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京華煙雲
第九十五節 等我回來
他抓住孔尚任的一隻手，彷彿抓住一個蒼蠅般，孔尚任頭上大汗淋漓，望了一眼，臉上的苦意更濃，「不錯，我就是要殺你。」
百里冰轉頭望著君憶，嘴唇嚅動兩下，想要說些什麼，話到了嘴邊，只是說道：「君憶，你真讓人覺得可恨，可是又覺得可憐。」
他一口口鮮血吐了出來，百里冰再也按捺不住，飛身撲了過去，一把抱住林逸飛，淚流滿面，「逸飛，對不起，我沒用，我不該來到這裏。」
完顏烈看到百里冰焦慮十分，本來不信的表情半信半疑起來，「蕭別離，你不要騙我，你現在沒有騙我的資本，剛才你已經用了全力，我的功夫只是發揮了半數，我全力之下，就算百里冰重回到你身邊，我也能夠易如反掌的搶回來。」
「我如何敢騙你。」林逸飛緩緩道：「好在現在你神志清醒，又是個科學家，博士，很多東西，只要看看，就知道真假。」
「你放屁。」完顏烈怒不可遏，「蕭別離，你以為我是三歲的孩童，聽你的哄騙，我費勁心思數十年，都知道絕無可能回去，你雖然比我聰明一些，不過也是有限，你有什麼本領能讓我回去？」
孔尚任臉上抽搐個不停，牙齒幾乎咬裂。
「傻孩子，這怎麼能怨你，又不是你要來的。」林逸飛伸手撫摸百里冰的頭髮，柔聲勸道：「你放心，我性命無憂，武功沒了可以再練，你為了我，性命都可以不要，我為你了，捨棄了武功，又算得了什麼。」
百里冰突然醒悟，林逸飛喊的雖然是顏飛花，深意卻是讓自己躲閃，才走了兩步，突然看到君憶軟倒在地上，猶豫了一下，只聽到身旁「嘭」的一聲巨響，轉瞬塵土飛揚，她被那股勁浪沖退了兩步，還不轉頭，已經覺得脖子一緊，被人提了起來，心中一寒，只聽到完顏烈的放聲大笑，「蕭別離，我殺了她，讓你八百年後，也是傷心如我一樣！」
「蕭別離，我不殺你，你自封經脈。」完顏烈冷冷道：「我信得你說的，卻是信不得你的為人，你這人做事，其實也只能用不擇手段來形容。」
「好讓人感動的愛情！」君憶突然又是大聲笑了起來，打破了這個沉寂，「百里冰，你大錯特錯，你若是真的以為我會感動，會放了你，那是痴心妄想！」
「當然是渡劫迷宮。」林逸飛不動聲色，「試問天下間，除了渡劫迷宮，又有哪個能夠產出這種匪夷所思的
四周一片靜寂，只能聽到幾人的呼吸，顏飛花目光複雜，隱有讚賞，心中卻是嘆息一聲。
「林逸飛，其實你忘記了一點，我本來不想和你說。」顏飛花突然笑了起來，「你可記得，你當初雨夜搏殺，中毒后，昏迷了很久？只不過你命好，被你殺的那伙人並沒有再來殺你。」
林逸飛一笑，回指用力一戳，已經吐了一口鮮血，咬著牙，展顏笑道：「完顏烈，我自損經脈，武功這下已經廢的七七八八，我想以你的眼光，絕對看出來不是作假，難倒對於我這樣的一個人，你還放心不下？」
百里冰霍然轉身，淚流滿面，嘶聲問道：「為什麼，你現在得到了你想要的，難倒施捨別人一分幸福都不行？！」
顏飛花冷冷笑道：「你這種人，絕情寡意，好壞不分，不用這麼說，你的親妹子也再也不會回來看你！」
林逸飛內力不停，只是望著完顏烈，「完顏烈，我想就算完顏飛花不說，以你的眼光，肯定也能認出來，這就是帶著我們來到這裏的關鍵所在！」
「且慢什麼？」完顏烈斜睨林逸飛一眼，冷聲道：「蕭別離，今天就算你是口吐蓮花，佛主在世，也難以阻擋我殺她！我不會殺你，我要你和我一樣，一輩子的內疚，永遠的無法彌補！清照就說了，如果我真的不嫌棄她的話，可以放棄大業，二人亂世隱居，豈不更好，我錯就錯在沒有聽她一言，只是想取得天下，堂堂正正的迎娶她過門，你一定很意外，是不是，蕭別離？你做夢也沒有想到我喜歡的是清照，可是你雖然是大俠，有種感情，你永遠不明白！蕭別離，我讓你痛苦一……」
「你先把百里冰放了。」林逸飛頭頂大汗淋淋，剛才幾招出手，看似快捷，實際上他已經竭盡所能的拖延，只不過他是實力相差太遠，那是半分勉強不來，「我雖然打你不過，毀了它，還是輕而易舉，大不了你我一拍兩散，二人傷心一輩子好了。」
「走吧，走吧。」完顏烈看著手中的玉，運足內力一股，只見到光環暴漲，心中大喜，忍住心中的震撼，「誰都滾出去，我放了你們這些鼠輩，莫要再回來，不然就算我親妹子，也不會放過。」
「我就算是個魔鬼，我也是比你強了很多。」顏飛花冷冷笑道：「我最少還沒有卑鄙到利用自己的孫女，要挾到別人的地步。
「在這世上，有用的不見得一定是武功。」林逸飛又是「咯」了一口鮮血，竟然笑的很開心，「我早就想的明白，難倒你們這麼久了，還是想不明白。」
「你的大業今天就到了盡頭。」顏飛花突然一聲冷笑，怒喝了一聲，「還不動手！」
「我要她性命何用？」完顏烈冷聲道：「你這東西從何而來。」
她說的很奇怪，林逸飛卻是嘆息一口氣，「你說錯了，顏飛花，我從來沒有忘記，可是我從來也沒有碰到過這麼滑稽可笑的事情。」
他伸手入懷，緩緩的掏出一塊玉來，不再廢話，只是用力一注入，一道白光陡然展現，顏飛花臉色大變，失聲驚呼，「林逸飛，時光機器？！」
「當然都轉移了出來，你以為馬特利真的是白給？」顏飛花淡淡的笑，「只是不知道我大哥看到他苦心經營的大業毀於一旦，會有什麼表情？」
孔尚任軟倒在地上，看到了一切的變化，不由臉灰若死，他陰謀幾十年，竟然完全慘敗在顏飛花的手中，就算最後一步棋，也是落在顏飛花的算計之內！
「逸飛，不要告訴他那個秘密！」百里冰神志清醒，喉嚨稍松，已經猜到林逸飛要做什麼，急聲阻止，轉瞬喉嚨一緊，已經再度窒息。
「他總是說大業即將完成，他一個百歲的老人，你給他留一絲幻想又有何妨！」林逸飛神色有些改變，「他失敗了，豈不是更能斷絕他的念頭，這樣一來，以他的武功，以他偏激的個性，這裏的人，恐怕沒有一人能活。」
服部玉子擊倒了君憶，垂手來到了顏飛花的身邊，「宗主，殺青行動已經結束，藤村正部陰謀叛亂，已經被宗主親手格殺，接下來的事情，但請宗主吩咐。」
「這有何難。」林逸飛看到他把百里冰放下，放聲長笑，「完顏烈，原來你還是對我有所畏懼，蕭某人實在雖敗猶榮！」
他鬆開百里冰的喉嚨，「你也明白，我對她，沒有什麼的殺意。」
君憶陡然身形一震，變了臉色，再也說不出話來，她雖然沒有反駁，眾人只是看到她的臉色，就已經明白所有的一切，絕非林逸飛杜撰出來。
完顏烈一怔，轉瞬大凜，霍然回頭，只見到一道火光撲面而來，緊接著一聲巨響，濃煙四起。
君憶臉色大變，伸手指道：「顏飛花，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你說的不錯，我對你一直都是敬畏有加。
「為什麼？」完顏烈鬆開手來，那把匕首「當」的一聲落在地上，孔尚任卻還是一動不動，維持著那個姿勢，別人不解，林逸飛和顏飛花卻已經知道，完顏烈內功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看似只是握住了孔尚任的手腕，內力卻已經透過他的手臂，封住了孔尚任的全身穴道。
吻是甜的，吻也是鹹的，吻是讓人心醉的，吻也是讓人心碎的……
她話未說完，突然頓身，林逸飛已經用嘴堵住了她的口，緊緊的擁住了她的身子，頭一回的，如此炙熱，有如八百年的沉積！
只是聽到「嘭」的一聲大響，完顏烈身形一凝，林逸飛卻已經倒飛了出去，只不過身形輕盈，燕子般的折回，剎那間劈出三掌，踢出了兩腳。
她不想相信，卻是不能不信，林逸飛沒有看到那個光環，她當時卻是看的清清楚楚，這塊玉發出的光暈，竟然和她當年身不由主的投入到的那個光圈，極為的類似。
服部玉子伸掌拍開百里冰的穴道，百里冰驚喜的呼叫一聲，飛奔到林逸飛的懷中，一把抱住，再也不捨得分開，她雖然覺得這半年已經是天賜的福氣，可是誰又都會覺得，只有半年的幸福，實在太短太短。
百里冰只覺得自己好像就要窒息了過去，心中沖漲的不是甜蜜的幸福，只是無邊的酸苦！
「你莫要忘記，是我帶你們來到這裏！」林逸飛沉聲道。
顏飛花望了林逸飛一眼，淡淡的笑，「林逸飛，你莫要忘記，又欠了我一次。」
林逸飛長舒一口氣，卻不動身，完顏烈只是冷冷的望著石壁，一言不發。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顏飛花竟然能夠以身犯險，拿自己性命作為賭注，這個，他做得出來，做不了這麼狠！
「我頭一次看到奶奶拿著孫女的性命，過來威脅一個外人，你和百里冰有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也不用故意遮掩低頭的。」林逸飛看到君憶不自覺的低下頭來，臉色變冷，「君憶，你是在太讓我失望，百里冰是你的孫女，你這樣的讓她傷心，難倒不覺得良心有愧？」
「等等。」林逸飛突然神色一動，「我有辦法回去！回到八百年前！」
林逸飛不動，完顏烈卻已經動手，他一伸手，抓住了一人刺來的匕首，神色有了一絲訝然，「孔尚任？你要殺我？」
「道理當
完顏烈淡淡道：「那是你想的，我卻覺得，我現在一無所獲，蕭別離，我想你聰明絕頂，不會最後做這種無謂的掙扎。」
林逸飛笑笑，「當然，冰兒，你出去。」
身形奇異般的一折，林逸飛不可能的情況下已經衝天而起，大喝了一聲，一掌拍下，有如沉雷，只不過一掌拍下去的同時，卻已經大喝了一聲，「顏飛花，還不快走，難倒你真的要死在這裏不成？」
「事情其實還是有點複雜。」顏飛花笑道：「君憶因為你對他的冷淡，悲憤欲絕，傷心之下，不知道怎麼的，才被百里守業得手，生下個兒子，惱羞成怒，打傷了百里守業，後來把孩子拋給百里守業，一走了之，只不過君憶雖然生下了百里雄飛，但是卻對你還是念念不忘，想必又開出個條件，一定要親手殺死大哥你，才能嫁給百里守業，百里守業雖然為人多少有些卑鄙，趁人之危，對君憶倒還是一往情深，這才假死隱藏了身份，方震霆因為對君憶也是一片痴情，自然對她的要求言聽計從，從墳墓中挖出了假死的百里守業，百里守業來到草原，因為君憶知道你住的地方，他也自然找你容易，拜了你為師，一過就是幾十年，只是可惜，他們還是殺你不了。」
「原來這樣。」完顏烈問都不問一句，一掌拍了出來，孔尚任凌空飛起，落下的時候吐了一口鮮血，軟軟的倒在地上，「你們既然有了孩子，有了財產，還過來殺我，豈不可笑？君憶，我們現在兩清了，你莫要再用什麼痴情來說我。」
林逸飛不等說話，就已經聽到了一聲慘叫，駭然望過去，只看到一個忍者已經倒飛了出去，筋骨齊斷，完顏烈雙目紅痴，喝了一聲，「顏飛花，我和你勢不兩立。」
君憶驀然伸手握住了百里冰的脖子，手上青筋暴露，嘶聲喝道：「你還不出手？」
「我孫女又是如何？」君憶冷冷地笑道：「我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又管得了許多？林逸飛，現在我數到三，你若是再不殺了完顏烈，我就殺了百里冰，我知道你們武功都是不錯，可是這樣的距離，你不要以為能夠救得了她。」
高手之爭，絕頂之際，招式的變化已不重要，林逸飛精妙的一招，碰到完顏烈無上的內力，只是徒勞無功！
「不是這樣，又能如何？」顏飛花有些奇怪。
「哦？有什
「原來這樣。」完顏烈好像聽著別人的故事一樣，不但沒有憤怒，反倒有了一絲釋然，「那君憶你還找我做什麼？大家兩清了。」
「一……二，三！」君憶冷笑一聲，就要用勁，突然「嘭」的一聲大響，只覺得頭腦眩暈，全身無力，緩緩的倒了下去，只看到服部玉子一張有些木然的臉，若有深意。
顏飛花冷冷道：「你只想著這裏的人，卻不知道，我大哥再這樣下去，也不能活，他的大業每天都是能成，你知道，我在三年前就已經聽他說了幾百遍，蕭大俠，你菩薩的心腸，難倒不覺得對我大哥欺騙的太過殘忍一些！」
完顏烈神色一動，手掌鬆開了一些，「那又如何。」
林逸飛一指戳了下去，鮮血吐出來后，不但完顏烈悚然動容，就算完顏飛花都是駭然變色，失聲驚呼道：「蕭別離，你武功本要大成，這一下，不是前功盡棄？」
突然百里冰的表情有些異樣，她發現林逸飛向他擠了下眼睛，含意非常複雜，複雜的難以讓她馬上理解，然後她聽到了林逸飛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等我回來！」
「東西給我！」完顏烈如灰般的表情突然透出了喜意，伸出手來，迫不及待！
「你何苦這樣！」林逸飛突然頓足。
是一刻，還是永久，百里冰已經失去了意識，只是睜開眼，緊緊的凝望著林逸飛的雙眸，不想閉上雙眼。
他話一出口，死在他手下的人又多了兩個，完顏烈望見君憶倒在地上，並不放過，人一閃身，已經到了她的近前，提賬拍去，毫不猶豫。
「我不走，我死也不走。」百里冰拚命搖頭，「逸飛，我一直都是聽你的，這次你難倒不能聽我一次……」
「蕭別離，你不自量力。」完顏烈怒吼一聲，全身好像漲大了三分，只是一掌劈了出去了，並無任何變化。
然後，百里冰覺得無邊的黑暗涌了過來，再也沒有了知覺！
「你！」完顏烈一聲怒喝，不退反進，竟然沖入了濃煙滾滾的石室，林逸飛也是駭然變色，「顏飛花，裏面十幾個科學家。」
完顏烈手掌才要縮緊，林逸飛已經大叫一聲，「且慢！」
「很好笑嗎？」完顏烈冷冷望著妹子的笑容，「你玩夠了沒有，玩夠了，就請走吧，我的大業今天……」
她轉身要走，百里冰感覺到林逸飛的虛弱，攙扶他就要走出這裏，完顏烈卻已經冷冷地說道：「百里冰，你可以走，蕭別離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