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獅王之心
第六十章 風暴形成
穆里尼奧已經快觸碰到酒杯的手停了下來，他另一隻手則將身體撐起，這是他從接電話到現在幅度最大的動作。因為他很吃驚。
放在圓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穆里尼奧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打電話的人正是他剛才腦子裡的主角——托尼·唐恩。
「哦——」穆里尼奧連眉頭都沒抬一下，語氣依然是懶洋洋的，他都沒去問是哪支球隊，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反正不管是皇馬還是曼聯，他們對自己感興趣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是伸出手去拿放在桌上的酒杯。
「有些人，是一定要在一起喝酒的，喝其他都不行。反正也就這一次。」
就在他清理掉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準備繼續假寐的時候，手機鈴聲又響了。
從賽季結束之前，英格蘭媒體和義大利的媒體都在炒作這一個傳聞，說曼聯有意邀請穆里尼奧去接替馬丁.奧尼爾的位置。實際上這並不是什麼傳聞，這世界上就不存在著不透風的牆，托尼·唐恩可以隱瞞自己沒有和俱樂部續約的事情都沒有瞞過太陽報，穆里尼奧和曼聯之間的姦情自然就更瞞不住無所不能的記者了。
唐恩笑了：「我倒是聽說他們對你更感興趣。實際上我並不打算繼續做教練了。」
唐恩打斷了穆里尼奧的話：「嘿，我已經從諾丁漢森林辭職了！」
唐恩還想為自己辯解，仙妮婭已經從床上跳了下來：「我去給你做飯，餓了吧？」
他又泄氣地重新躺回床上，看著天花板哀嘆。
記者們當然是滿肚子疑問了。為什麼續約談判失敗？究竟是哪方的責任？諾丁漢森林剛剛拿下三冠王卻突遭大變，未來怎麼樣？托尼·唐恩的繼任者會是誰？托尼·唐恩離開森林隊之後去向何方？
「諾丁漢森林？這怎麼可能？」穆里尼奧吃驚的以至於聲音都大了許多，剛才的慵懶一掃而光，全都被下午的炙熱陽光蒸發乾凈了。
他搖搖頭，重新躺下，這次成功假寐了，沒有什麼電話再來打擾他。
手機鈴聲響了一會兒自動斷掉，穆里尼奧整個過程中連頭都沒偏一下。他還在享受這隻屬於自己的愜意時光。
這是假期。
「今天又不是愚人節。」唐恩佯裝生氣。
托尼·唐恩那個傢伙竟然離開了他呆了十一年的諾丁漢森林……他腦子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呢？諾丁漢森林這才剛剛成就了偉大的三冠王，正是應該稱王稱霸的時候，主教練卻走了，這支球隊的未來會怎麼樣？真叫人擔心……
拿冠軍易，哄老婆難啊……
真是失敗，拿了那麼多冠軍的他只要開口說他要奪冠，如今的媒體和球迷、球員沒有不相信的。可他要哄自己的
「托尼·唐恩和俱樂部續約的事情談崩了，他決定不再續約，合同到期就自動離職。」
想了一會兒穆里尼奧突然回過神來，這不是應該托尼·唐恩煩惱的嗎？自己瞎操什麼心？
穆里尼奧一開始沒去接，他躺在椅子上沒動彈，就好像睡著了一樣。反正他戴著墨鏡，是否閉著眼睛睡覺誰也不知道。
聽到這最後一句，穆里尼奧的嘴角彎了起來。他知道唐恩這是在戲耍媒體們呢。
而皮爾斯.布魯斯則有些茫然的掏出手機，直接撥通了唐恩的號碼。
唐恩繼續笑：「我剛才不是說了我有更多的時間可以陪你了嗎？」
他以為是門德斯又有什麼最新消息了，戴上耳機接通電話。裏面傳來的卻是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而且聽起來還有些興奮：「嗨，何塞！我預約你和我一起喝杯酒吧！」
仙妮婭趴在唐恩胸膛上還有些沒反應過來：「這……你不是在騙我吧，托尼叔叔？」
「那……因為什麼？你才剛剛為森林隊拿到了三冠王……」仙妮婭還是想不明白。按理說剛剛拿到三冠王，這正是托尼叔叔事業最巔峰的時候，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選擇不續約？「你不是為要去其他球隊吧？比如曼聯什麼的……」
會場頓時變得混亂起來，有人奪門而出，飛奔著離開，要趕回去搶先發布這則絕對會震驚歐洲足壇的新聞。
這天天氣很好，咸濕的海風吹拂著海邊棕櫚樹的枝幹和樹葉，湛藍的海水被風催動著一下下湧上潔白的細沙灘，嘩嘩聲中潮起潮落。溫暖的陽光照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映出各自不同的表情。在藍寶石一樣的天空映襯下，科帕卡巴納海灘上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仙妮婭是知道自己的丈夫和那個市場部經理不和的事情的。當初艾倫·亞當斯強行插手賣掉列儂，連續好幾天唐恩回家的時候還很生氣，讓仙妮婭擔心了很久，生怕他的心臟又受什麼刺激。也因此，她對那個人的印象並不怎麼好。這個理由很充分，她不會再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了，或者托尼叔叔又在拿她開心。
穆里尼奧對唐恩的話感到吃驚。隨後他又想明白了——一定是因為那個心臟。「可我現在在葡萄牙。」
唐恩伸出手輕輕在仙妮婭的頭上摩挲著：「嗯，我和俱樂部的合同馬上就要到期了，而且我不會和俱樂部續約。」他的語氣很平靜，就好像在訴說著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情那樣。
穆里尼奧很快就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小喬。」
「何塞！」是他的經紀人兼好朋友門德斯的聲音。「我有一個最新消息，我想你一
「喂，仙妮婭。我說的是有更多的時間陪你了。」唐恩略帶驚訝地提醒她。
義大利足球甲級聯賽早就結束了，沒有打入冠軍杯決賽的國際米蘭也在聯賽結束的第二天就解散了。作為球隊主教練的穆里尼奧更不可能留在米蘭繼續工作，哪怕他是工作狂人。此時的他正在自己的家鄉，葡萄牙第三大港口城市塞圖巴爾的海灘上愜意地曬著太陽。
「早上好，冠軍教練。」
仙妮婭趴在他旁邊，正在用自己的頭髮在唐恩的胸前划著圈。
「不，這次不是曼聯。」電話里的門德斯聲音聽起來和往常不一樣，也許是信號在傳輸的過程中有些失真，也許是因為門德斯自己的情緒起了變化。
寫完這張，他拿起下一張空白的明信片，墊在大腿上，繼續低頭寫，偶爾才會抬起頭看著仙妮婭的身影愣上一會兒神。
「親愛的大衛：如果你收到這封明信片，那你一定知道了發生了什麼。很感謝你陪我度過的十一年時光，你是我工作上的好幫手好搭檔。很抱歉當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沖你發過火，不過從今往後我保證再也不會對你吼來吼去的了。你是一個出色的助理教練，你在球隊里乾的很好，我希望你還能繼續這麼幹下去，球隊離不開你。請再次原諒我用這種方式和你告別，因為我實在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又一次地面對你們……」
手機放在旁邊，卻早就關了機。
仙妮婭看了唐恩一眼：「如果是真的那就好咯。」
一時間議論聲四起，人群中的皮爾斯.布魯斯心頭那種不祥的預感也隨著這些議論聲越來越強烈。
「啊？」仙妮婭有些吃驚，她受傷的動作也停了下來。要知道雖然「小喬」才是仙妮婭的正式昵稱，可托尼叔叔很少這麼叫的，總是一隻叫他們最初認識時的那個名字「仙妮婭」。
唐恩笑嘻嘻看著仙妮婭並不答話，仙妮婭越說越覺得不對勁。然後她不繼續講下去了，盯著唐恩，那意思就是——「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托尼叔叔？」
「沒關係，我知道你要為葡萄牙的電視台解說世界盃，我也一樣。我們巴西見！」唐恩就當穆里尼奧這話是同意了一起喝一杯的請求。
仙妮婭側過臉來，讓自己能夠看到唐恩的眼睛：「理由呢？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選擇辭職。」
有些時候他還真想念自己在英格蘭的日子，雖然有一個凡是都喜歡指手畫腳的俱樂部主席，可那裡的空氣還是自由的。
「你想知道原因的話，可以給他打電話。何塞。我也只清楚這些了，唐恩把這事當作高級機密，現在媒體們都還在等他和俱樂部
仙妮婭的反應可就不平靜了。她這次直接雙手將身體從床上撐起來，張開嘴巴，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丈夫。
雖然穆里尼奧在國際米蘭拿著全世界最高的教練薪水，可他在那裡過的並不開心。義大利的足球環境和英超的完全不同，身為一個球隊主教練，他的限制太多，就好像脖子上、手腕上、腳腕上都帶著鐐銬枷鎖在行走一樣。很多話他都不能說，因為今天說了，明天媒體們加工一下，後天莫拉蒂主席就要找自己「促膝長談」了。對手的教練們也總認為穆里尼奧沒什麼了不起的，只是一個會耍嘴皮子、野路子出身的普通教練而已。他能拿最高薪，不過是因為他會包裝自己，而義大利那些學院派的教練都是不屑於這麼乾的。對他們來說，足球就是足球，不能摻雜其他任何東西。主教練的任務就是訓練球隊、制定戰術、指揮比賽，成為球隊的頭號明星就喧賓奪主了。
可惜今天沒人打擾的時間並沒有維持多久。
※※※※
「你不是心臟病之後就戒酒了嗎？」
說完她就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門德斯笑了，很滿意自己朋友的反應。「我還有一條消息，和這個有關。」
唐恩看著仙妮婭在自己的胸膛上玩遊戲，心裏就升起股暖流。
門德斯作為穆里尼奧的經紀人，確實和曼聯俱樂部有比較密切的接觸。曼聯希望重塑輝煌，那麼自然就需要一名有水準有威信的大牌教練，奧尼爾的能力不差，可是鎮不住更衣室。本來托尼·唐恩是最合適的對象，也是曼聯老教父弗格森欽點的教父二世，可惜唐恩除了諾丁漢森林對其他球隊都沒興趣。曼聯這才找到了穆里尼奧，因為曼聯知道穆里尼奧和國際米蘭之間的關係並不是鐵板一塊。
穆里尼奧還想說點什麼，唐恩卻已經把電話掛了。從聲音中來判斷，唐恩的心情正不錯。這可真奇怪，離開了傾注著自己十一年心血，還能有這樣的心情……
「想好了假期我們去哪兒嗎？」
唐恩眯著眼睛看了眼窗外燦爛到發白的陽光，含糊地問道：「幾點了？」
說完這些，埃文·多格蒂起身走了出去，並不理會那些在後面叫嚷著他名字的記者們。
結束了和門德斯的通話，穆里尼奧重新躺下，繼續享受只屬於他的時光。不過這一次腦子裡可不再是一片空靈了，而是翻江倒海的好像大海上的風暴。
可都沒有一個人會來為他們解答了。
寫到這裏，唐恩停下來，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妻子。巴西的陽光十分燦爛，他眯起眼睛欣賞了一番那個充滿了活力
「……祝你好運。你最忠實的朋友，托尼·唐恩敬上。」
「有傢俱樂部加入了爭奪你的新行列中來。」門德斯努力讓自己的語氣節奏接近正常，可實際上他已經比往常要快一些了。聽得出來他自己對這件事情也十分感興趣。
※※※※
「同樣是一支英超球隊。」門德斯還賣起了關子，哪怕穆里尼奧根本不配合。「這支球隊剛剛才上了各大體育媒體的頭條……」
他當然知道門德斯說的是哪支球隊了。
第二天媒體們終於等來了他們一直渴望很久的消息——諾丁漢森林俱樂部要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和唐恩續約的最新消息！
「辭職就辭職了吧，我的托尼叔叔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主教練，想要請他的人可以從倫敦排到巴黎。」仙妮婭用雙手托著下巴，趴在床上，兩隻腳翹在後面晃啊晃的。
「第一，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陪你。第二……」唐恩猶豫了一下，「我和艾倫·亞當斯有矛盾，是可以影響到我工作的矛盾。但是他和主席的關係很好，顯然只能我自己走人咯。」
埃文·多格蒂板著臉宣布俱樂部和唐恩的續約談判被終止，雙方將不再續約的消息，頓時震驚了在場的所有記者。哪怕是之前早就收到一些風聲的太陽報記者在傳聞被證實之後，也有些大腦短路。
「談崩了？薪水太低嗎？」這是穆里尼奧唯一能夠想到的理由了，要知道作為當今世界足壇最成功的主教練之一，托尼·唐恩那超低薪水一直讓人覺得不可理解，穆里尼奧也一樣。
唐恩躺在床上，確實感覺到了餓。不過比肚子里的響聲讓他更在意的是仙妮婭顯然並不相信他的話……
然後埃文·多格蒂回顧了一下唐恩為球隊帶來的貢獻，再稱不管唐恩未來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他都是諾丁漢森林俱樂部永遠銘記的人物，祝他好運。
仙妮婭回過神來，繼續畫著她的圈圈：「去巴西。反正世界盃在巴西舉行，你要去解說比賽。正好就順路去看看我父母，然後我們再好好玩玩。接著你去解說，我去美國。」仙妮婭已經把未來形成都安排好了。
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這件事情是不能再瞞下去了。
※※※※
看來唐恩沒騙他們，果然在冠軍杯之後就展開了續約工作，短短三天就有了結果。
「不。我從另外一個渠道得到的消息，諾丁漢森林俱樂部給他開出的可是英超史上最高的年薪。」
「我有很多時間可以陪你了。」唐恩笑著張開手將仙妮婭摟到自己懷裡。
「這倒是好主意。」唐恩也同意仙妮婭的安排，不過他還有問題：「那麼世界盃之後呢？」
唐恩
不過他才不會給唐恩打電話呢。正如許多年以前他說過的那樣，只要他們還都是足球教練，就只會是敵人，不可能是朋友。
「曼聯正虛位以待。」
可當一大群記者興緻勃勃地來到現場之後卻發現坐在主席台上的人只有埃文·多格蒂，而沒有另外一個主角托尼·唐恩。
葡萄牙教練徹底糊塗了。最高的年薪唐恩都不滿意，他還要想什麼？
「咦？」仙妮婭再一次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著唐恩。「到時候你就該回球隊了吧？你們的球隊六月二十日就開始集合報到了……」
「我記得我說過除非我們不是足球上的敵人了，否則……」
不管他撥多少次，他聽到的都只有：「……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赤裸著上半身，只穿條花短褲，戴著墨鏡的當今世界第一年薪的主教練正躺在白色的沙灘椅上，旁邊的小圓桌上放著一杯漂浮著冰塊的威士忌酒，酒杯旁邊放著他的手機，在手機下面墊著的則是一本攤開的書。
但其實穆里尼奧在意的都不是這些，他在意的只是托尼·唐恩離開諾丁漢森林之後會去接手哪支球隊。在他看來，曼聯無疑是最有可能的。曼聯一直有意與唐恩，以前因為唐恩並不想離開森林隊，才沒辦法將他招來。如今……
穆里尼奧此時的心情已經不是用一個「吃驚」就能形容得了，恐怕得用「震撼」才行了。他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左手蜷著支撐身體，右手伸向酒杯。
沙灘上的遊客不少，大多數都是帶著家人來這裏度假放鬆的。穆里尼奧卻是一個人，並非因為他和自己的妻子感情不和了。他只是希望獨自一人享受這樣的時光。有些時候他喜歡這樣，不管是思考問題的時候，還是腦子裡什麼都不想的時候，有這麼一段時光，可以安靜的只屬於自己，幹什麼都沒人打擾，太好了。
這場新聞發布會很簡短。
當熱帶風暴在大西洋上空形成的時候，托尼·唐恩正坐在里約熱內盧的科帕卡巴納海灘的躺椅上。妻子仙妮婭穿著比基尼在他前面的海水裡嬉戲，而他則在低著頭很認真地一張張寫明信片。
很快那鈴聲再次響起，想了很久還沒斷。躺在椅子上的那個人終於有些不耐煩起來，他並沒有起身，而只是伸出一隻手摸到手機，將藍牙耳機戴在耳朵上，然後按下了通話鍵：「喂。」
「還是曼聯嗎？」穆里尼奧的聲音懶洋洋的，像這午後的陽光。
就像這裏的海風一樣，自由的，只屬於他自己的。
「九點四十七。」仙妮婭瞥了眼擺放在床頭柜上的小鬧鐘，繼續在玩著用頭髮在唐恩胸膛上畫畫的遊戲。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