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山上的修行
第52章 一步
「我自己來試。」
「這是哪？」沈昊疑惑地問，轉過身嚇了一跳，「咦，雪地怎麼在後面了？」
小秋只對一點感到奇怪，新弟子們進入養神峰之後越來越溫順，芳芳表面上與其他弟子並無兩樣，私下裡的膽子好像比從前還大了一點，難道……她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沒有開竅嗎？
「好玩兒。」小青桃嚷嚷著再沖一次。
四人立刻行禮，先後報出姓名，除了小秋，其他人的姿勢非常一致：男弟子抬右手，女弟抬左手，拇指與無名指相抵，其它三指豎直，橫放在胸前，另一隻手負在身後，微微躬身即可。
他們的雙腳還是踩在綠地上，但前面已經不是雪地，也不是半月林，而是一片半枯的楓林，藉著月光能看到滿地紅黃相間的樹葉。
「我來。」小秋拿過樹枝。
回房舍的路上，他們不自覺地又按照房號排成一列，小秋走在最後，芳芳和小青桃兩人原本與男弟子們並排行走，過了一會，逐漸放慢速度，與小秋走在一起。
「有一位都教說過思過很艱難，常常會生出各種幻覺。」大良沈休明安慰小秋，眼神里透著擔心。
走在前面的沈昊無精打采地嗯了一聲，他已經心生悔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做晚功了，芳芳留在小秋身邊，小聲說：「這位楊都教看著有點面熟。」
「是沒人想過。」沈昊有點羞愧，從前他可是野林鎮最淘氣、最能惹是生非的孩
「這是西南邊的出入口。」小秋認出來了，他今天凌晨就是從這裏進入養神峰的。
正要觸碰到那層看不見的屏障，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等等我。」
「我們……就是閑著沒事瞎玩兒。」小秋搶著說。
「沒錯，所以小秋哥才會遇到這麼多怪事。」沈昊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今天先商量到這兒吧，天也晚了，讓小秋哥早些休息。」
龐山道統共分十科，每科都要向養神峰派駐至少一名都教，五行科都教原是孟元侯，他要思過一百年，自然要換新人，只是她也跟小秋一樣，晚了一個月才到。
「之前沒人嘗試過嗎？」小秋問，養神峰沒有任何屏障，要是他在這裏居住一個月，早就開始四處探險了。
「今天、明天，有什麼區別？早知道早踏實，再說這裏沒人管，大家做事都是自覺。」小青桃鼓勵道，在她那雙圓圓的眼睛里，小秋恍然看到了二良沈休唯的影子，如果二良還在，肯定會說出類似的話。
小青桃也湊過來，「還有三名女都教，可是相貌差別挺大的啊。」
楊寶貞是申庚、申己的母親。
四名弟子都知道，道士的真實年紀與相貌無關，楊寶貞很可能已經上百歲了。
「咱們兩個一塊來，效果或許會更好。」
「相信什麼？」小秋放慢腳步，離前面的大良更遠了。
兩人互相看看，都明白了對方的想法：非得再用一次梅傳安的咒語，才能知道養神峰是否真的無法突破。
四人慢慢轉過身，就在他們面前，站著一名女道士。
少年們覺得大事已了，紛紛離開半月林，剩下的事情只是按部就班地等待，看誰能在五年之後有資格參加合器論道，與或許會很強的申庚進行一場復讎之戰。
楊寶貞雖然沒有疾言厲色，用的也是「建議」這個詞，聲音里卻有著不可抗拒的力量，包括小秋在內，四名弟子的臉全都紅了，再次行禮，自覺排隊向房舍走去。
沈昊大步跑來，「別落下我，我還想試試耳鼻洞開之後到底有什麼效果呢。」
小秋聲稱自己已經豁通三田，讓大家不知所措，當他補充說明這可能只是他在思過時做的一場夢，夥伴們立刻深表理解與同情，誰也不提去養神峰外驗證實力一事，覺得那對小秋會是不好的刺激。
「原來咱們沒出去，只是從東邁到西。」小青桃既疑惑又興奮，要再試一次，看看能不能回去到東邊。
「咱們一塊邁出去。」小青桃站到小秋左邊。
「那也應該到外面去檢驗一下。」芳芳乾脆停下來，看著小
「原來都教們可以在養神峰施法。」他說。
「再試一次。」小秋後退幾步，打算直接衝出去，其他三人跟著照做，其實內心裡已經不抱多大希望。
「好。」小秋立刻做出決定，沒叫前面的夥伴，轉身與芳芳、小青桃又走回半月林。
樹枝小心翼翼地穿過去，沒有引起任何異常的反應！四個人同時深吸一口氣，邁步踏過那條清晰的界線，踩向外面的積雪。
「是嗎？」小秋皺起眉頭，他沒有特別注意這位都教的相貌，「這是我見到的第一位女都教。」
「你是都教嗎？」小秋問。
「等等。」芳芳撿起地上的一根樹枝，慢慢往空氣中點過去。
小秋忍不住笑了，他想起自己在思過崖洞穴里的生活，也是沒有紙張，他只能衝著深淵排泄，要被迫做到「乾乾淨淨」，這種事說起來好像很難，修行者做起來還是比較容易，在食物清淡到沒有葷腥的時候，控制好那幾塊肌肉就行了。
小青桃連連點頭，「沒錯沒錯，從早到晚，一睜開眼睛就有事做，存想啊、呼吸吐納啊、吃飯嚼幾次啊、一步邁多大啊，連上茅廁也……呃……」
「你們是新入門的弟子，還不能出去吧？」楊寶貞的語氣大概天生冷淡，說的話其實並不嚴厲，反而有些客氣。
「小秋哥，我相信你。」小青桃低聲說。
「山谷周圍可能有法術禁制。」芳芳提醒道。
眼前的景象迅速發生變化，雪
「這裡是養神峰西邊的楓林。」芳芳想起來了，「瞧，前面不遠就是養神峰。」
小秋回到自己的房間，他還不知道如何做晚功，所以在黑暗中練了一遍鍛骨拳，然後洗臉洗腳，上床睡覺。
「戌時陽潛陰升，正是鞏固白天修行的最佳時刻，我建議你們回去做晚功，靠瞎玩兒是無法在修行的路上前進的。」
小秋模仿沈昊的姿勢，動作慢了一會。
道士的裝扮全是高髻長簪、對襟藍袍，女式道袍的領襟是紫色的，算是唯一的男女區別。
這時三人離前面的夥伴已經有點遠了，在夜色中只能隱約看到大良的背影。小青桃也停下來，看著小秋。
「我只要能走出去一步就行，先試試看。」小秋大步爬上一道斜坡，站在綠地與積雪的分界線前面，眼看著月光照在近在咫尺的雪地上，身上卻感受不到一絲涼意，小秋心裏生出一股詭異的感覺，一時不敢觸碰。
沈昊替她說下去，「連上茅廁也有要求，要想著如何用力、如何呼吸。」他靠近小秋壓低聲音，「最後還要達到一個標準，排便必須得練到乾乾淨淨不能用紙的程度才行。」
「可我越想越覺得那真是一場夢。」小秋的自信沒剩下多少，他對思過期間的記憶與平時正好相反，越往後印象越模糊，申己來訪
這一次，他們沒回到東邊的半月林，而是站在一條土路的邊上。
十幾步之後，走在最後面的小秋回過頭，發現楊寶貞已經消失。
他想起來了，納悶自己一開始怎麼會沒認出來，母子三人多相像啊。
小秋快速向三名同伴掃了一眼，從神情看出他們也不認識這位女道士。
「現在就出去？」小秋看懂了兩人的意思，「一入養神峰，三年不出谷，我今天才到，萬一連累你們……」
都教楊寶貞的形象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腦海中，還有她的聲音，平淡卻不容置疑，芳芳說這位都教看上去眼熟……小秋猛地坐起來。
小秋突然張開雙臂，阻止躍躍欲試的其他三人，警惕的目光盯著地面——四個人，地上卻有五個影子，之前明明沒有任何外人，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多了一個影子。
「你們這種方法，永遠也出不去。」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四人身後響起，跟天上的彎月一樣清冷而純粹。
楊寶貞看起來像誰，芳芳沒有多做解釋，並肩走了一會，她說：「明天再試一次。」
「嗯，我叫楊寶貞，新來的五行科都教。」
「相信你通關了啊！」
都教楊寶貞還以同樣的禮節，她看上去二十六七歲，容貌極為美麗，只是神情過於嚴肅冷漠，令人難生親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