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念心之科
第122章 生奪妖丹
十丈身軀如同巨樹，在摧枯拉朽的暴風中搖曳不定，纏在腰間的鐵鏈發出雷電擊碎岩石的連串爆裂聲，五顏六色的逍遙索光芒閃爍，深深勒進妖王的皮膚。
「你們回村裡，待會我去收拾一下。」小秋看著眾人，「大家能保密嗎？」
「誰要是看見走失的檀羊就通知張靈生，記住，別太靠近檀羊，它是吃素的，它的角可不是，挨一下了不得。還有，就算你本事強大也不要碰檀羊，殺傷靈獸可是會被逐出門戶的。」
巨大的妖丹在空中轉了幾圈，似乎仍在凝視眾人，隨後被雲霧漩渦吸進去。
整個過程說快不快，說慢不慢，山上山下的觀者看得清清楚楚，這是大多數人第一次目睹妖魔退化的場景，當一隻普通大小的黑毛獨眼野狼出現半空中時，終於有歡呼聲響起，接著連成一片，驚天動地。
在小秋眼裡，光線更清晰，他甚至能分辨出金木水火土的屬性來，至於大量湧出的蒸汽，裏面蘊含的靈氣之多令他驚訝不已。
每隔數百年，總有幾隻實力強橫的大妖自稱是漆、飛、豪諸姓後人，妄稱王侯，糾集群妖之地的大小妖魔，甚至吸引捨身國的子民，共同組成妖軍，向人類世界發起進攻。
「還有妖后沒奪丹呢。」楊清音用另一隻手在小青桃頭上輕輕拍了兩下，「這回應該很快，妖后的力量沒那麼大。」
事實上，九個人低頭走路，面無表情，像是被嚇壞了，是唯一沒有激動的一夥弟子。
「當然，檀羊毛紡成的外袍既輕便又保暖，還有其它種種奇效，前往群妖之地的道士通常都要帶一件。」道士也記得小
這也是許多人，包括龐山弟子，第一次直觀地領略到龐山道統的強大力量。
從關神躍開始，每個人都點頭。
「還沒結束嗎？」小青桃又閉上了眼睛，兩隻手汗津津的。
大良沈休明第一個開口，「被奪丹的妖魔……就這麼……放走了嗎？」
如今，他落在了龐山道統的手中。
最後一道閃電鞭打下來，妖王的眼球終於飛離眼眶。
恰好兩名致用所弟子大步從他們身邊經過，一人興高采烈地說：「下回砍柴的時候再遇見野狼什麼的，我可不客氣了，原來它們從前都是妖魔啊……」
紅色的閃電從旋渦中間連續擊落，像是一條條沾染鮮血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打在妖王已經半突起的左眼球上。
九大道統環繞大部分人類世界，令最強大的妖魔退避數千里，道統之間的漫長邊界，則由聖符皇朝與十二諸侯國負責防守，人類因此得以佔據整個大陸上最肥沃的一塊土地，和平地繁衍生息十幾萬年。
楊清音說得沒錯，這一次的生奪妖丹非常快，老祖峰只擊下三道閃電，妖后的右臂里就飛出一截骨頭，身上的羽衣剛剛碎裂，她就已經退化成獸形。
眾弟子的修為不同，看到的場景也有差異，不過就算是沒有道根的鏡湖村村民，也能清楚地看見數十道光線，看見十丈妖王頭頂冒出的團團蒸汽，他的頭髮像是爬滿崖壁的藤蔓，升起的蒸汽彷彿大難將至飛離巢穴的群鳥。
「沒錯，我和慕行秋趕到的時候它都死透了。」楊清音仔細回想龐山
儀式的最後一道程序就是向這兩名道士致哀，無數道法術射向天空，半山雲霧再次聚合，變成遇難者的生前形態，當雲開霧散時，龐山上下響起絡繹不絕的祝福聲——道火不熄。
妖王的雙眼睜得更大，向人群發出怒吼，「我今日的痛苦，終有一朝將降臨爾等身上！愚昧的人類，聽妖聖的預言：毀滅！焚燒！血濺萬里！人類滅亡……」
那是一頭褐色的鹿，跑動中能看出右前腿有些跛，但對奔跑的影響不大。
快到牧馬場路口的時候，致用所弟子被兩名道士攔住，等到人多一些，一名道士大聲說：「問大家一件事，有誰看見一隻檀羊沒有？個頭很大，全身都是長長的白毛。」
漆無上是一名典型的妖王，和前任歷代妖王一樣，堅信自己血統高貴，肩負著重振妖族勢力的使命，因此多方奔走發動妖戰，九大道統視之為極大的威脅，為了追捕他，犧牲重大。
在妖族的記憶中，它們曾經與魔族一塊統治整塊大陸，所以至今仍以妖魔合稱，人類則是篡奪者與背叛者。
妖王裸露的身體生出成片的黑色毛髮，事實上，他已不再是人形，嘴巴向前延伸，手腳長出利爪，身子撲通向前倒下，耳朵迅速生長。
兩名道士一愣，結果發現面前的幾十名弟子似乎對這個問題都很感興趣，一名道士笑道：「當然不是，靈獸世世代代都在龐山生養，妖魔退化之後全是普通野獸，根本不敢靠近靈獸半步。」
小秋認得這兩人就是曾經來山谷
小秋急忙搖頭，「咱們龐山的檀羊……也是妖魔退化而成的嗎？」
鐵鏈甩起，一狼一鹿被扔進群山之中自生自滅，它們現在就是普通的動物，對龐山再無半點威脅。
「那頭檀羊是自己摔死的，跟咱們無關，對吧？」周平已經趕上來，對自己剛才的嘔吐很是臉紅。
五行科首座申繼先在空中上前一步，簡短地講述了圍捕妖王妖后的過程，每到精彩之處都能引起歡呼與掌聲。活捉漆無上並不容易，他身邊還有數百名妖衛，個個實力強大，兩名龐山道士在此過程中不幸遇難。
小青桃趴在楊清音肩上一動不動，可是當妖王的慘叫達到頂峰時，她卻露出一隻眼睛望向漆無上，緊緊咬著嘴唇，幾乎要流出血。
「那咱們龐山周圍的野獸……」
眾弟子點頭，小秋幾人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同時不滿地看向楊清音，覺得身為道門子弟的她應該早知道這些才對。
「好像是。」小秋說，心裏感到怪怪的。
獨眼黑狼夾著尾巴，吱吱哀鳴，繞著妖后不停地轉圈，身上束縛手腳的逍遙索已經消失，腰間的鐵鏈仍在，讓它無法離開原地。
這樣的景象令所有觀者震驚，就連最憎恨妖魔的人，也只是張著嘴，發不出興奮的吶喊，鏡湖村村民甚至有人跪下，向老祖峰膜拜。
就像小青桃之前所說，死亡對妖王反而是更好的選擇。
至少三十件法器對準妖王身體各處，大多數用於控制他的力量，只有一件是用來生生拔出左眼中的妖丹。
妖王被奪丹的整個過程，妖后一直沒有出聲
她不說話，只是微笑，可是那笑容像是雕刻在臉上的面具，一點都不自然。
妖后的身軀也膨脹起來，高五丈時停止。她的面孔美麗而堅毅，長著略高的顴骨和男人式的方形下巴。
很多弟子重新燃起了修行的熱情，雖然遇難的兩人都是五行科道士，大家還是對這一科最感興趣，有不少人甚至跑到楊清音和小秋身邊，詢問是否可以加入他們的修行隊伍。
狂妄的語言只能減少部分痛苦，當直徑逾尺的眼球奪眶欲出時，妖王的理智開始崩潰，他的吼叫顫抖不已，繼而達到聲音的極限，似乎要撕破他的喉嚨，跟眼球一塊離開主人的身體。
生奪妖丹的儀式並未結束，仍有大量法術射向漆無上，眼中流血迅速被止住，露出黑黢黢的大洞，然後妖王的十丈身軀迅速縮小，曾經與主人一同膨脹的長袍卻失去了韌性，裂成碎片、化為青煙。
可妖族並未消亡，仍是一個極為龐大的種群：一部分完全脫離獸形的非妖與人類混居；一部分智慧稍高能夠接受禮儀的半妖、獸妖在大陸西北方組建了捨身國，向聖符皇朝稱臣納貢、互通有無；另有大量散妖分佈在東北方的群妖之地，他們或者初經妖化，兇殘貪婪，不被捨身國接受，或者自恃血統久遠，不屑向人類稱臣，寧願藏身於苦寒之地。
「別說，求求你千萬別說下去。」小青桃急忙打斷大良，面無人色。
「我哪知道？」一向膽大的楊
又有一名弟子跑到路邊嘔吐去了。
從始至終，妖后沒像丈夫那樣慘叫，即使變為鹿形，也沒發出過任何聲音，在它身邊，黑狼卻一直低聲嘶吼。
老祖峰半山處的雲霧集合在一起，被一股類似強大龍捲風的力量驅動，旋轉得越來越快，形成一處巨大的旋渦，將妖王體內的靈氣與蒸汽全部吸納進去。
辛幼陶也點頭，可小秋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提醒：保密是不可能的，這群人的友情只能維持幾天而已，就看誰是第一個告發者。
瀑布一般的大量血液從妖王的左眼眶噴涌而出，他的慘叫聲迅速減弱，轉而變成無力的哀號，像是待宰的牲畜，再沒有半分妖王的氣勢。
周平突然走到路邊，彎腰嘔吐，其他人加快腳步，不想聽他的聲音。
「檀羊……檀羊是靈獸，不可能是妖魔……退化成的吧？」辛幼陶終於提出這個問題，雖然妖魔無惡不作令人憎恨，但殺死和吃掉還是有著根本性的區別，尤其是被奪丹之前擁有人形的妖……
兩名道士離去，致用所的其他弟子也散開了，小秋等九人留下，看那些人走遠才開口說話。
楊清音惡狠狠地攆走幾名弟子，再沒人敢靠近了。
各科弟子回到老祖峰，其他未能凝丹的弟子紛紛返程，路上議論紛紛，有人被仙人集的居民攔住，這些居民進不了龐山，對於裏面發生的事情充滿了好奇，圍成幾圈，興緻勃勃地聆聽講述，臉上滿是羡慕與敬畏。
致用弟子們紛紛搖頭，楊清音等人頭搖得尤其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