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山下的遊戲
第33章 山腰的烤魚
「我才沒犯傻。」野林鎮因為魔種而消失，禿子死於蛇妖之口，小秋對妖魔絕無好感，「以後少打交道就是了。」
小秋一愣，以為他們又吵架了，「還沒睡覺？」
野林鎮是個平靜的邊疆小鎮，小秋聽到過妖魔的傳說，對分類卻一無所知，館舍里的書也極少談到這些事，「不是妖的妖。」他重複一遍，「這算什麼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沈昊和大良沈休明又搬回來了，這時正與二良沈休唯坐在炕上，默不做聲。
「只有……他們才這麼叫。」小秋指著周圍的野林鎮少年。
「飛妖？會飛的妖怪？」
「嗯。」
野林鎮的少年們向三名新人點頭表示感謝，繼續大嚼，他們現在對肉的需求遠遠超過友情。
數百級石階之後，少年們回到一片平時休息的山腰平台上，意外地聽見二良沈休唯的歡呼聲。
回到館舍時天色已暗，大家錯過了飯點，吃飽了烤魚自然不會再羡慕鏡湖村的素淡飯菜，只有二良沈休唯跑進飯廳，確認沒有食物剩下之後才失望地回房。
小青桃裴淑容吃完了自己的那條小魚，拍拍手，一開口說話就將新夥伴們嚇了一跳。
「我叫裴子函，這是我堂弟裴子齊，這是我堂姐裴淑容，我們都來自西介國芙蓉山，對了，你們可以叫我堂姐小青桃，這是她的小名。」
沈昊站起身，做出最後一次嘗試，不行，他一級也邁不去了，「小秋哥，下山吧，待會連晚飯都趕不上了。」
「是非的非。」沈昊重新奪回
三十幾級石階以下，他們碰見了芳芳和愣子慕飛黃，後者累得癱倒在地，芳芳背靠山崖，大口呼吸，臉頰紅撲撲的，看見小秋下來，綻露微笑。
「從芙蓉山來的裴氏姐弟不是普通人，咱們不應該跟他們交朋友。」
「五十一級。」小秋同樣滿身大汗，一腳在上，一腳在下，雙手按在地面上，使盡全身力氣終於多踏上一級石階，隨後也坐倒，長出一口氣，「太難了，越往上阻力越大。」
接下來的時間里，小青桃一直纏著小秋不放，詳細詢問老祖峰頂的每一個細節，其他少年吃吃發笑，小秋只得有一句沒一句地敷衍，吃烤魚的心情一下子全都沒了，當沈昊提議下山回館舍的時候，他真是大大鬆了口氣。
「別忘了告訴芳芳。」沈昊提醒道，「她和小妖女聊得挺開心，別被騙了。」
果不其然，二良沈休唯扭頭招手，「快來，今天有大餐，天天吃素，快把我饞死啦。」
沈昊稍
被叫做小青桃的女孩看上去比兩個男孩子還要稚嫩，卻是姐姐，跟兩位堂弟一塊笑著點頭。
「二良呢？」小秋私下裡還是習慣叫沈休唯的小名，往常二良都會跟芳芳、慕飛黃在一起，並且死活要比芳芳多踏上一級，今天卻不見蹤影。
這是極為愉快的一天，雖然爬山的疲憊還沒有完全消除，小秋還是堅持在院子里多煉一會鍛骨拳，二良沈休唯已經退出好幾天了，沈昊也不如從前積極，所以只剩小秋一個人還在刻苦打拳。
芳芳手裡拿著一條二良沈休唯塞給她的烤魚，剛吃了一半，說：「你們五天前才來館舍的吧？好像是一起來的。」
男孩子的眼睛立刻笑成了兩輪彎月，「我可比不上你和沈昊，大家都說你們兩個是最強的。」
一想到小青桃那拖長音調的「小秋哥」，小秋更加慶幸自己不用跟裴氏姐弟結交了。
少年們蜂擁而上，手快的搶了一條，手慢的就只等抓耳撓腮地等下一批。
「哪抓來這麼多魚？」沈昊邊吃邊問。
被人誇獎總是一件愉快的事，小秋也笑了，沈昊則坦然接受，問：「你叫什麼名字？」
沈昊嘆了口氣，用最後一點力氣將自己扔在石階上，擦擦臉上的汗珠，問：「今天多走了幾級？」
小秋感到陣陣寒氣順著毛孔向外散發，他真希望小青桃不要叫他「小秋哥」，起碼不要用這種聲音叫出
平台寬七八步，長二十餘步，向山崖裏面凹陷數尺，勉強可以遮擋風雨，數名少年正圍著一堆篝火歡快地叫叫嚷嚷。
「可不。」大良沈休明憤慨地說，「不管是什麼妖，不管看上去有多像人類，龐山都不應該招收。」
他疲憊地回房，驚訝地發現其他三人都沒有睡。
「是我惹了麻煩，被別人帶上去的。」
「小秋哥，你可別因為人家叫得甜就犯傻，她的聲音讓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明顯就是妖的跡象。」二良沈休唯勸道。
沈昊以過分鄭重的語氣說：「小秋哥，有件事情你得知道。」
當小秋次日找到機會告訴她非妖的事情時，芳芳一點也不意外，「我已經知道了，他們是好人，小青桃昨晚搬到我屋裡，我倆是朋友了。」
四人下山，腰酸腿疼，一點不比上山輕鬆，因此極少有人再開口，途中陸續碰上其他野林鎮少年，只要看見小秋和沈昊，他們立刻停止攀登，轉身一塊下山。
小秋汗毛直豎，一口魚肉嗆在嗓子里，咳了數聲才咽下去，他長這麼大，從來沒聽到過如此軟糯的聲音，記憶中的母親沒有這樣的聲音，芳芳沒有，整個野林鎮都沒有。
「孟都教是不是在逗咱們玩？我聽說沒有內丹的道士永遠也不可能登上老祖峰。」
「可是他們看上去……」小秋還是很難相信裴氏姐弟有妖類血統，他們看上去既膽怯又熱情，像三個富人家嬌生慣養的小孩，哪有半分妖氣？
芳芳一時說不出話來，慕飛
小秋沒有別的選擇，只得向芳芳投去懇求的目光，芳芳掩嘴切笑，過了一會才靠近小青桃，詢問芙蓉山的情況，成功將她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可小青桃還是沒有滿意，跟在小秋身邊追問不休，小秋只得向夥伴挨個使眼色求助，沒有一個人肯幫忙，他們都覺得這個小女孩的聲音可笑，小秋的尷尬也很有意思。
「烤魚！」小秋一下子聞出來，這正是從前在野林鎮放牧時跟夥伴們一塊烹制食物時的熟悉香味。
二良沈休唯再次插口，「還記得孟都教說過的話嗎？『有一些妖魔隱藏極深，跟你我沒有區別』，說的不就是非妖？」
小青桃拖長聲音，像是在吟誦一首抑揚頓挫的古詩，「小——秋——哥。」說到最後一個字時驟然止聲，「以後我也這麼叫你吧。」
結果芳芳卻另有想法。
直到吃下半條烤得焦嫩的鮮魚，小秋才注意到有三名少年坐在對面，此前只是臉熟，連姓名都不知道，好像剛來館舍不久。
「我對你有印象。」小秋看著對面的一名十來歲的男孩子，「你的棍法很好，孟都教昨天早晨還誇過你，說你很有章法。」
頭頂雲霧繚繞，偶爾有山風吹來，露出山頂大殿的一角，得有極佳的眼力，加上一定的運氣，才能看得清楚。
二良沈休唯只顧吃魚，手裡抓著第二條，眼睛盯著火上正在烤的第三條，大良沈休明說：「山腳有一座水塘，裏面魚可多了，是他們告訴我
三個孩子看上去年紀都不太大，一女兩男，都長著圓圓的臉，圓圓的大眼睛，透出聰慧狡黠，可是姿態卻極為端正，好像正坐在長輩們面前。
「菜里不是有肉嗎？」大良沈休明糾正弟弟的說法，臉上的神情卻也是饞涎欲滴，鏡湖村的飯菜口味素淡，一大碗菜里也不過三四塊肉，兄弟倆雖是窮人家的孩子，但是野林鎮靠河，魚蚌可沒少吃，對此地葷腥極少的飯食很不適應。
魚已經烤好十來條，二良沈休唯早已等得不耐煩，立刻抓起一條用嘴撕下一大塊來，邊嚼邊說：「人都齊了，我可以吃了吧？真是走運，鹽包什麼的我都沒有丟掉。」
「我覺得孟都教不會開玩笑。」小秋遙望峰頂，回憶自己在上面的所見所聞。
一句極為普通的問話，在這個小女孩嘴裏說出來，卻像是含了一大塊糖，甜得發膩，她說完之後沒有馬上撲到小秋懷裡撒嬌，反倒讓少年們感到意外。
大良沈休明正後悔跟三個非妖一塊去捕魚，臉上的驚懼連夜色都掩蓋不住，小秋勸慰道：「用不著害怕，龐山既然收他們為徒，那就是沒有危險。」
如此和氣可愛的三名少年，又願意分享美味的鮮魚，野林鎮少年對他們立刻好感大增，也分別報出自己的姓名。
他正想理由拒絕，小青桃好奇地問：「小秋哥，你真的去過兩次老祖峰台院嗎？」
快一個月了，一塊登山的孩子越來越少，想取得進步也越來越難。
「小秋哥，大家都這麼叫你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