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男綠女》第三卷 惡人相磨

第21章 真知緣自多實踐

第三卷 惡人相磨

第21章 真知緣自多實踐

「倒也是啊……」那胎記臉也認可了楊偉的說法。
老錢在屋裡轉來轉去,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了小孫管教來放過東西,再一想,就把自己嚇了一跳……這難道是,是那混混楊偉寫的!不可能呀!
這老錢不會寫得都擦屁股了吧!楊偉這就擔心起來,好容易自己弄成的大作,別沒人賞識,那可真是明珠暗投了啊!要不就沖這老實學習改造這態度,也得咱放出小號不是。
「我看也像……五所,你太不夠意思了,你這抄倒好,弄得大家都跟著抄,我他娘活二十幾年了,都沒這兩天寫過這麼多字。」一犯人提意見了,楊偉這學習方法一被老錢以攤派的方式安排下去,個個是抄得頭昏眼花,叫苦不迭。
圍繞著拴馬村煤礦的爭奪之戰根本也不可能波及到這裏,對於外面發生了什麼號子里的楊偉卻是一點都不知道,這裡是一個神秘而封閉著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楊偉的心境逐漸走向平和。自唯一的那次探監以後,卻再也沒人來過,所長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還是禁止楊偉探監,不過也倒也有好處,讓楊偉暫且忘記了外面紛繁的世界。
「壞了、壞了……這小子又弄事了……」那老錢和所長相跟著從辦公區出來,遠遠地看著楊偉站在桌子上演講,就嚇了一跳,上次鼓動犯人扔盆子要求改善伙食就是這麼干滴。
「四個!」
「沒錯呀!這話……我操,居然用娼……」老錢一看也是恍然大悟,楊偉這捧槌,把提倡寫成「提娼」了,一下子笑了。忙又跟這所長說:「所長,你別見怪,這小子前幾次進來我看就是一準文盲,現在能用心學這麼多還真不賴,要不把他放出來……」
「傷人了嗎?」
這時卻是楊偉的休息時間,大冬天楊偉穿著個單衣正一上一下做俯卧撐,額頭上已經沁出了汗滴!聽見老錢叫,起身拍拍手,笑著說道:「錢管教,這都一個多月了,還不放我呀!」
「判了多久!」
「怎麼了所長!」
「嗨,那警察怎麼像老錢?」一犯人指指點點到。
「噢,那那樣,日後有了孩子,起個名叫警察……」楊偉說道。
「這小子別放!」
「切,五所,拉倒吧。又逗我們玩呢,你不是想混個先進減刑吧!」一犯人起鬨道。
那我問你們,今天呢,我約了幾人,在路上攔住這小子(楊偉指指那個歪脖),揍了他一頓,第二天,嗨,這小子不服氣,找了兩人來報復了,又幹了我一頓,我們兩人都受了點輕傷,你們,是不是正當防衛。
這下更確定的老錢的想法。抱起這摞東西火急火燎地到小號倉,拉開觀察孔就喊,楊偉,過來。
「啥意思?!」那歪脖一下反應不過來。
看著一幫子人的吸引力和好奇心被調動了,不過都是不太相信的樣子,楊偉趁著當口教育就開口了:「第一,你小子如果懂法,就不會群毆了,這群架是嚴重擾亂社會秩序的行為,公安都要嚴厲打擊,我說你這腦袋讓驢踢了是不是,這趁著黑夜矇著臉多打一、敲悶棍、拍黑磚那個辦法不行,事後偷著樂還沒人找得著你,非群毆,你這不找不自在不是……第二、既然被抓了,咬死了不承認就行了,人多眼雜,誰能說得清那人是你打傷的。我想,派出所肯定三繞兩繞把你小子繞進去了,一不小心吐實話了,對不對!你要懂點法律,你咬死了,四十八小時他們還得把你請出去!……第三、你要真懂法律,根本就不用打架,用其他方式就解決了,這是最關鍵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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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架!」那人的臉抽了抽說道,果不其然。
「咂咂,我說你們省省啊,這是為你們好呢!再不學習,媽滴下次進來就跟我一樣了,不是進小號就是進后倉(逮捕倉),這法律不學行嘛,不行!」楊偉正收拾著粉筆擦子,轉頭一幅深惡痛絕、堅決于違法犯罪做鬥爭的的模樣說道。
「抓了幾個?」
「為啥!不剛才你都說要放了!」老錢一下子蒙了。
(也算吧!人群里稀稀落落有人說道!)
原來這楊偉心血來潮,把當年畫佛像的本事展現出來了,在這版報的下角畫了個警察講法律的模樣,其實那好畫的很,原來楊偉不畫佛像嘛,這給和尚戴上大蓋帽,直接就成警察了,一法通則百法通就是這個道理,古人還照貓畫虎呢,照和尚畫警察還不是手到擒來!
再一細看,卻是大吃一驚!老錢這最引以為豪的就是寫了一筆好字,雖然這些年電腦普及了,這本事好像吃不開了,可在看守所能超過自己的人還真不多。這一看這白紙上寫的東西卻是自愧不如,俗話說這字是出馬槍,但眼前這字,看著人都離不開眼,為啥,因為那字齊刷刷地如同印表機出來的一般,橫成行一條線不偏不倚,豎成列如刀切不歪不扭,上有天、下有地,左右有間隙,那字堆砌在一切有一種山的氣質,活脫脫地如此老式的雕版印刷出來的一般。老錢自問自己在一張白紙上絕對沒有這水平,如果是明八行紙還差不多。
「別別……你聽,這小子講法律呢!」所長拉住正要衝上前的老錢。兩人再慢走幾步,卻是聽到楊偉講:
卻見老所長眉目有點動靜了,但看不出是喜是怒,他看看老錢說:「……」
「沒問題,我跟所長申請去啊!」這老錢拉上觀察孔,興沖沖地走了。那樣跟撿了個大寶貴怕別人搶似的。
「沒有!」
「嗨,老錢,你別以為我是文盲啊,我打下小就是好學生,要沒當兵沒當和尚,現在指不定早考上那所大學了!……你門縫裡看人吧!」楊偉一聽老錢的評價就不樂了,好像自己就該是個文盲似的。
這話卻是引起了「咦……嗚……噢「地叫聲,一群犯人起鬨!
「哎,好看好看!五所長,咋不畫個女滴,畫個警察幹啥!……畫個女的還能看著解解饞,那警察管屁用」那犯人指著楊偉出的板報。楊偉關了一個多月的小號,這「五所」前輩的大名是坐實了,新人舊人,見面就稱「五所長」。
那老錢哎了一聲轉身快出門,所長又叫了一句,回來,老錢等等。
「喲……這什麼東西!」老錢這天翻這報紙,一不小心把這摞楊偉的大作碰到了地上,彎腰撿的時候,一下子被這清秀挺拔的字吸引住了!
再看那字,卻是個個精神抖擻,標準的魏碑體,骨骼清癯,如松柏挺拔;線條有力,如錢線迴繞。這還是鋼筆,如果用毛筆的話,絕對是看得賞心悅目。話又說回來了,學過書法的都有這個感覺,能把硬筆字寫出軟筆的飄逸來,本身就是不凡!
「是不是……」那胎記臉抓抓後腦一臉震驚,五所是厲害,這說得頭頭是道,句句在理,還反駁不星,而且這辦法一聽一想,確實比自己這群毆強,怨不得人家是五所長呢,咱咋就沒想到涅!臉上隨即是滿臉敬服。
「給自己找爽啊……你這天天打警察、罵警察、日警察他媽,這多解氣……」楊偉先笑起來。這犯人們一怔,待明白過來,全都哈哈地笑了倒了一片。
第一次版報出來了,一干監號里放風的犯人們圍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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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還真沒看出來,你小子人不咋地,這字倒秀氣!……好,寫得好,這得表揚!」老錢確定是楊偉的手筆后,高興地說了一句。
「也,你這娃,才學好的兩天就想回老路,抄,老話說這活到老、學到老,你這才抄幾天!」老錢
這下這老錢不得不重視了,開始仔細看看手中這摞東西,確實是普法學習上的內容,後面的一疊卻是心得體會,寫得文理粗通。
「撲」的一聲,這所長一口水噴在楊偉的大作上。瞪著大眼抬頭看老錢:「是不是,不會吧!」
「群毆還是單挑!」
「哎!……你們呀!根本不知道學習的好處呀!……知道了,我估計你比我覺得還有勁!」楊偉大咧咧說了一句,撇撇嘴搖搖頭,一幅恨鐵不成鋼失望的樣子。
那所長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又笑著罵起來了,錢紅星忙湊上腦袋看,就見那所長指著一句話:提娼普法教育,學法、知法、用法,是公民義不容辭的責任。
「其他人呢!」
其實有句老話說得好,人活著,就是活個心氣勁。有心勁了,這吃糠咽菜、粗布芒衣不覺苦,這要沒心氣勁,家財萬貫、妻妾成群也不覺福。而楊偉也是如此,一旦心胸放開了,不再耽懷於過去和現在,這鐵窗牢籠也未覺得是苦。
「嗨,五所,那上次我進來,西城派出所那幾個警察媽滴摁住我揍我來著,你說我出去咋弄……」一歪脖子的犯人說話了,明顯是請教大佬的口氣,不過聽這意思不善,是想找警察報復呢!
「呵……所長,給你看樣東西……」那老錢顧不上解釋,把楊偉這一摞大作放所長的辦公桌上。
「那啥時候放我,你這不能老把我關這裏頭啊!你就圈豬也得放出來跑跑不是!」楊偉提意見了,關裡頭倒沒什麼,就是不能探監,這一天還真有點悶!
「放出來,關人家一個多月了……到普通倉吧!」所長擺擺手。
日子,再次平靜下來了。
人的心境寬了,還有一個好處,就是這日子也便過得有滋有味了。楊偉這每天抄抄寫寫,看看過期報紙、翻翻舊雜誌,偶爾還大筆一揮寫篇不倫不類的感想,經常笑得那孫管教上氣不接下氣,不過楊偉卻不以為然,咱學習那能怕人家笑話,誰讓咱水平低呢?那孫管教本來不苟言笑的,這倒好,每天查號第一件事就來問楊偉,嗨,楊偉,今天寫什麼大作了,讓我看看!
「家裡有什麼!」
楊偉在關押第四十一天的時候,終於出了小號,不過僅限於活動時間,其他時間還得回到小號,老錢放楊偉出來的時候,指指院子里兩塊黑板,說道,楊偉,看好嘍,我跟所長都求情了,除了睡覺在小號,其他時間自由,你呢,出版板,兩天一換,中午做一頓飯……這活可夠清閑了吧!
「嗨嗨……老錢,你不能小心點,你都這大年紀了,怎麼跟個毛頭小伙似的冒冒失失滴!」那所長看著老錢興奮地衝進自己辦公室,一不小心還打了個趔闕,差點摔一跤,就不高興地說道。
「就我厲害,其他的跑了!」
「哎!好好,這辦法好,所長英明!」那老錢拍了一句馬屁,興沖沖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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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活該!當場逮住了吧!」楊偉笑道,這小子鐵定是被當眾逮住揍了一頓,一干犯人也跟著笑,就聽楊偉說:「小子,我跟你說,挨就挨兩下,不缺胳膊不少腿,怎麼著,你還想找警察單挑,那進來恐怕出不去了……你這事呢,我教你個辦法……結婚了嗎?」
一干犯人被楊偉煽得興起,還真箇就認真看起這版報上的法律條文來了,楊偉這騷包勁就起來了,指著自己的大作,開始抑揚頓挫地雜七雜八講法律來了。要說這楊偉見得什麼不多,這見得犯罪的人可海了去了,不說現時的,就軍事監獄里那幫稀里古怪的罪楊偉就能倒他三天三夜來,這不又惡補了一個多月法律不是,楊偉還真把犯罪的真人真事和條文掛起勾來了,這話一出口就是實例,一講起來和大夥的生活息息相關,聽得一干犯人是大眼瞪小眼,一個個屏著呼吸,彷彿聽呂布戰秦瓊一般不可思議,一句話,五所忒牛B了!
其實這楊偉可是想錯了,錢紅星管教這兒不是看了沒反應,而是根本沒看!幾天前小孫管教拿著厚厚地一摞紙給他放到桌上放,這你們監倉那楊偉抄的筆記啊,讓我給你送。
「去去去,跟老錢扯什麼關係……」楊偉這自信大大受挫,這分明是當年廟裡十八羅漢之一的模樣戴了個大蓋帽,居然有人看著像老錢。
「那……錢管教,那我每天還抄不!」楊偉徵詢似地問道。
這所長的話一出口,卻把這聽到的老錢嚇了個目瞪口呆!
老錢當時正忙著看整理柜子里幾份案卷,說一聲謝謝,放那兒吧……然後回頭就把這事忘了,至於楊偉呢,這老錢就沒打算放他出來,這小子出來就弄事,乾脆把他關到檢查結束,省得麻煩。
「對對,五所說得有道理!」一犯人附和。
「……厲害!厲害!厲害!」老錢喃喃地說了幾句厲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東西那來的。反正肯定不是自己寫的。
「群毆!」
「老婆、老娘,還有一小孩!」
「我就說嗎!你們現在弔兒郎當不學習,不學習行嗎?……你們就說他(指著胎記臉),這一不小心進來了,坐十五天事小、罰1500也不多,可你們想想,他一進來了,這老娘沒人管、孩子出門被人欺負,這老婆沒準他娘滴跟別人睡,那損失多大……就你進來的十五天,說不定買張彩票都能中500萬……」楊偉的煽陰風點鬼火的本事再加上學得纏雜不清的法律,把一干混混還真說得一愣一愣!
「咂!笨蛋,我說你個逑人,不懂法了吧,要懂的話,根本沒這事。」楊偉問完話,嘴一撇賣開了關子。
……什麼是正當防衛,書上說這就是防衛不能大於傷害,什麼意思涅,比如我拿了塊磚拍你、你提了根棍打我,兩人差不多,這就正當防衛。別我拿磚還沒拍你呢,你拿刀砍傷我了,這就不對,犯罪!懂了吧……這就防衛過當。你們學學,別逑以後沒事幹打架,進來了都不知道為啥進來滴!
「過來……這是你寫的?」老錢沒理會楊偉的問題,抽了一張扔進號子里,那楊偉一展開一看,說道,是啊,怎麼了?這兒還有一摞呢!
「噢!……這小子倒沒看出來!」所長說道,上次那幾句還真是氣話,誰知道這老錢和這楊偉還都當真了,這兩天賣了王英堂個面子,還正想著那天找個茬把楊偉放出來呢,這倒好,機會自己來了。」好好!……我操,這兔崽子,這寫得心得體會……」
「真是你寫的!……你能寫出這樣的東西來。」老錢口氣里充滿了不信。
犯人們鬨笑是一陣一陣,那所長遠遠地聽著,老錢悄悄一看,沒有什麼表情,就趕忙表態說道:「所長,你別聽他胡說……這小子向來不知道天高地厚……我我,我這小子再給關進小號得了,省得一天操心。」其實老錢多多少少聽到楊偉說了幾句,怎麼越聽越像教唆犯罪呀!這臉紅脖子粗地只怕又挨所長訓!
算個屁,楊偉罵道,剛才剛給你們講了,都吃肚子消化了……防衛必須是在實施傷害的時候才算數。我第一天打他,犯法。如果他當時還手打傷我了,這就是正當防衛,如果他是過後收拾我,這就不對,也是犯法……懂了吧……還有你(楊偉指著胎記男),你不群毆進來的嗎,如果當時警察抓你的時候你反應快,你拿傢伙往自己腦門上來一下,你到時候說自己是正當防衛,他們能把你怎麼滴?這法律最講證據,沒證據誰也說不清你是受傷還是自傷,反正也說不清楚,說不定還給你一個見義勇為獎呢!……
「拘留十五天,罰款1500,負擔醫藥費!」
「咂!讓我想想……咱們這樣,這群人渣里出個像樣的不容易,咱給樹個典型,這楊偉還關在小號,別回普通影響別人或者再讓其他人影響他,這樣,放風時間自由,關押還在小號,給他找點事干,那兩塊黑板報讓他出,這字實在是看著順眼……還有,你手裡那抄的,每個監倉發一份,讓他們學學,我看這辦法不錯,這群人裡頭沒幾個好好學的,就讓他們都照抄,標準就是你手裡那標準……」那所長卻也是靈光一現,想出了絕妙的主意。
「這是那位寫的,就你說那捧槌,上次嗆你一句,說咱們逼人家生娃娃那位!」老錢正色說到。
「滾大輪!」那人一說,楊偉知道這是小偷來著,公共汽車上的賊統一稱滾大輪。
「你看寫的什麼……普法教育,一天一萬字,後面還有心得體會呢,不你布置的任務嗎?……你說這孩子賴起來要命,這實誠起來也要命,當天咱們隨口說了一句,這孩子就上心了,你看這字寫得一筆一劃,就沖這老實勁,我老錢就感動得不行!」老錢說道。其實這字對他的震撼更大一點,要楊偉寫出來的,震撼就更大了。
「傷了,住院了!」
「嗨……我操,我不跟你今天說說這個理還不行了!……那個,就你,你幹什麼進來的,讓我老人家給你現身講講法……」楊偉指著那個起鬨的小子說道,那人留了個板寸,臉上一塊胎記,套著個大衣一看就是個賴種,楊偉估計和錦繡那黑保安們有得一拼。
很快這刑期都四十多天過去了,這楊偉就納悶了,媽滴這老錢也不太不夠意思了,咱現在老老實實寫了這多心得和抄了足足幾十萬字的書,那普法基本都抄一遍掛零了。嗨,幾天前讓孫管教給老錢送去了,這都沒音了!
「不錯……嗯,寫得不錯,好字,這字沒十年八年光景,還真練不出來……」所長隨意翻翻看看,拿起水杯抿了一口,隨口問道:「誰的,你的大作……不對呀,你擅長的不是柳體嘛!」這所長對書法多少知道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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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什麼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