除了上次跟著考察團來過一次龍山，就幾乎沒有到過龍山市，他一個小小的招商局副局長，是不可能有什麼公務要到市裡來辦的。
到樓前鑽進車裡，曾毅就發動車子，準備倒車離開，剛踩下油門，冷不防後面有一輛寶馬直衝而來，要不是曾毅發現及時，趕緊踩下剎車，今天就要撞在一起了。
行政人員就道：「對不起，沒有預約的話，先生今天不一定能見不到白總，白總平時非常忙。」
漂亮的秘書想了想，道：「不用，你就說白總在開會，讓他等著。」
「這還差不多。」
曾毅收到了張傑雄的眼色，古人講「好馬配好鞍，寶劍贈英雄」，軍人之間贈送武器，是一種最高級別的禮儀了，如果這支槍給了張傑雄、湯衛國等人，怕是他們早已激動得要肝腦塗地了，但曾毅不是軍人，他不好意思收這份禮物。再說了，他也對槍也沒有研究，再好的槍到了他手裡，他都覺得是一種浪費。
曾毅看了看手錶，道：「你們白總的會，大概要開多久？」
曾毅有些微惱，自己這倒車燈打了半天，那傢伙還直衝過來，是沒長眼睛呢，還是根本開車都不看前面的情況。
晏容就問道：「你要去龍山？」
「沒交情，但見過兩次。」曾毅說著。
再說了，一個未娶，一個未嫁，就算有什麼，也是正常交往嘛，組織
「那人說事情很重要，而且說只等半個小時。」秘書又道。
「南雲縣也沒有什麼有趣的東西，就是風光好，翟老可以到山上去轉轉，這長寧山上的風光很不錯，而且空氣清新。」曾毅說到。
白家樹好歹也是走過橋、吃過鹽的，剛才突然見到曾毅現身，有些準備不足，所以驚慌之下失態，但很久就定住了神，道：「曾少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實在是不好意思啊，恕罪恕罪。」
曾毅不收也沒辦法了，只好道：「謝謝翟老。」
「想要什麼活動，還不是由你來安排嗎？」白家樹笑呵呵走上前來，「只要你玩得開心。」
白家樹正站在一尊巨大透亮的魚缸之前，看著裏面的風水魚游來游去，自從遇到曾毅后，白家樹就覺得自己萬事不順，先是被敲掉十幾顆牙，連牙床都被打壞了，好容易補上了牙，出去還沒瀟洒兩天呢，就又莫名其妙挨了保安一頓揍，蹲了半個月的局子不說，身上的傷還疼了好幾個月。
湯衛國看到曾毅捧回來的槍，羡慕得不行，拿在手裡捨不得放下，道：「這槍有年頭了。」
進了大廳，立刻有保安發現了曾毅，上前道：「先生您好，訪客的話，請到一邊登記。」
「知道了。」
要是早知道的話，他去年可能早就殺過去報高速收費站被打掉牙的仇了。
大廳的入口處，擺了一艘巨大帆船的模型，下面寫道：「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曾毅就冷哼了一聲，道：「你們白總有空的時候，我未必有空。」說完，就邁步出了雲帆集團的樓。
行政人員瞅了空，又把曾毅說的事報告給王秘書，這次就加重了一下曾毅的份量，道：「對方看起來像是南雲縣的重要領導。」
「去年白總跟縣裡簽了一份將軍茶的投資協議，因為中間存在一些誤會，我今天特意過來跟白總溝通解釋一下，希望咱們能把這件事和和氣氣地解決。」
「不至於吧。」曾毅冷眼看著遠處正小跑而來的保安，道：「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我看就不用再叫人出來迎接了吧。」
伸手不打笑臉人，曾毅看白家樹學乖了，這說話也就客氣了幾分，他從車裡拿出文件包，道：「不知道白總現在有沒有空？」
幸虧今天帶了晏容，晏容對市裡的道路非常熟悉，很快就把曾毅帶到了白家樹公司的樓下。
曾毅擺手笑道：「這就是藝術體的字吧，要是早認出這三個字叫『白家樹』，也就不用辛苦你做這工作了。」
湯衛國大喜，道：「放心吧，我肯定把它伺候好，晨昏一炷香，早晚三叩首，哈哈。」湯衛國自己就是愛槍的人，自然懂得保養，當下拿著槍擦拭了起來，心道這槍要是拿回去，還不把司令部的一幫人全震翻了。
「回頭好好練一練你的臭槍法。」翟老笑著。
寶馬車裡此時鑽出一矮胖的小個子，留著小平頭，戴
電話打到上面白家樹秘書那裡，秘書就知道是什麼事了，當即就道：「白總沒空。」
晏容把文件放在曾毅辦公桌上，她和曾毅共事半年，熟得不能再熟了，自己就去找了杯子沖了杯咖啡，然後像變戲法似的，從曾毅辦公室的文件櫃里拿出各式點心，坐在沙發里細細品了起來。
「曾局長今天光臨我這個小小的公司，不知道有什麼指教？」
晏容的眼睛立刻就笑成了月牙兒，俏聲道：「能不能把我也捎上啊？我想回家裡走一趟。」
翟老一擺手，嘆道：「槍再好，也沒有你的醫術好，我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東西送給你了。」翟老這是有感而發，他這輩子沒有別的愛好，惟獨愛槍，收藏的好槍得有上百支，平時視若生命，每天都要擦拭一遍，可這些槍加起來，也換不到翟浩輝的健康。
「白宇同以前在龍山市主政的時候，大搞國有企業改革，外號『白菜光』，龍山市的國有企業，都快被他賣光了，而且樁樁都是白菜價。白家樹當年就是收購了好幾家資產很不錯的企業，從而發了家，現在是龍山市很有名的企業家，也是市政協的委員。」
曾毅道：「我找你們白總，白家樹。」
白家樹吐了個煙圈，道：「這次就不用你去了，在家老老實實守著吧。」
「協議沒有任何問題，我去查了，白家樹協議中承諾的前期500萬投資，也早就到賬了。但儒子牛的事情后，縣裡原先承諾的建廠地皮就不可能批給他了，所以他的茶廠一直都沒有建。」晏容看著曾毅，心道這件事情可不好解決，否則也不會從去年拖到現在了。
樊亮亮就大聲笑著，他現在和白家樹合夥做一個地產項目，白家樹出錢，樊亮亮出批文。以前白家樹在龍山那叫一個風光，樊亮亮只能跟在人家屁股后撿一撿馬屁，不過風水輪流轉，白宇同調去省政協后，樊亮亮的老子樊九江當上了龍山市的常務副市長，這以前的白少，也就變成了現在的老白。
「這個很難說得准。」行政人員就笑道。
白家樹「哼」了一聲，「不願意等就讓他走。」說完，這小子坐到沙發里，拿出一根煙點著，道：「你約了樊公子去榮城打高爾夫，半個小時后出發，你安排一下車。」
晏容就好奇問道：「你認識白家樹？」
下樓的時候，遇到了辦公室主任劉強，曾毅就道：「劉主任，我跟小晏到市裡去辦一趟差事，大概下午回來，局裡有什麼急事，你就電話通知我。」
「沒有。」曾毅說到。
到了招商局，晏容就敲門走了進來，道：「曾局長，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弄清楚了。」
行政人員就笑道：「先生您好，請問您有預約嗎？」
「曾少這兩個字不敢當。」曾毅一擺手，道：「我是南雲縣招商
翟老一抬手，「回去轉告湯家老頭一聲，他要是沒事的話，就說我邀他一塊去爬山。」
「你上去辦事，我自己回家就行了。」晏容呵呵笑著，「我家就在附近，幾步路就到了，一會辦完事，咱們還在這裡會合。」
這兩句詩是李白的，意思是說前路障礙重重，但相信終有到達彼岸的一天。
曾毅拿好文件夾，抬頭看了一下面前的大樓，是一棟九層高的大廈，外牆通體藍色，顯得幽藍深靜，樓頂豎著幾個巨大的字：「雲帆集團」，旁邊各有兩個小字，分別是「投資」、「實業」。
曾毅說完，靠在沙發里，神態悠閑地拿起一份報紙，慢條斯理地看了起來，說實話，曾毅很不願意等白家樹，白家樹的人上次打傷了孫睿和葉清菡，這筆賬曾毅到現在還記著呢，不過就算不等白家樹，曾毅今天也得等晏容，總不能讓那丫頭到家裡露個臉就走吧，所以就坐在那裡看起了報紙。
「好，好。」劉強笑著，趕緊下樓給曾毅拉開車門，道：「局長路上開車要慢一點。小晏，你一定要把局長照顧好。」
「那行。」曾毅就笑著推開車門下去，道：「我辦完事之後，給你電話。」
白家樹一臉笑意，正要過去跟樊亮亮寒暄呢，冷不防旁邊車上下來一人，等看清楚是誰，這傢伙竟然臉色大變，很沒有品地喊了一聲：「保安。」聲音中充滿了恐慌。
保安看曾毅氣派不凡，就叫了大廳里的一個行政人員過來，道：「這位先生要找白總。」
曾毅點著頭，這個他早已經知道了，「這個白家樹倒是很闊氣啊，一出手就是兩千萬的投資。」
看著車子走遠，劉強就背起手，慢慢踱進樓里，他這位辦公室的主任，每天都去給曾毅收拾辦公室，每次都能發現什麼點心盒、瓜子皮之類的東西，曾毅又不吃這些，誰吃的那還不是一目了然了嗎？
曾毅拿起文件包，笑道：「也就是我對你如此縱容了，等以後換了領導，我看你怎麼辦。」
曾毅拿起晏容給的材料，一看之下，就從鼻孔嗤了口氣，我道是誰，原來這投資商就是那個倒霉的白大少啊。曾毅又拿起來那份協議，仔細辨認了半天，才發現結尾簽字處的那幾個擠在一塊的字，正是白家樹的名字。
曾毅心道這白家樹可真會擺譜，就他那個樣，能忙什麼啊，忙著吃飯喝酒嗎，曾毅就道：「麻煩轉告一聲，我是南雲縣的政府工作人員，找你們白總有很重要的事商量。」
半個小時一到，曾毅就放下報紙站起身來，道：「告訴你們白總，讓他回頭到南雲縣招商局來找我。」
除了這個，生意上也是不順，自己剛跟南雲縣簽了協議，儒子牛就倒了台，隨後南雲縣政府就翻臉不認這份協議，不讓自己插手將軍茶的項目。
「需要我去嗎？」秘書問到。
劉強是絕對維護曾毅的，不為別
「這支勃朗寧M1911，是翟老當年在朝鮮戰場上，從一個美國軍官手裡繳獲到的。」張傑雄做著介紹。
曾毅抬眼看去，發現白家樹這時候剛好從大廈里走了出來。
曾毅把翟老的話轉達給湯修權，就出門上班去了。
樊亮亮看著曾毅，心道一個縣裡的小小招商局局長，充其量不過一正科級，白家樹竟然也喊對方曾少，看來這沒落的衙內，真的是虎落平原，龍游淺灘啊，連自己看著都覺得丟人。
行政人員就有點摸不準曾毅到底是做什麼的了，剛才曾毅的那一抬手，他看得很清楚，曾毅手上的那塊表可價值不菲啊，甚至比白總手上戴的那一款還要昂貴。南雲縣就是個貧困縣，縣長也戴不起這樣的表啊，就算戴的起也不敢戴啊，這小子哪像個政府工作人員啊。
晏容就立刻把自己的點心收了起來，道：「不用準備了，我什麼都不帶。」
曾毅就站起來，推辭道：「這太貴重了，而且意義非凡，我不能收。」
「張傑雄說是翟老從朝鮮戰場上繳獲的。」曾毅就道。
曾毅此時推門下車，道：「白少，你這架子可真不小啊，半個小時，也沒能把你等下來。」
跟晏容一個辦公室的，是個叫牛艷紅的三十多歲女人，平時只要晏容一拿出零食，牛艷紅必定要用自己的大嗓門喊道：「小晏，你這個爆米花是什麼牌子的啊？這咖啡聞著可真香。」聲音大得整個樓里都能聽到。
曾毅就道：「好，我一定轉達到。」
「好，我會把這個情況反映給王秘書的。」
行政人員就道：「那這樣吧，您到旁邊先休息一下，我馬上聯繫王秘書，看白總現在是否有空。」
晏容看曾毅的表情，就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嗎？」
曾毅就起身告辭，道：「那我下午再過來。」
牛艷紅這可不是在恭維晏容，而是在告小黑狀，她是故意喊給局裡領導聽的，要讓領導都知道晏容是個上班吃零食偷懶的人，目的是防止被一個剛進局裡的小姑娘搶了自己升職、評優的機會。
張傑雄不待曾毅再推辭，就把盒子一合，直接放到了曾毅的手上，道：「這支槍翟老很有感情，你要好好保養，相關的養護細節，我會交代給你的。」
白家樹對這個稱呼很不爽，但他也知道此一時彼一時，雖然他老子在龍山有不少的門生故吏，但這個縣官就是不如現管啊，何況還是個養老的縣官呢，人家給面子，那叫念舊，不給面子，你也無可奈何。
白家樹臉上陪著笑，心裏卻是直發愁，曾毅一報身份，他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是為將軍茶的事來的。白家樹對下面縣裡的政治動向完全不關心，所以不知道曾毅就在南雲縣上班，更不知道曾毅負責將軍茶的事情。
白家樹現在是從打心裏對曾毅發怵，尤其是
秘書有點失望，應了一聲，就退出了房間。
曾毅也就不看協議了，他把協議直接塞到自己的文件包里，道：「看來得親自去跟白家樹談談了。」
翟老就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我的時間也很寶貴，最多等半個小時。如果白總的會半個小時開不完，那就只能煩請他親自到南雲去找我了。」
這就是所謂的辦公室「智慧」，晏容當然也明白牛艷紅的意思，後來乾脆就把這些東西都搬到了曾毅的辦公室，趁著彙報工作的機會，上來休息休息。
「哦？」湯衛國又把槍拿起來仔細看了看，確實是把難得的老槍，而且盒子里還有這把槍的證件，證實了它的來歷，湯衛國道：「這槍借我兩天吧。」
張傑雄就朝曾毅使了個眼色，翟老向來說一就是一，既然已經開了口，你就趕緊收下吧，否則翟老下次就要換一支更好的來了。
下面行政人員就道：「那我讓他先回去了？」
「辛苦了，辛苦了。」曾毅笑著道：「坐吧。」
機關里最喜歡傳一些風言風語，尤其是關於領導和下屬的風流韻事，都說曾局長去年在英國的時候，就跟晏容夜不歸宿，說得有鼻有眼的，不過劉強卻是不怎麼相信，他觀察了也有大半年了，這兩人真要是有什麼事，怎麼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曾毅拿晏容也沒辦法，你在她面前擺領導的架子，根本都是無用功，何況曾毅也不喜歡擺什麼可笑的架子。
曾毅看了看時間，如果順利的話，來往一趟三個多小時，完全趕得上給翟浩輝治療，就道：「是，現在就去。」
「你不是要回家嗎？」曾毅問到，「不用我送？」
那邊漂亮的秘書正在磨著指甲呢，聽了電話，她很不情願地放下修理指甲的器具，敲開白家樹辦公室的門，風情萬種地走了進去，道：「白少，樓下來了個南雲縣的領導，說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商量，我說你在開會，讓他在下面等著了。」
下面的人有點納悶，能見就能見，不能見就不能見，幹嘛要讓人等著啊，不過他也不好說什麼，放下電話，他走到曾毅跟前，倒了杯水，「白總正在開會，要不您稍等片刻？」
「讓他等著吧。」白家樹的目光從風水魚上收回，這幫南雲縣的混蛋官員，來了能有什麼好事，等死他們。
以前都是招商局的人請別人吃飯，現在請自己吃飯的人也是每日不斷，不為別的，就為招商局手上的項目多，誰家孩子不得安排工作啊，進不了體制，進一個好企業也行啊，目前南雲縣的好企業，那可都是招商局招來的。準確說，都是曾局長招來的。
白家樹跑去龍國寺，找了一位得道高僧指點，就把自己的辦公室重新布置了一番，還養起了風水魚，要擋一擋這煞氣和霉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