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男綠女》第八卷 以惡報惡

第40章 緣在今生非偶遇(二)

第八卷 以惡報惡

第40章 緣在今生非偶遇(二)

「不是,是因為看到了我自己的罪孽而變了!佛說有因必有果,一切緣由全在我……報應中的十惡已經加諸我身,幫我、救我、活我的人,卻因我而承受了這些本該由我承受的惡業,囚鎖枷身的、難見天日;亡命天涯的、死生難料;命懸一線的,行將殞喪;已作黃土的、魂兮不歸……這些都是我作的惡,我即便是誦上幾世的大悲咒,也無法贖回我犯下的罪業,我知道,一切都有報;我知道,所有的事都要有個了結;我知道,終究有一天我逃無可逃。一切惡念皆由我生,我,不管身與魂,都無法再回到這佛國凈土了!……自今而後,我不再逃了!」
佟思遙好像並不想追問資金的下落,只是解決心頭的疑問而已,接著問道:「第二個問題,告訴我晉聚財一案是誰策劃的?一夜之間撂倒了通寶夜總會、艾迪兒模特公司、把晉聚財和他的司機審訊後送進精神病院,又把他賬上數千多萬現金拔到了基金會阻撓警方偵察視線,最後所有的證據又回到了緝毒總隊,這些證據引發了煤焦領域反腐的一系列大案……每一個設計都指向晉聚財的要害,每一個細節都在有意無意地迴避著法律,幹得很精彩,比職業犯罪都精彩,我都不敢相信是你?」
王叔忙著招待客人,一轉眼再出來的時候卻見楊偉和佟思遙的桌子已經空了,醋壺下壓著十塊錢,這那能收錢,著急地跑著出來揚著手裡的錢追人,不過喊著的聲音戛然而止沒出得了口,那女人偎在楊偉的肩頭,兩人親密地已經走到了衚衕中段,王叔笑著回去了,實在不忍打擾這一對熱戀中的人!
看著周毓惠期期艾艾、患得患失的表情,林涵靜強自忍住笑,辨白道:「你可別記恨我啊,我可是全部按照你的指示辦的!」
耳、鼻、眼、心、覺……俱是佛家五味,楊偉痴痴地有點回家的感覺!
手裡緊緊地攢著電話,手機被攢得發熱,剛剛還怕電話打擾了這個人,楊偉笨手笨腳地發了個簡訊,簡訊很簡單:思遙,你在哪裡?
楊偉說著,臉色虔誠中多了一份戚苦。一眾兄弟的下場歷歷在目,這是最不能釋懷的,也許正是佛家所說的因果吧,這些事讓楊偉一直有著深深的愧疚。包括對兄弟們,包括對身邊這個女人!
「我懷疑他是內奸,所以要試試他,不過我想問題不大,趙三刀應該不敢殺人。而且這次我錯了,應該不是光頭騾,他們相互間根本不認識。」楊偉說道。
山,因為人的心境而美,哪怕是一種凄楚的美!
佟思遙拋卻地感情的成分說這些話,把生平最大的一個難題交給了楊偉!靜靜地等著。
「我不想再騙你了!如果和你坦白代價是一輩子深牢大獄,我也認了。」楊偉說道,很決絕的語氣,就像當年衝進匪巢,把自己的命賭到槍口上,賭!賭他們不敢開槍,賭他們來不及開槍!而今天,也許是賭佟思遙不會把槍口對準自己!即便對準自己,也會在把所有的事都處理完之後。
「武庄衚衕!」
周毓惠說著,捏著小拳頭,惡狠狠地說著,有點受刺激了。
……
楊偉虔誠的說道,虔誠的磕了三個響頭,重重地頓在地上。也許,長久以來郁於心中的事,已經在他心裏有了一個結局,那個結局,想了很長時間。
楊偉默默地把車交給佟思遙,卻是知道這一天的歡樂將要終止了!
對鳳城的路佟思遙也是無比的熟悉,轉著大街進了鳳東路,直奔政府招待所,直駛進地下停車場,找了一個黑暗、偏僻地位置,緩緩地停了車、熄了火、撥了鑰匙……
「林姐,這能怨我嗎?你聽他說的,我,潑婦!我,最丑!我……氣死我了!」周毓惠指著自己的鼻子,引用著楊偉的話。胸前一起一伏,真被氣著了。
佟思遙說:「我想去泡吧!我從來不知道泡吧什麼滋味,偶爾去過也是去抓人!」
佟思遙說:「我想去公園玩,上一次去公園還是參加工作以前,都快十年了!」
「這講得是觀世音菩薩的大慈悲心,無上菩提心,以濟世度人,因其與娑婆世界的眾生因緣甚深,晝夜六時,常以大悲眼觀照世間一切眾生!吟誦我佛大悲,可得安樂、得壽命、得富饒;滅除一切惡業重罪、遠離一切諸怖畏,以此得名。」楊偉說道,語音里像耳邊的梵音一般的虔誠!眼裡縈繞著一副慈眉善目的莊嚴法相,是師傅,好像是空性師傅在眼前,寶相莊嚴地誦著佛法。
「可他不大理我噯!」周毓惠犯愁的語氣,看來還是放不下。
……
……
耳邊輕響著縹緲的梵音,如吟如唱,讓人的心境慢慢地安靜,讓靈台慢慢地一片空明,讓身外的世界俱化做無形……即便是沒有佛根佛性,也會在這種寧靜里慢慢陶醉!
楊偉便帶著佟思遙到了澤州公園,佟思遙像個小女孩一般地,兩眼熱切地看著公園門口的棉花糖,眨眼楊偉便買下了一串,兩人手挽著手,舔著一串棉花糖,在公園裡長椅上、摩天輪上、遊藝園,興高采烈地玩著、說著,彷彿是在享受從未經歷的熱戀。
……
那句話讓楊偉感覺到心裏很訕然,突然回憶起來,兩個人在認識的兩年多的時間,每一次都是在吵、在鬧,在互相攻擊,從未有過這樣的溫馨,佟思遙彷彿要把女人最溫柔的一面展示給自己,但越是這樣,越讓楊偉覺得,自己,根本不配擁有這樣的溫柔……電影院里,又耗了一個小時,沒頭沒尾地看了一個小時,黑暗中楊偉只覺得佟思遙緊緊的偎著自己,生怕自己丟了似地挽著胳膊不敢放鬆。不經意的回頭看她,卻是發現眼裡在光線中亮亮的閃著,像是淚滴,楊偉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濕濕地,面頰上濕濕的,一直到散場兩個人才清醒過來,相偎出了電影院。像一隻小鳥依人般地,佟思遙一直偎依在楊偉的臂彎里,懷裡……
楊偉,也許已經做出了選擇!只是這個選擇,除了自己沒有再告訴過任何人。
……
看完簡訊,詫異不已的楊偉駕著車便朝著澤州路頂頭疾馳,一直出了路上了盤山路,一路轟著油門衝上了山,直到停下車還詫異不已,這鳳城的白馬寺可是尼姑庵,莫不是佟思遙要來出家不成?
「那麼,他教人不要撒謊嗎!」佟思遙若有所指。
「林姐,我是這個樣子嗎?」周毓惠詫異地自問了句,不過轉念一想又是接受了:「差不多是這個樣子,不過林姐,我現在對生活的期望並不高,難道這樣也不行?難道我放下一切都不行?」
兩個人之間的故事太多了……
周毓惠不知道為何有點面上發紅,也不知道對於這話該如何理解和接受,不過她現在相信林涵靜作為局外人要比自己看得更清楚。囁喃了半天才說了句:「林姐,那我怎麼辦?」
「哎……你的案子,能讓你這輩子進去不用出來了!」佟思遙拍著方向盤,低頭無言了。這些囿於心中的舊案一下子全部真相大白,卻都是不願意接受的事實。不過卻沒有追問伍利民的下落。
「不會吧,這問題你都問我?……你真連勾引男人都沒學會!?」林涵靜很八卦地湊上了,笑著提醒道,紅撲撲的臉蛋,笑意盎然。
像醍醐灌頂的梵音、像當頭棒喝的佛偈,更像從遠處天際來的天籟,和淚而出。讓楊偉的心中的愧疚油然而生,雙手合十靜靜地說道:「我發誓,自今而後,我不再騙你;我發誓,自今而後,那怕十惡加身、罪業俱我,我不再逃避!我發誓,自今而後,哪怕是橫屍街頭,哪怕是深牢大獄,我也坦然面對!」
楊偉在迷糊里接到第二個簡訊的時候卻是已經過了午時了,迫不及待地翻開手機,三個字:白馬寺!
「是我!你已經猜到了!」楊偉黯黯地說了句。
「我們走吧!菩薩不會原諒你!我,原諒你了。」
是的,我心裏,一定有她的位置,否則我不會這麼在乎她!楊偉在此刻確定了唯一的一件事,佟思遙話里的每一個字,都像梵音中的木魚叮咚,輕輕的撥打著心弦!
楊偉傷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鳳城的,但後來聽兄弟們說是被佟思遙一路抱著看護著回來的,受到的責難最多,哭得最凶的也是她。那一次是兩人關係發生質的轉變的開始。佟思遙很漂亮,是一種另類的漂亮,是一種讓人感到有所威壓的漂亮,也許在楊偉眼裡,只是許多種漂亮的一種。可命懸一線的時候,能把自己性命託付給對方的時候,還有什麼放得下和放不下……楊偉喜歡這個女人,很直率、很颯爽也很義氣。不過可惜的是,自己偏偏又是她最不齒的一種人,兩人從認識開始就那樣的格格不入,無數次的爭吵,無數次的敵對、無數次的誤會,最終自己還是沒有逃得出她編織的情網。
這話說出來,周毓惠有點詫異,沒有明白林涵靜是什麼意思,或許是理解了,卻接受不了。被這話說得發獃。
「好吧,第四個問題,今天早上發生的槍擊案,你是不是知道情況?」
「我退役后在北京,基金會幫扶的大學生很多,在北京各大高校有很多朋友,其實打交道和見得最多的就是你這一類知識型的女性,受過良好的教育,碩士、博士、海歸好多好多,當然也不乏漂亮的,不乏家世良好的、更不乏歸國已經事業有成的,就像你一樣。」林涵靜說道,盯著周毓惠,彷彿在斟酌語氣。
楊偉不知道,不願意知道,也不想去深思這個問題!問過自己無數次,他知道自己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從安寧與靜謐的白馬寺重歸城市的喧鬧,淚眼之後多了一份溫馨的味道。
林涵靜笑容僵了,目瞪口呆了,現在開始有點後悔,自己當和事佬把這兩人往一塊扯,是不是犯了個很大的錯誤。
「你們倆呀,是彈鋼琴的湊了個拉二胡的,到不了一個調上。」林涵靜笑著說道。
佟思遙的心動了動,輕輕地說道:「你……變了,是因為看到我變了嗎?」
「光頭騾不是你兄弟嗎?為什麼要這樣辦?」
「毓惠呀!」林涵靜欠欠身子,笑著道:「我覺得楊偉這話說得對,人就糊裡糊塗過得,不能太耽於細節了。」
……
佟思遙輕輕地問:「你聽得懂這是什麼梵音嗎?」
武庄小區衚衕的王虎子拉麵老店依然是那樣熱火,飯時已過,人來人往不見擁擠,可也沒有冷場,王叔殷勤把飯店的這位締造者請進飯店,沒有雅間,都是大桌,兩個人頭碰頭地吃起了虎子拉麵,就像已有默契一般,佟思遙會把碗里肥肉夾到楊偉的碗里、楊偉會殷勤地給佟思遙遞上醋壺,一碗飯熱氣騰騰吃完了幾分汗細細的明明地掛在額頭!偶爾佟思遙有時候會悄悄地抬頭看著楊偉,卻發現楊偉也在看她,兩人相視一笑。
十五年來離開佛門再不願回頭,今天重新虔誠地跪在佛前。因為一個不懂佛的女人。
六個字的簡訊讓楊偉想了很長時間、寫了很長時間、寫完了又想了好長時間才發出去!
即便是在林涵靜看來,周毓惠雖然個沒有那麼高,但也不矮;身材沒有那麼豐腴,但很秀氣;特別是舉手投足之間的氣質很優雅,這才是讓林涵靜很欣賞的,臉蛋可以天生,可氣質天生不出來,即使算不上傾國傾城的佳人,也算個麗人了吧!絕對不至於很醜吧!?林涵靜一直懷疑楊偉是故意的。想到這茬,林涵靜才笑著解釋道:「呵……我保證,這話絕對不是他的心裡話,這絕對是惡意中傷你。我覺得他是在刻意地貶低你而已,他這兩天我一直覺得心裏好像有事!……不過我覺得他有一句話很對。」
「他這人怎麼這樣啊!?」
「這是好幾個問題,我一個一個回答你。第一,今天來是為了王大炮的死和我心中的疑問,我需要幫助;第二,即使沒有今天我也會來找你,只不過是這些事都完結之後;第三,我不知道我究竟愛不愛,我只知道在離開的兩年裡,我偶爾會挂念你,再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很高興;從認識以來,懼於我們之間的身份,我從來沒敢有過非分之想;那一夜也許是很多的偶然碰到了一起,是一個錯誤。但我仍然是喜歡你的;我更知道,我離開讓你很生氣,很心痛,我很後悔我們之間發生了那種關係,對我也許沒什麼,但對你卻是一種傷害。我一生的愧疚太多,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能來償還這身債。那怕再關我一輩子我也認了,不過,也得等到這些事都完結之後。」
「呀!說什麼呢!」周毓惠有點臉紅,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兩人的那個長吻,好像確實是自己勾引的,好像確實也挺管用。
上了車,靜靜坐著的佟思遙突然說了句。
「林姐,你說吧,我喜歡聽你說。你看人比我准。」周毓惠六神無主之下,美目眨著盯著林涵靜。要說起來,也算個美人,絕對沒有楊偉說得那麼不堪。
「呵呵……問題不大?二十幾個持槍歹徒是個什麼概念你知道嗎?放眼全國都是大案。哎!已經驚動省廳了。」佟思遙被氣極而笑了。
……
「呵呵,這事呀,我覺得你沒有錯、他也沒有錯,但你們相遇了,不管他喜歡你還是你喜歡他,這就是個錯。」林涵靜笑著,揶揄地看著周毓惠。半晌無語又找話題了。
這想法把楊偉想得有點可笑,不過笑過之後又是凄涼的味道。這是一個心裏做事的女人,或許有一天心灰意冷,還真敢找個這樣的地方棲身!
楊偉便即帶著佟思遙到了鳳城出名的潛水鋌酒吧,兩個人,在輕柔的音樂中互看著,一杯濃烈的靚裝麗人下口卻不知道酒為何味,只有釅釅的濃情一直郁于兩人的眼間無法消散。一個下午並沒有什麼客人,好像一切就是為兩人的熱戀準備的!
「林姐,您這是準備先揚后抑吧?」周毓惠省得,說了句。
聽得出楊偉話里的猶豫,佟思遙輕輕說道,雙手合十對著寶相莊嚴的菩薩說道:「如果你不能的話,如果你還再像以前那樣欺我、瞞我、騙我的話,我也向菩薩保證,這輩子,我再不見你,不管你死了、活著還是蹲進深牢大獄,不管你將來風光一世還是橫屍街頭,我都不再見你,也不再想你,就像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一樣!……請你不要再騙我,當著菩薩和諸天神佛,當著愛你的人發誓,自今而後,不管我們是戀人,是朋友,還是形同陌路,都不要再騙我!我一直不相信,我守候了兩年的等待,是在守候著欺騙!」
鳳城,好像已很難找得到這麼一塊凈土!雖然來過這裏,楊偉從未覺得白馬寺像今天這麼美。
好久,佟思遙等了好久都沒有聽到楊偉的下文,楊偉,也遇到了這一生最大的難題……
用一天來體驗一生的愛戀,楊偉驀地覺得心裏有點苦苦的澀味,斟酌了良久,不知道該怎麼樣回答這一句話!
兩個恰如今日才開始熱戀中的人,誰也沒有再說煞風景的話,誰也沒有提今天要談什麼?要說什麼?要問什麼?都只怕破壞這難得溫馨一刻。
梵音,一直縈繞在心頭十幾年的梵音,讓楊偉漸漸地平復下來了!
「我能相信你嗎?」佟思遙輕輕地問。
一閉上眼睛,經常看得見郎山嶺上的那一刻,看得見佟思遙槍被頂著腦袋的時候眼神的無助和絕望,看到自己跪在地上她眼裡的不屑和憤怒,也許救她,只是在無數的執行任務中練就的本能,換作另一個人,或許楊偉也會出於本能去救人。
這一刻的安靜,就像亘古以來就是如此,安靜了很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也許他們兩人,都無從選擇……
那個身影,像有磁性一般吸引著楊偉不知不覺地步入了正殿,耳邊傳來佟思遙靜靜地聲音:「你來了!」
久閉的心扉一旦開啟,愛潮噴涌的時候,淹沒的,不是對方就是自己!或許會把兩個人一起吞沒!
楊偉輕輕地說道,就像佛座前的懺悔,一輩子從來沒有說過今天這麼多真話。
「他呀,還完美?可能嗎?」周毓惠搖搖頭,倒還真沒有完美過,不過也沒有這麼不堪過。
……
電話,終於嗡嗡地響了,是簡訊提示音,上面一行字像跳躍的心:中午聯繫你!等我!
「你問吧!問完了給上手銬我也認了!」楊偉輕輕地說道。
「我……」楊偉一下子被卡住了,從未想到在這種莊嚴的環境下面對佟思遙的質疑,側身看看佟思遙,卻是一臉莊重,面色裡帶著幾分虔誠的戚然,像大病初愈!像大難餘生!更像正受著浴火涅磐的煎熬。
「我也想!……」
佟思遙靜靜地說道:「我這些天每天都來這裏,雖然我聽不懂,可聽著梵音會讓我感覺很平靜,我平靜地想了想我們之間的事,但是菩薩沒有告訴我該怎麼辦?我今天要告訴你很多事,我向菩薩保證過,我不撒謊;今天,我也要問你很多事,你能向菩薩,向我保證不撒謊嗎?」
黑暗中,佟思遙彷彿還在回味這一天的感動,輕輕的接著這個話題:「我喜歡你,我相信你心裏有我,我不後悔那天晚上,那是我一生最快樂的一個生日……我不後悔,我愛過、我恨過,我哭過、我也高興過,我也感動過,今天,我和我愛的人一起在佛前許願、一起漫步在公園裡、一起躺在長椅上、一起在酒吧聽音樂、一起挽著手看電影……所有該有的,我都有了,我沒有什麼可後悔的!」
林涵靜說著,笑著,怕是很了解這種軍人背景的人,話題一轉又是說道:「不過我相信,他是善良的,一個在寺里長大的人,心裏應該有善良的種子,就再壞也壞不到那;我也很欣賞他,軍人血性由表及裡已經浸透了他的骨子,舉手投足都是那麼瀟洒,這也許是他能夠吸引女人的原因吧!當然,他也很無恥,地痞流氓惡棍他都擅長,有出身和經歷的原因,也有生活的所迫,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三教九流七十二行,你如果以你的價值觀衡量他的話,那你就大錯特錯了。我敢保證,他就真娶了你,再遇上一個向他示好的美女,照樣把持不住。或者遇上一個讓他心動的女人,他照樣敢胡來,不過這又有什麼呢?大部分男人,不都這得性!?……呵呵……」
佟思遙頓了頓,彷彿還想了很長時間,輕輕地口氣變了,問了句:「第五個問題,是我們之間私事,你真的愛過我嗎?今天你來,是為了王大炮的死而來,不是為了我而來,對嗎?」
「信乎由心,不管你信不信我,既然走到這裏,你在心裏已經相信了。」楊偉說道,像在說禪機。
「是的,我想吃王叔的拉麵!」
「怎麼會怨你呢?」周毓惠訕訕說著,代替了楊偉的位置乾脆捎帶著吃早飯了。不過一吃起來有惡狠狠的吃相,彷彿要拿食物發泄一般。平時優雅之處一點都不見了,剝雞蛋都連皮帶白都剝下來了,明顯心不在焉。
楊偉,默默地跪在蒲團上,一臉虔誠,這是與生俱來的虔誠。
不過當他和佟思遙分開的那一刻,佟思遙眼裡悲慟讓他覺得有點心被刺痛的感覺,是從未有過的那種感覺,就像每次再想起來,都覺得心情黯然,不願再想!
像一對情侶,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佟思遙挽著楊偉,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靜靜地出了這片凈土!
「對呀,說了這麼多好,當然也有不好的地方。最不好的地方是什麼呢?就是因為你們太好了!太好了所以沒有知心知性的男人敢來追你們;太好了所以對一般凡夫俗子看不入眼;這種女性,很自立自強,當然也有點自高自大,自以為是;但骨子裡不乏傳統的成分,渴望被愛也渴望去尋找愛,但是不會隨便把自己託付給誰!你們對待愛情就像對待你們學業和事業一樣,兢兢業業,追求完美,說不好聽呢,就是斤斤計較……可現實呢?總是很難盡人意的,所以,最終這樣的女性在遍尋無著的情況下只能囿於自己,能得到美滿家庭的比例並不高,至少比普通女人的的比例要低得多。你現在就是這個樣子……別生氣啊,只代表我自己的看法!」林涵靜溫文爾雅地說道,見得多了,理解的也更深了。
「是啊,我看出你的變化來了,你對生活期望不高,但你對自己心上人的期望過高了。」林涵靜笑著說。想到這兩人就要忍不住笑,兩個人簡直是天下差到了地下還得打個大窟窿,偏偏還是說不清道不明地糾纏不休,
地下停車場里是聲控燈,沒有聲音就是一片漆黑,黑暗中看不到彼此,黑暗中兩個人都靜靜地坐著,楊偉此時比任何時候都安靜,安靜得就像在沐浴在佛光中的信徒!
「大悲咒!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廣大圓滿無礙大悲心陀羅尼經大悲神咒!」楊偉嘴裏蹦出一句無比慟口的話,卻是無比的順溜。這是佛門弟子刻在骨子裡的東西。
彷彿要盡情地感覺十年青春消逝后未曾體驗過的生活,佟思遙笑著、一路笑著,笑吟吟地看著楊偉,從午後一直瘋玩到了晚飯光景,兩人從飯店再次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了,佟思遙輕輕地說:「把車給我,我來!」
佟思遙輕輕地說著,起身了,無言地摩娑著楊偉的肩頭。
「我也不知道,跟著感覺走吧,連我現在都覺得你們差異太大,彼此接受對方都是個問題。如果你覺得自己真喜歡他,就喜歡下去,如果不喜歡,保持個朋友關係也不錯嘛?」林涵靜留後路了。
「對!是我救走了他!……但是我不能告訴你他在哪兒,你不必枉費心機去找他,找不到的!而且不要問我經過,我也不想詳細說,一說可能要涉及到其他人,是你我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楊偉說著,做著最後的掙扎,涉及到伍利民、涉及到刑貴,楊偉肯定不會再說。
一閉上眼睛,就會回憶起那一夜的瘋狂,那一夜兩個人肆無忌憚地瘋狂,那個充滿野性的軀體總是挑起楊偉最原始的慾望。貌似冷酷無情的背後,是比常人更火熱的慾望。
……
一切都像一個輪迴,從終點又回到了起點,驀然回首,仍然是解不開的思念與愛戀的糾結!
發出去后,在等待的幾分鐘里,又覺得是一個很長的時間!
佟思遙說著,抿著嘴,兩顆無聲的淚滴落在蒲團下,綻開了,像佛座下的蓮花,一朵、兩朵,開了許多朵……
停了良久,佟思遙接著問了:「第三個問題,我在鳳城守株待兔抓捕伍利民的時候,他脫逃了。鳳城、潞州以及省城一線設防只需要24個小時,協查通報只需要四十八個小時,但訖今為止沒有發現他的任何蹤跡,我相信他沒有這麼大本事,那個障眼裝置是你設計的?」
「哼!我可不願意糊裡糊塗,我要勾引他,我要霸佔他!」
前兩天無意中才發現了楊偉和林涵靜的秘密,這才知道楊偉是把林涵靜唆導來搞通訊定位和追蹤來了,別說,周毓惠精通計算機,兩人還頗能說到一塊,有些程式的應用林涵靜一點就通。那種微通訊裝置還沒有用,倒先派上這用途了,知道楊偉今天回來,兩人早安排好了這麼一出,其實周毓惠一直住在陽光酒店。不過,這結果,可比不安排還失望。
楊偉說著,吐出胸中話,反倒覺得輕鬆了。這也是當初的初衷。
楊偉驀地詫異地看著佟思遙,一回眸間眼間還有未乾的淚痕,卻是嫣然笑著,很釋然地笑著說道:「我想回到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
「為了你!」楊偉毫不諱言地說道:「我偶然的機會發現了那些報道,跟著又聽說你被隔離審查,就因為這事。我不相信你會是個收黑錢的警察,我想幫你,所以我要查,我要搬倒他,只有查出了幕後真相大白才能還你清白。而且,而且我不願意因為我的緣故讓你背上惡名……可沒想到,這是你們公安給晉聚財下了個套。」
林涵靜說著,倒先把自己說笑了。一下子想起了楊偉和自己哥哥在一塊咬耳朵鬼鬼祟祟商量事,兩個身份不同的人眼光卻是一般般樣子。
「我真不知道該抓你還是該感謝你!你在省城攪得天翻地覆,真要陷進去,我怕你得賠上半輩子了!」佟思遙說著,被楊偉親口證實了,心下里卻是沒有任何忿恨的成分,畢竟這個男人,是為了自己衝出來的!也許父親的話很對,這樣的男人,絕對值得欣賞。
鳳城太行關耽擱了一夜的重卡重新啟程的消息傳到楊偉耳朵里的時候,楊偉正把車停在路邊休息,一夜未眠抓緊時間打個盹,不過還是迷迷瞪瞪沒睡著,收駕照行車證這些小把戲能嚇唬了司機、能糊弄了趙三刀,不過在真正的大佬眼裡根本不夠看,一個電話就解決問題了。車上路是預料中的事。光頭騾被抓一事,又讓他有點心煩意亂,心裏原先的一些想法和設計都被打亂了,想了半天都是毫無著落,心下里覺得莫名地有點心慌!
「我餓了……」
周毓惠吃著,兩眼有點發愣,同樣的一句話,重複了幾遍,不解、疑惑加上忿忿然,感覺有多複雜這句話就有多複雜。怕是在回味剛剛聽到的楊偉和林涵靜的談話!越回味越覺得楊偉這人,是不怎麼樣,當面說的話就夠嗆了,本來以為背後說自己,沒準能聽到幾句真話,不過聽到了才發現,聽還不如不聽呢,更夠嗆。
「好,第一個問題,告訴我當年高玉勝一案,砸賭場、搶賭場、搶黑彩、還有最後生擒高玉勝,誰是主謀?」佟思遙問。
「不,你一點都不知道。比如今天的話,我認為楊偉很誠懇地向我展示了他,毫不隱瞞自己;他是一個很直率的人,一個學歷不高、文化層次不高、又是數次進過專政機關的人,你對他的期望還是太高了!你期望被理解,以他的水平,你覺得他能理解嗎?你期望他主動示愛,你想他會嗎?或者你更期望他來刻意的關心、呵護你,和你花前月下、談情說愛,這可比讓他舉著槍瞄準難多了,呵呵……」
停了很長時間,佟思遙才重新開口說道:「楊偉,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我該怎麼辦?一面是你,一個能為我擋槍送命的男人,一個我深深愛上的男人,我捨不得;一面是家庭,我、我的父親和我父親的父親都是警察,沒有人能夠接受你;還有一面是我的職責,你知道伍利民的案子有多大嗎?單單協助伍利民逃跑一個案子就能關你十年,省廳已經發了紅色通緝令,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沒完沒了、不死不休,即便是他逃到了國外也要遭到國際刑警的追捕!何況你還不止這一個案子,何況你還在犯著案子,那怕最天才的罪犯,最終的歸宿也將是漫長的鐵窗或者刑場!……你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嗎?」。
「毓惠呀!今天的談話是不是顛覆了他在你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林涵靜笑著,湊著上前問,已經吃完了,就看著周毓惠吃,還越看越有意思。
「嗯!你……你也信佛?」楊偉訕訕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件事我無法過多的苛責於你,起獲了槍支,避免了流血衝突,可最大的前進路賭場卻是一分錢現金也沒發現,這些錢,我相信是最終落到了你的手裡,對嗎?」佟思遙問,那是一個連警方也無法證實的事了,所有的證據都被毀了。甚至於警方連現金數額也無法確定。
知道對手是誰的時候,不管對方有多強大,楊偉都會很平靜,都會在平靜中找到對方的破綻;不過這次太過於特殊,根本不知道對手是誰?這事,讓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能幫著解決這個問題的人。
「不是我猜對的,是我父親猜到的!第二個問題有一個附加問題,告訴我你的動機!」佟思遙追問道。
「對!七百萬,就是這筆錢我安排了兄弟們的後事,不過可惜的是把他們之中好多人送了命。這恐怕也是報應吧。」楊偉黯黯地說道。
「是我設計的,我把長平趙三刀引到了鳳城,他和光頭騾火拚,而且把光頭騾抓走了。開槍的是趙三刀手下的黑窯打手。」
漫步過大紅的廟牆,牆根下不知那個年代的青石雕著佛陀的花紋,煞是好看;古舊的木門,輕輕推著吱吱啞啞地響,入眼廟宇的院子里一個大香爐,兒臂粗的香枝還鳧鳧地冒著煙,木魚聲是從東廂房裡傳來了,正殿里已經重塑金身的千手觀音像一派肅穆!遠遠地讓人肅然起敬。
「哪有!?我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周毓惠沒好氣地說道。
那個背影讓楊偉覺得有點心疼,有點很心疼的感覺。
午時,日過三竿,暖洋洋的太陽曬在山頂,除了兩家旅遊用品小賣部,偌大的一座山上幾乎沒什麼人,不是旅遊的旺季,這裏少有人來,只聽得木魚的叮咚和梵音在耳,空山鳥鳴卻時時可聞,如果沒有空氣中煤炭的煙塵,這裏也算得上是一塊世外桃源了!
女人,不管多大的胸,那胸里只裝得下讚美而沒有給其他不良評價留下位置,何況是誹謗!
「哎……毓惠、毓惠……」林涵靜提醒著。發怔的周毓惠省過來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很勉強地笑。
「不是那一句!」林涵靜加重了語氣,看著引起周毓惠的注意力了,這才說道:「是這一句:人活著就是糊裡糊塗過,真把細節都做得完美無缺了,那別活了!沒意思了。」
沉默了很久,佟思遙開始說話了,聲音很輕:「楊偉,在我告訴你我知道的情況之前,我要問你一些問題,你願意回答我嗎?」
「哪一句,就是那個心境?你聽他胡謅吧,你沒聽人家說嗎?有佛性沒佛根,愛喝酒吃肉,見了女人跑不動!……這人怎麼這樣!?」周毓惠氣咻咻地說道,看來還真顛覆形象了。曾經聽說過千里迢迢去找韓雪,那事讓周毓惠頗為感動,不過今天一聽這傢伙的女人觀,還真是一時無法接受。
楊偉訕訕說了句,看看佟思遙,起步了……
「我從來沒有聽懂過!是什麼意思?」佟思遙道。
楊偉的心驀地被刺痛了,被深深的刺痛了,那個背影是如此地熟悉,雖然頭髮披長了些、雖然換上了一襲深色的羽絨衣、雖然是跪著,他還是一眼認出了,是佟思遙!
黑暗裡,只聽得見兩人砰砰的心跳,偶爾路過一輛兩輛車,即使是聲控燈亮了也沒人發現,這裏面有兩個正做著最後決擇的人……
並不意外的結果,讓楊偉發愣了很久!
那一次的別離之後,楊偉再不敢去碰女人,即便是對於周毓惠,也沒有敢再往深里想!什麼債都還得清,而情債卻是無法償還,自己欠下的,好像夠多了!……天羅地網,最讓人難逃的是情網!
「是我,你也猜對了!」楊偉訕訕地說道。
正殿正中,蒲團上虔誠地跪著一位女人,雙手合十,像是在許著什麼願望……
「我不信佛,可我現在沒有什麼可信的,我只能信佛。」佟思遙的聲音如同從憑空傳來的梵音。頓了頓說道:「能和我一起許願嗎?」
佟思遙說:「我想去看電影,我要和你一起看一場電影!」
這些話,彷彿在霎那間讓楊偉卸下心裏長久以來的重負,這些話,讓楊偉覺得本該如此,彷彿再一次見到了空性師傅在慈眉善目地笑,那是期望、那是讚許,諸般善惡,都將有窮盡的時候,也許,這個時候即將來了!
那是愛嗎?我真的愛這個人嗎?
「大悲咒可滅盡殺、盜、淫、貪、瞠、痴、綺語、妄言、惡口、兩舌等十惡!妄言就是撒謊!」楊偉心下惴惴地說了句,似乎猜到了佟思遙要說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