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京華煙雲
第二十九節 造化弄人
「我說什麼話，你最好不要叫。」林逸飛就像醫院的護士給人打針，提前預警一下。
「我叫玉兒。」
林逸飛並不出聲，手指輕叩桌面，也在想著心事，他只希望計胖子這場哭是真的，他也有些心酸，不是為了計胖子，是為了玉兒。
「你還不能死。」林逸飛緩緩道：「你還要和我去見楊宏業。」
林逸飛嘆口氣，伸手一掌，茶杯已經無聲無息的變成了齏粉，「計良，我和你好說好商量，只是看到你還算講點義氣，你雖然對被人說出了我的下落，可是那是逼不得已，你莫要以為我想要問什麼，還要費那麼多的麻煩，我想殺一個人，自己動手反倒來的痛快。」
「我姓計，計暖玉！」
這就充分的說明難得糊塗的好處，聰明的人也不見得比糊塗的人快樂。
小女孩笑了起來，「沒事，叔叔，媽媽病的時候，也是我給她倒水。」
那個埋在心底的名字，他以為將來會和墳墓中自己骸骨一樣，只能讓盜墓賊去挖掘的，卻沒有想到讓林逸飛搶先挖掘了出來，這個林先生難倒真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林叔叔？」計胖子的一顆心沉了下去，「哪個林叔叔？」
可是就算她找到了又能如何，本來的兄妹，再次見面，一個紅顏依舊，一個鶴髮蒼顏，那種情景，想一想都覺得讓人發瘋。
「林叔叔就是林叔叔。」小女孩比較奇怪，「還有哪個林叔叔？」
「你媽媽呢？」計胖子問道。
「她怎麼死的？」計胖子的汗水淚水輪番轟炸，抬起頭來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快要虛
「我哪裡也不去。」計胖子突然強硬起來，「你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你對不滿，大可以殺了我。」
※※※※
小女孩有些驚恐的退到牆角，不明白這個和藹的胖子叔叔本來好好的，為什麼突然變的那麼猙獰，想要哭泣，卻又不敢。
「叔叔醒了過來。」一個小女孩突然歡快的叫了起來。
「胡花英你認識吧？」林逸飛等了一下，覺得還是要說的。
「我只是很奇怪，為什麼你表現的如此情深，在當年卻是那麼絕情。」林逸飛緩緩道：「你既然當初如棄敝履，現在怎麼深情都覺得讓人可惡。」
計胖子沒有叫，他吃驚張大了嘴巴，竟然叫不出聲音。
「林叔叔說，媽媽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她很忙，可是她很快會回來看我。」小女孩的聲音沉寂了下來，端過了熱氣騰騰的白開水，「叔叔，喝水吧，小心燙。」
小女孩拿起了幾乎有她一半高的笨重暖壺，吃力的倒了一杯開水。
「胡花英死了。」林逸飛不答計胖子的問題，直接告訴了他答案，也想看看他的反應。
完顏烈無疑也來到了這裏，只不過他可能比自己早了幾十年，他妹妹比自己早到三年，時空隧道中，一切不可預知，不知道現在完顏烈活著沒有，完顏飛花一直在尋找自己，她又尋找到大哥的下落沒有？以前一直認為她故意避而不談，現在看來她是全無線索，如
奇怪的是他還竟然想了一下，原來死，是這麼的簡單！
計胖子這才楞了一下，發現這個問題自己問了一遍，為了安慰她驚恐的情緒，隨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林逸飛沒有想到他竟然沒有忘記這茬，卻也不想隱瞞，給玉兒找個領養的家庭，怎麼比得上找到她的親生父親？雖然眼前的這個計胖子看起來，並不像個合格的父親，但是合格不合格，要玉兒自己來判別，自己這個外人畢竟說了不算。
計胖子頭腦一暈，「咕咚」一聲，無力的坐到在了地上，怔怔的望著眼前的女孩子，突然間，淚流滿面！
她話來未說完，計胖子已經用力一掀，有些怒氣地說道：「見你個大頭鬼的林叔叔，林逸飛，你出來，你這麼喜歡玩是吧，你是覺得所有的人都被你玩弄在手心是吧，你滾出來，滾出來，老子不怕你。」
服務生看到這面兩個大老爺們兒竊竊私語的時候，看他們的眼神就有些奇怪，等到看到計胖子女人一樣的抽泣起來，更是有些鄙夷，覺得這兩人在玩斷背，本來想問問他們要不要再來點奶茶，卻也懶得上前。
他的聲音有了一絲死意，望著林逸飛的目光雖然悲切，卻並無畏懼。
一張小臉湊到他面前，雙眼滿是喜意，離的太近，計胖子只能看到一雙大眼睛，裏面的瞳孔黝黑有神，照出裏面一個面容灰敗的胖子。
「她不是被丈夫逼的，她是被你逼的。」林
計胖子卻是雙目無神，「花英死了，花英死了，她死了，我也不能活的。」
可是轉念一想，如果要抓自己，林逸飛一個綽綽有餘，用不著什麼席下三百刀斧手，摔杯為號的，說不定因為看著和他的交情，還會照顧一下自己，可是再一想，自己和他好像並沒有什麼交情？
計胖子再醒過來的時候，並沒有見到陰曹地府，牛頭馬面，他首先看到的一個房頂，常年的潮濕侵蝕，上面塗抹的白灰已經變的斑斑駁駁，就要掉下來的樣子，彷彿他的一顆心，懸在那裡，等待是將是不可避免的下落。
計胖子聽到這裏的時候，楞了一下，突然覺得一股鮮血湧上了大腦，如同海浪般的沖開了他的塵封記憶，他記得有一個女人曾經深情的望著自己，「良，我們的孩子，以後就叫暖玉好嗎？」
林逸飛一怔，搖搖頭，「她是自殺。」
林逸飛冷冷的望著他，「一個走私販毒，謀殺親夫人的人，你說除了死，還能有什麼下場。」
「你怎麼知道胡花英？」計胖子說到這裏的時候，警惕的望了一下周圍，汗水已經和長江漲潮一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林逸飛再一次的感覺到造化弄人，可能顏飛花錯過了計胖子這個線索，所以她也可能錯過了大哥的下落。
計胖子講完了心中的疑惑，說不出的痛快，可是還是一頭霧水，林逸飛卻是雜七雜八的分析匯總，多少清
迷糊中，他只聽到自己的靈魂下意識的問了一句，「那你媽媽呢？」
計胖子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卻覺得不能溫暖自己一顆已經結冰的心，屋內只有一張炕，並不算大，點的爐子倒是很旺，一根煙筒曲折成個直角，順著窗戶塞了出去，計胖子知道這是北方一些家庭的常見的布局，只不過現在還能在京城住家看到，那已經算是郊外的地區。
轉瞬想到了什麼，差點跳了起來，「難倒是林先生逼的她自殺？」
「啊？」計胖子緊繃繃的身子軟了下來，失神的喃喃自語道：「為什麼？」
望著桌子上的那堆粉末，計胖子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好笑，「林先生，對不起，是我的錯，可是胡花英為什麼會死？」
他一掌劈了出去，計胖子雙目一閉，竟覺得腦後竟然受了重重一擊，他實在想不明白林逸飛的力道是怎麼發出的，只覺得眼前一黑，轉瞬失去了知覺。
計胖子緩緩的坐了起來，想要掀開棉被，小女孩卻是用小手按住他的被角，「林叔叔說了，你病了……」
「這是手指頭吧？」他故意開著玩笑，卻看到房間內只有他們兩個人，不由有些奇怪。
計胖子望著她的背影，忍不住說道：「小心，小心被水燙著。」
計胖子有些奇怪，難倒林逸飛失手，只是打暈了自己，然後隨意丟到哪個陰溝裏面，卻被她的媽媽給救了回來？
他不說還好，一說反倒讓計胖子更加緊張了起來，計胖子一天的經歷有的時候比一些人一生的還要多，見過的怪事比別人想像的還要多，可是他從來
「她是被逼的，被丈夫逼的。」計胖子突然低聲嘶吼了起來，眼睛中竟帶了少見的猙獰。
「我媽媽姓胡。」
二人默默的喝口茶后，計胖子問道：「林先生，你說找我有事，和我有關？」
「殺了你。」林逸飛抬起手來，淡淡道：「你以為我不敢？」
「你姓什麼？」
計胖子糊塗，林逸飛卻是清楚的知道，可是他雖然知道，卻不像計胖子一樣的痛快，反倒覺得胸口如同壓著一塊大石一樣。
計胖子一下軟了下來，喃喃自語道：「原來你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了，還要問我什麼。」說到這裏的時候，計胖子打了個寒顫，有些絕望。
計胖子覺得腦袋還是暈的，卻還是勉強笑一下，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對這個小孩子，誰都不能發出脾氣。
「叔叔會開玩笑了，看來沒有事了。」小女孩笑了起來，「叔叔，你渴不渴，媽媽說了，病人就要多喝水。」
「叔叔，你醒了？」小女孩伸手在他眼前晃動一下，「這是幾？」
可是他從來沒有想到計胖子的反應很奇特，他先是一怔，再是放鬆的感覺，當林逸飛覺得他就是負心薄倖的時候，他卻終於咬著牙，如同個小女孩一樣，低聲哽咽起來。
「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小女孩只好又重複了一遍。
計胖子看到那個女孩子驚恐的樣子，已經有些於心不忍，四下望了一眼，屋內空空蕩蕩的，只有個小凳，伸手拿過來，招呼小女孩過來坐下，「小妹妹，你媽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