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以惡報惡
第29章 撒豆成兵兵滿峪
「楊大哥，要賣不了咋辦？幾十里地，俄們白跑了？這一筐雞蛋能值多少錢？」一個塌鼻子，眯著眼的問。這長相一看就是那種奸商版本。
「等什麼！？還不快回？」
「根叔，還有沒，俄們還去！」
站著說話不腰疼，被堵車的，現在不是腰疼，全身疼了，特別是心疼！最擔心沒吃的，都正想辦法呢，就有送上門的來了，不過那價格要得人實在心疼。
……
「鄉親們、鄉親們……」楊偉看來人多了，老金一張嘴應付不過來，乾脆拿著話筒喊開了：「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前頭堵車了，堵了好幾百里里地，餓了他們一晚上了，出了咱們煤場走三十里，一直向南堵了車，足足有幾千輛，幾千輛車吶，等於有差不多一萬人餓了肚子，這是機會，這是掙錢的機會，只要你們送得到，就有人買得起，越貴越有人買……提前告訴大家，有摩托車的趕緊進城，不管方便麵、火腿腸、雞蛋、麵包……反正什麼能吃你們就運什麼……賣完了手裡的貨不要回家，根叔統一指揮還有車從高速路上給你們下貨賣！你們村最先來的，已經賣完兩筐雞蛋，兩筐賣了兩千塊錢吶……發財的機會到了，鄉親們，快動起來吧，還等什麼？……」
「俄的爺呀，二道溝往後，全是大卡車，那可堵了多少車呀！？」
「哎，你們倆怎麼不笑噯！」楊偉笑完了，這才發現兩人都沒笑，這才傻裡傻氣地問了句。
看樣，餓極了。不過那村民齜著黃牙笑了，一臉幸福地笑，笑著說道：「前面的你不買，俄早賣完咧。你們餓著吧。」
「就是啊，楊大哥，這大冷天讓我們跑幾十里路，可遭罪了啊！」餘下的人，也是有點不放心。
幾個人發現了金礦般地欣喜若狂，一個個回了句。還有一個炫耀似地掏出了一疊厚厚的鈔票。把金根來和金大勝看得張口結舌，這那是天上掉餡餅，簡直是天上掉人民幣呀？……還沒等說話那些村民就衝到廚房裡了，敢情要跑下一趟了。楊偉笑吟吟地上來了，拍拍老金，看看金大勝說道：「我跟你們說，別不相信，現在你只要拉著吃的，多貴都能賣了。根叔你說吧，這錢你掙不掙吧，這要堵上幾天，上場的，一人保管掙千把塊！比你過年給村裡發福利還厲害。」
……
沉默了一會兒，林涵靜先開口了：「楊偉，我覺得你就為了點煤，這麼整這些司機，我回來的路上看著一個個凍得不輕，都開始生火了，好容易天亮，還得被你宰……我總覺得這事有點過了啊。效果未見得多大，但打擊面太大了。」
「那行！……」幾個村民這下高興了，開始往摩托車后搬雞蛋筐，行李繩剎好。這是金根來挑的先頭部隊，大部分村民，根本不相信楊偉嘴裏的話，說實話，連金根來也不大相信。
「熟雞蛋……熟雞蛋，五塊錢一個、十塊錢倆！誰要誰要！」
「根叔，晚上去俄家，我媳婦給你烙雞蛋餅！」
「很可笑嗎？」林涵靜笑意十足臉上，反問了句，說著就提醒道：「楊偉，這辦法逞一時可以，未必呆得久，我們回來的時候已經看到警車了，我想他們通過高速路，很快可以把車疏導開。」
「有病，我兩塊八進的，五塊錢，瞎耽誤功夫呢？切！」
周毓惠接著楊偉的話頭，語言里不無興奮地說道：「所有的損失都是因為少了一個馬掌釘，這是英國國王查理三世遜位的史實。他在1485年在波斯沃斯戰役中被擊敗，莎士比亞的名句「馬，馬，一馬失社稷』說的就是這個故事……不過這次好像是多了你這麼個釘子，這個釘子，釘得好！」
「就你這，還在牧場學了兩年，我真不知道文青怎麼教你的。」林涵靜笑著，勉強說了句完整的話。
「噢，你忘了，章老三哪兒人？」
「哎，我本來準備下了雪，一個雞蛋賣十塊錢，現在沒下雪，他們有可能出去找吃的，我不敢一下子漲這麼高呀？」楊偉正色說道。
「雞蛋！」
「可楊大哥，根叔，咱這車過不去呀？」金大勝這才省得這是個宰人的好機會，就像以前沒鋪油路在路上挖著坑一樣，把車陷進去了，你要多少錢他都給。
不多會，閑坐著生火的司機們有一位乍看了看遠處，嘴裏喊著。眾人隨著他的手指一看，果然見幾百米外高速路高架橋上，停了一輛小卡，兩三個人把成箱的東西往下扔，山凹里看不到人，不過能看到摩托車，估計和騎摩托車的是一夥。
看來電話里說的，還是讓金根來不太相信，五塊錢一個雞蛋，這書里也沒聽說過。
「看看，高架橋上往下扔東西呢？」
亂！一個字，亂！比那天幾百人來砸場子還亂。七嘴八舌聽得人腦麻！
「那你知道現在路上賣多少錢了？」
「他們昨天晚上和咱們同時動的手，我估計那邊回程的車也
第一鍋五筐被搬著走了，剩下的幾個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真沒想到，楊偉真要去賣雞蛋，這不用說，是趁著堵車宰人，不過這就宰能宰多少？現在煤場不至於窮得連這點錢都稀罕吧！
「掙！幹嘛不掙！」老金瞪著眼，來勁了。
「楊偉！」林涵靜笑著叫了聲，頗有不解地問：「你能告訴我這又是幹什麼嗎？不會就為賺這個錢弄這麼大動靜吧。」
楊偉開著車，說著話，目不斜視，副駕上的林涵靜回頭看了周毓惠一眼，兩人的眼神俱是不解。林涵靜小心翼翼地問：「漲價了吧！？」
若不是林涵靜在，周毓惠興奮之下，簡直想擁抱楊偉一下子，困擾了自己這麼多天的煤源問題，誰知道會是這麼個結局。
騎摩托車的幸災樂禍地笑著走了，那幾個扎堆的司機有點火大，心下又開始後悔了，不就五塊錢一個嗎？這點錢還出不起？
幾個人看看這兄弟倆，先是一驚訝、再一想，都哈哈大笑了，楊偉也輕笑了，笑里有點邪邪的意思……
「哥，為啥在要下雪呀？」賊六接了句。
……
一條高速路，暢通無阻，從高速路上，一路上隱約看得見二級路上綿延幾十公里的堵車，誰也沒有感覺有什麼異樣，在冬季，這條二級路就是拉煤線，堵車是經常的事，小堵幾個小時，大堵幾天，甚至連交警也怵這條路，超載、超限、車禍，單純依靠煤的經濟發展多少有點畸形，這些事在這條路上司空見慣了，特別是雨雪天氣，要不堵才見鬼呢！
「當然要漲，不是漲，是炒！現在不興炒地皮、炒股票嗎？咱們炒方便麵，炒雞蛋，哈哈……」楊偉笑著。自己把自己說得樂不可支了。
「俄們知道！」那村民們都點頭。
煤管站距煤場四十五公里，第一撥賣蛋的村民走了十幾公里上了山頂上，入眼倒吸了一口涼氣。
「喲……那這和你賣東西有什麼關係？」周毓惠不解了。
半峪橋下，四五個人架著一塊破布，接著從高處扔下來的東西，這辦法想得不錯，方便麵成箱扔下來，一點事都沒有，不一會在這裏堆了一堆貨，看著司機上來了，四五個人圍著貨喊著：「別亂別亂，不零賣，方便麵一箱二百、火腿腸一包一百，誰要成箱買……」
廚房裡隱隱約約是哈哈笑著，卻都是女人的聲音，周毓惠心下詫異得緊，不知道這是在搞什麼，待上前看看卻是一個人也不認識，一幫子大老娘們正圍著鍋台吹著鼓風機煮雞蛋，一撥電話才見得景瑞霞從宿舍奔了出來。周毓惠和林涵靜第一時間詫異之極地問了一句：「這……這是要幹什麼？」
老金說著，回頭也是對著手機哇啦哇啦叫個不停，什麼消息傳得不快，一筐雞蛋賣了一千塊錢，這沒多大會就傳遍全村了，再加上老金喊人，不多會村裡就跑來了二三百人。景瑞霞看著倒吸了口涼氣，摩托車，花樣各式的摩托車，院子里幾乎就停滿了，吵吵嚷嚷地問村長怎麼辦？一人一句，這七嘴八舌，老金這長全身都是嘴也照顧不過來。
楊偉這次可是正色說著，說了一堆讓兩位女士不得不信服的理由，這胡弄瞎弄的背後，看來玄機還真不淺。周毓惠和林涵靜聽得楊偉解釋到了最後，心裏留下的只剩兩個字了：嘆服！
「太小家子氣了，起步就是二百，現在已經賣三百塊一箱了。一根火腿腸十塊錢，就這還沒貨了……哈，金村這幫子，今天可賺翻了，今兒早上有個騎車快的，光賣煮雞蛋，賣了二千八百五十塊錢……天價吶，這哪是雞蛋，人下的蛋也賣不到這個價錢吧？哈……今早你們沒看到呀，三千村民齊上山，滿山都是煮雞蛋。」楊偉得意地笑著。又是話鋒一轉說道：「不過，我光打牌了，我也沒看到。」
「堵這麼長的車，就為賣雞蛋？」周毓惠側著頭，笑著，一看到楊偉就想起了林涵靜夜裡說的話，越看他越想笑。
「那也未必吧，事急從權，他們可以協商解決，通融一下把車全部從高速路疏導。」林涵靜強自辨了句。
「河南的呀！」
聽著兩人沉默了，能賣雞蛋想到這麼遠，好像兩人還沒楊偉這本事。楊偉還怕兩位高學歷的人聽不懂似地，加了句：「我記得文青給我講過一個連鎖反應的故事，那個國家來著，說的是：因為少了一個馬蹄釘從而失掉了那個馬蹄鐵、因為掉了那個馬蹄鐵從而失去了那匹馬、因為失去了那匹馬從而失去了那個騎兵、因為缺少了那個騎兵，從而輸掉了那場戰役、因為輸了那場戰役從而失去了整個國家……其實這個涉黑
「大勝，哥教你啊！別光會偷煤，這掙錢比偷錢還容易！」楊偉呵呵笑著攤開地圖說道：「你看，你進城到批發部，拉上一車方便麵、火腿腸走高速路上，到高架橋這兒，就這兒，這兒是個山峪，你和村裡人聯繫，讓騎摩托車賣雞蛋的一路走過去，在這兒等，你把貨從橋上弔下去，他們散開了出貨，出完了貨，你再繞過出口，返回來，拉下一車……不過說好了，能賣多高算多高，這機會百年難遇啊，這麼多車，宰少了，可對不起他們啊……雞蛋都賣五塊錢一個，火腿腸、方便麵怎麼也得十塊錢一個吧！……找你平時的本家，掙了錢，大家分。根叔坐大樁，下面的事，你直接和根叔聯繫，他是總指揮。」
「那是……走，今兒高興，帶你們二位金輦吃自助餐去。」楊偉很拽地說道。
「切，你不吹大點，他們能相信嗎？」楊偉謔笑著。一看景瑞霞猛地想起什麼事來了：「呀呀……光顧扯蛋呢，你姐怎麼還沒回來！？沒出啥事吧？」。說著就要拿手機。
「你咋不賣五十塊錢一個？靠，真他媽缺德。」
消息，像長了翅膀的蒼蠅，嗡嗡地傳回了村裡，傳回了煤場，剩下的不用發動了，都自告奮勇地要上場。走了第三拔一個小時后，第一撥就已經竄回來了……金大勝駕著自己的解放小卡停在院子里不知道和村長商量什麼，一進院子大門，金根來就迎上來喊著：「咋樣？是真的嗎？」
直到景瑞霞遞上水來灌了口，王虎子被噎得才緩了口氣，半天才開口：「哥，你病得越來越重了吧！五塊錢一個，窮瘋了也不能這麼干吧？還最低？」
周毓惠和林涵靜一聽這話，不約而同地說了一句：「小氣！」
「嗯，這樣說吧，堵車的中心點是個關口，涉及到若干個部門，收費的煤運公司，這是第一家，不可能放過上千輛拉煤車，一車平均五千塊錢的費用，他們不會坐視這個錢流失；第二，高速公路管理處直屬省里，不可能不收錢把這些重型車放上路，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市裡管不著他們；第三，過了煤管站二十公里就出省，交警三大隊管不著那地兒；第四，關鍵是第四，這幫子黑車，根本沒有準備那麼多錢來補交一車煤漏的費用和稅，就退一萬步，40噸的大卡上高速路得交多少錢，你就讓他們上，他們也不敢上，一補交費用、再交高速路的過路費，這趟煤賠死他們，還不如直接把煤倒山上回家呢。就正常運營交了費用拉煤車，也不可能上高速路，那錢他們根本交不起，一交全賠。要不他們瘋了，放著那好的路不走，走這破路。」楊偉分析的頭頭是道，周毓惠心下雪亮，這貨色怕是已經早就考慮到賣雞蛋這餿主意了。
一個膽大點的，鼓著勇氣把這個天價說了出來。
「喲……」楊偉一轉頭，周毓惠和林涵靜兩人卻是一般般一樣的神情，嗔怪之中有忿忿之意，還真像嫌招待的檔次低了。
又是一輛摩托車靈活地穿梭在車的縫隙中，喊著。
金根來聽著聽著，怎麼著自己就成了挑頭的，還沒等推辭，楊偉又是拍著他膀子說：「根叔，這煮雞蛋的，你幫忙找人吧，這會，不管男女老少，只要你發動起來了，可都掙倆小錢啊！司機身上可不缺錢，別說我不照顧你們村裡啊，鄰村反應過來你再動，可遲了啊……」
「就靠賣雞蛋賣方便麵，把人家身上的錢收羅回來，可能嗎？」周毓惠不信了。
「喲喝！」楊偉笑著發感慨了：「你倆女的呆了一夜，也發生一夜情了！？還就針對我一個人？」
「錯！難道你們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楊偉突然正色問道。
飽灌了一夜山風夾著雨雪，司機和跟車的神情都有點萎靡，在車上睡得，被凍醒了，不能老開車載空調；下車生堆火勉強取取暖，這木材燒火的實在難找，兩旁黑乎乎的山體，曾經的樹早被砍伐一光，湊合著就著堆灌木叢、雜草、有的燒著車上的破蓬布，大清早一路看過去，像鳧鳧的炊煙，無米之炊的炊煙！飢餓的感覺，這個時候更甚了幾分！
周毓惠笑了半天才頓住了，看看楊偉突然從睿智回復到了傻樣，頓覺無比可愛，拍著楊偉的後背說道：「楊偉呀，你根本不用找合適的石頭，雞蛋就辦事了，長平這幫子玩黑煤的將來要知道自己的生意是被雞蛋砸了攤，他們可冤死嘍！」
人的需求是隨著環境的變化而變化的，天寒地凍、山風飽灌、缺吃少喝的環境里，吃的怕是成了第一需要，剛剛錯過的司機看著第一輛摩托停著，一大包白花花的雞蛋被前面的司機買走了，得，這腸子都悔綠了。要是買下多好，好歹能壓壓飢！
「對對對
……
……
「楊哥，現在才想起來了，她們現在都快到鳳城了。」景瑞霞笑著應了句。
「那有啊！……瑞霞，愣著幹什麼，快去給二位姐姐拿煮雞蛋吃，餓壞了吧！」楊偉笑著。景瑞霞小跑著一會拿出一碗來，周毓惠和林涵靜看樣還真餓了，一人拿了一個剝著。
幾個晚到的司機，被氣得差點吐血。偏偏還無可奈何。花二百塊錢買了一箱的，聽這話，倒樂了，這心裏那點平衡多少找回來點。
幾個村民樂呵了，有人搶著被宰呢！不宰他還不樂意！
「呵呵……」景瑞霞未說先笑，笑著說道：「楊哥安排得，煮雞蛋唄！」
「為什麼？你這麼肯定。」
看著楊偉不厭其煩地安排著細節，連輪子也不屑地嗤嗤鼻子，這大哥，大清早把人叫起來，就為了賺那倆錢，現在誰還缺這倆錢，這那是煮雞蛋、簡直就是扯蛋！
「哎，你們也吃啊！」周毓惠殷勤地說著。
「楊偉，我猜你這是給金村村民找事干呢啊！」周毓惠上了車突然說了句。
「根叔，拉一汽車都沒問題！」
心疼！實在心疼，老三搬著一箱方便麵，這二十四袋面，二百塊錢，一包火腿腸十根要一百塊錢，靠，這可是吃過的最貴的方便麵和火腿了。
一個司機無奈地笑著說道：「這幫吊人，這辦法都想得出來，快去，老三，整點吃的回來。餓死了都快！不管多貴，先熬過今天再說。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路開了，餓著也不是個辦法。」
沒有人想過今天的車禍里會有多少人為的成分？可那有什麼關係呢？所有的堵車，不都是人為原因嗎？
「雞蛋，雞蛋，香噴噴的雞蛋！十塊錢一個……最後十個了！」
「長平一線出產計劃外黑煤最多，入冬每家的存煤差不多都把貨場屯滿了，而且煤礦還在源源不斷地往煤場上運，出不了貨光進貨，一天平均進貨就有上萬噸，光趙三刀控制的三家煤場里，出貨量一天就要有三千到四千噸，路不通、車不回來、又是不斷地吃貨，用不了兩周就吃乾淨他們手上的現金，現金斷了是什麼滋味不用我告訴你們吧！？……等他們自亂陣腳之後，凸顯出各自之間矛盾來，那時候就好漁利了。咱們想怎麼折騰他就怎麼折騰他，這才是終級目標，不過真讓這個龐大的機器出故障停止運轉，還需要辦很多的事。今天這一下，是最見效的一種，咱們無權無勢，這是最直接的辦法了。這比往他們後院放個炸藥包還厲害……他們不是日進斗金嗎？我讓他們日賠斗金！」楊偉說道。
到第四輛車的時候，司機們有點急火了，直接攔到了摩托車前，一位伸出油污的大手直接喊著：「五塊錢一個，全包了！」
幾個燒火的司機，悻悻地罵著，罵著的時候，肚子里咕咕亂叫，這個時間如果在平時，應該是出境后第一家飯店裡了。可今天，離目的地怕還有幾十公里呢。聽著叫賣聲，正猶豫著這價格能不能吃。
「呵……這是今天的價格，明天還要漲價，說不定等不到明天就漲價了……哈……老金，你本家大勝怎麼還沒有來。」楊偉說了句，喊著出去了。
「炒到多少了？五十！……一百！？」周毓惠不信，又不敢不信地問，期待地看著楊偉。
沿著山坡往下、往後、往遠處，全部是鋼鐵龐然大物，像盤在山腰裡的巨龍，根本看不到頭，根本不知道有多少車停在這一路上，偶爾車叢中間還有來來回回走著的人，跺著腳、縮頭縮腦，怕是已經被凍了不少時候。這地兒，除了摩托，還真沒有其他車能通得過去，幾個村民順著山道剛下坡那黑頭黑臉地司機就喊：「嗨，爺們，車後面拉著什麼！」
「怎麼賣這麼貴！」
「哈……林姐，你在北京坐京觀天，你覺得這官僚機構運作效率能有多高？有時候，下面這山高皇帝遠，可比上頭官僚多了，我估計除了交警三中隊，其他單位壓根就不知道這裏堵車了。就交警隊那十幾個交警，您覺得他們能辦得了這麼大的事？……涉及省里、市裡、跨省幾個部門，這皮可得扯倆天了。」楊偉笑著。
「不，還有方便麵、火腿腸，還有麵包還有……反正亂七八糟一大堆。」楊偉掰著指頭說道。
「要是下了雪，你是不是把我們扔那還不管了。」林涵靜卻是笑著問了句。
……
幾輛摩托車，風馳電掣地往回趕，路上已經遇上了第二拔人，千叮萬囑，一定要賣到五塊錢一個，還有一個打電話：「孩他媽，快煮雞蛋，把家裡的都煮了……」
「哈哈……不是一個釘子，是路上多了很多釘子。三千村民，如飛蝗過境，我就不相信，誰能擋得住？」楊偉得意笑著，彷彿頗為滿意，笑笑又有點不解，側頭問了句：「毓惠，你說什
漫山遍野的摩托車轟鳴著，叫賣聲音此起彼伏，一條堵車的路上，只見得摩托車穿梭的影子，像螞蟻搬家一般地把吃的運到了路上。還有邊吃邊朝騎摩托車吐唾沫罵娘的司機們。到了快中午時候，金村已經是十室九空了，除了看孩子的，除走不動路的老人，剩下的都上路了！楊偉笑吟吟地看著來回穿梭著一群一群村民，很有成就感地吹噓道：「三千村民齊上山，滿山都是煮雞蛋！哈……這等於三千神兵天降啊！」
「他們呢？」
周毓惠和林涵靜七點多點停機往回走的時候，一路積雪未消，走得很慢，到了鳳城回了煤場已經是接近上午十點了。兩人一夜相處，這感情拉近了幾分，說說笑笑剛下車，林涵靜饒有興緻地問著煤場經營，就見得一幫子村民呼嘯著濺著泥水、騎著摩托車衝進煤場，周毓惠還未反應過來，又見得這群人直奔廚房，架著兩筐或者一筐雞蛋，打好行李繩，話都顧不上說，轉頭就走。
「哈……你沒見過的事多呢？一箱豫竹方便麵，24袋的，多少錢你知道不？」楊偉笑著。
「十塊錢仨啊！」那司機聰明，扔下錢抓了仨雞蛋就跑。這村民沒來得及追，又是一群人哄上來了。哄哄弄弄，不過來回罵罵咧咧之後，雞蛋很快光了，出了門膽子先怯三分，這些司機們再橫，不在自家地頭，得，挨一刀就挨一刀吧，先解決燃眉之急再說。
景瑞霞幾個卻更不解了，得，還真是賣雞蛋，改行了 楊偉看著村民的剎繩子，伸著巴掌叮囑道：「一定記牢了啊，不能瞎賣，不能亂賣，這雞蛋明碼標價，五塊，少了不賣！都商量著看著辦，別壞了行市。」
「嗯，嗯……好好，我懂了……」金大勝迫不及待地應著，千恩萬謝，上車發動著了，乾著趁火打劫的事，金村人個個都在行。
「不可能！」楊偉搖搖頭。
「這說來話太長，別人聽了肯定要罵娘……走走，路上說，先吃了飯，把你們二位安頓下再說。林姐坐你的車吧，瑞霞，你開吉普，一會兒咱們還回來。」楊偉說著，把林涵靜請上了車，周毓惠回頭看看，也上了林涵靜的車。
肯定漲了，林涵靜估計這漲得不低。
這次沒人笑，景瑞霞和王虎子一干人等，壓根沒聽懂楊偉是什麼意思！
「哎喲，這也不懂，沒跑過車你不知道。所有的大車上，都有隨車帶的幾千塊錢，路上要吃飯，要加油、要交過路費，出了省萬一交警攔了，還得塞點，這筆錢在他們身上呀，一大批車說不定就鐵了心要等著路開繼續走，這趟少掙點錢也要出省，沒辦法。可咱們現在趁人之危，把他們身上的錢收羅收羅，最好能花得他們算著出了省回不來了，這目的就達到了！」楊偉解釋道，林涵靜看看楊偉，一點也沒發現楊偉有臉紅的意思。
「啊！？我們凍了一夜，他倒逍遙了，在這兒打牌！？」周毓惠說道，不過是笑著說的，笑著表達著自己心裏的不平。
早餓急了的司機們倒也不在乎這麼點錢，頃刻間把十幾箱面和兩箱火腿腸搬走了，村民喜滋滋換回一摞紅紅的鈔票，司機老三去的時候，最後一箱方便麵被搬走了，這就急火地對著村民們喊：「嗨嗨，讓上面再扔點啊，我們還沒有呢！」
「賣不賣！？」
乍出此言，林涵靜和周毓惠對視著，詫異著，然後兩人一個捂著嘴、一個捂著臉，前俯後仰地大笑。笑得樂不可支，笑得花枝亂顫。
「楊偉，你這是又出什麼么蛾子？」林涵靜輕咬著蛋白，露著一嘴整齊漂亮的牙齒，笑著看著楊偉，總覺得這笑意背後，暗藏著什麼東西。
楊偉瞪著眼，一副不信我還不行的樣子，賭咒發誓道：「啥也別說了，如果賣不了，掙不了錢，我一趟賠你二百塊錢加一筐雞蛋，怎麼樣？……不過，你們可不能胡說啊，別賣完了回頭又賴我。」
先見其人先聞其聲，多動聽的聲音，司機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了。三五輛摩托車穿梭著，最終接近了半峪山這個要和金大勝會合的地點，正心虛無著落，萬一貨賣完了，而且幾十公里來回又太遠。摩托車這速度跟不上，沒成想金大勝出了這麼個主意，這辦法好，賣完手裡的貨，正好接貨。
「啊！？靠……」王虎子一驚，一詐，噎住了。賊六和輪子看虎子翻白眼，一個捶背、一個搗胸，嘴裏喊著：「虎哥虎哥，怎麼了！？」
「刁民，宰人呢啊！」
「靠，這麼不要臉話你都能說出來！？」王虎子瞪著楊偉，對楊偉這奸商嘴臉表現出了極大憤恨。
六輛摩托車再向前走了一公里，筐子空了……待到幾個人回頭碰一塊，摸著懷裡厚厚的一疊紙幣，那個塌鼻子的奸商，有點後悔地說道：「媽的，我怕賣不了
……
景瑞霞幾個看著楊偉在煽風點火，個個笑得前俯後仰，看著楊偉樂不可支地回廚房了，這輪子笑著說道：「哥，你也太能吹了吧，那有上萬人！？」
「媽B的，宰人吶！」司機悻悻罵了句，看看筐子里，還熱乎著，又是悻悻地掏錢。
正說著，臉上貼了一圈紙條的楊偉手裡還捏著撲克牌從宿舍探出頭來了，一看周毓惠和林涵靜回來，趕緊地又縮回去，放下牌拽了紙條，整整衣服跑了出來，邊走邊大聲說著：「我說你們倆真實誠啊，下了雪也不知道回來。我還正說怎麼不見你們面呢？」
「噢，那就好！那就好！」楊偉說了句，又是看看外面，有點不樂意地說道：「你們說這天，為啥他不下雪了呢，要下雪多好……咂咂。」
……
這發動的口號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聽著村民熱血沸騰，最後楊偉伸著兩根指頭，眼瞪著、嘴喊著，拖長著聲音，只怕別人沒聽到「兩筐兩千塊錢」，一干村民見村長也不迭地點頭稱是，加之有些家屬已經幹上了，這假不了，呼啦啦地摩托車一片一窩蜂似地跑了……
景瑞霞、虎子幾個人煮著雞蛋，廚房裡熱氣騰騰。正主來了，楊偉領著四五個人先進了廚房，嘴裏說著：「一人一筐啊！賣完了，除了本錢，利潤都歸你們！你們跑得越遠越好賣，跑得越快掙得越多……抓住機會，不白受累，抓不住機會，瞎受活罪，別說大哥我不照顧你們啊，鄉里鄉親的，有了好事，我可是先想到你們，要不我沒事幹嘛拉一車雞蛋呀？」
第一個投貨點投了小半車貨就向前開了，村民們看著還有聚上來的司機，一人手裡不過兩三箱貨了，這靈機一動馬上開喊了：「零賣了，零賣了，一包二十，整賣一箱三百……一箱三百啊！愛要不要，我還準備拆開零賣呢……」
市交警三中隊從高速和二級路兩個方向開始向現場趕赴的時候，金大勝和村裡兩輛車第一次投貨已經完了，這一車貨翻了十幾倍，到賣了多少錢，連他也弄不清了，反正得打著滾打上十幾倍算，這價格賣得連自己也覺得離譜，就這還沒有賣到收費站！到了中午的時候，不用煮雞蛋了，城裡金村人調了四輛車來回投貨，騎著摩托車的村裡接了貨沿途一路叫賣，綿延了幾十公里，把等了一夜的司機們挨個了宰，這下金村村民可露臉了。連交警拿這幫刁民也沒治。
楊偉得意洋洋地開著車，得意洋洋地說了出來，估計他不說，根本沒人看得出來這裏面的深意。
林涵靜看看周毓惠，兩人俱是不解。周毓惠接了句：「什麼意思？」
楊偉是舌燦蓮花一路吧唧著嘴，唯恐說不動這些村民們。
楊偉回頭看看景瑞霞一行人都是不解，齜著嘴笑著說道：「哈……你個傻逑，你兩塊八一斤進的，我說的是五塊錢一個賣，這是底價。」
「這是一個方面吧，主要還是想逼著黑車回頭，把煤就地出售，卸到咱們的煤場里。」楊偉說了句。
一輛車、三個人，灑著一路笑聲，進了城……
……
「做生意啊！有需求就有市場、有市場就有市場經濟，我們昨天晚上製造了一個很大的需求市場，不抓住機會怎麼行？」楊偉笑著說道。
王虎子咧著嘴，正剝著吃個雞蛋，不屑地說道。
「在宿舍打牌呢！」
……
周毓惠和林涵靜面面相覷，咬著嘴唇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為了整跑黑車的就堵車、堵了車這後手，卻是打破腦袋也想不到，楊偉會來這麼一下子，就為了坑人倆錢，這要是堵上三天五天過來，這些司機能被楊偉坑死都不知道因為什麼。偏偏這貨把這損人不利己的事說得還津津有味，周毓惠倒不感覺什麼，林涵靜聽得總覺得心裏有個疙瘩。
「賣，煮熟了，還熱著……五塊錢一個，少一分不賣！」
景瑞霞和楊偉卻是詫異地互相看看，楊偉笑著，景瑞霞苦著臉說道：「今兒早上就沒做飯，都吃的煮雞蛋，我都快噎死了……這第二車煮雞蛋了。」
「知道啊，十九塊五！」周毓惠道，開飯店出身的，食品類的很清楚。
幾個司機大眼瞪小眼，心裏暗罵，來了個更黑的！
王虎子卻是從被窩裡鑽出來就來煤場了，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剩下的幾個倒是覺得，這五塊錢一個，倒也不算太貴。
「楊偉，還有件事，要是省外的交警從後向前疏導呢。」周毓惠湊上來。
以前在這段路堵車都是堵個幾十輛，交警一疏導就通了，嘿，今兒奇怪了，前看不著頭，后看不到尾，不在頭不在尾，根本不知道這堵了多長，過了收費站才有休息的地兒，一般情況下即便是堵車，也能騰出地方來出去吃點東西怎麼地，可今兒邪了，夾得死死的，六七個小時了，該動動的車，一點沒動；該有點動靜的交警，也是一點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