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念心之科
第127章 手段
楊清音的凡緣早就被許給申家的人，可這是她的隱私，小秋不會向外人透露，而且他很厭惡辛幼陶的這個「提醒」，於是說：「這也是王室解決問題的手段嗎？」
小秋驚訝地說：「我連你說的這些詞都想不出來，牧馬谷什麼時候成仙谷了？」
「哈哈，你呀還是太不成熟……」辛幼陶攥筆沾墨，繼續寫信，幾行字之後抬頭說：「就咱們兩個人，你跟我說句實話，如果老娘喜歡你呢，你怎麼辦？要不要抓住機會？」
「人家可是公主……」禿子沖小秋擠眉弄眼，示意他多說好話。
「芳芳。」禿子也跟著嘆了口氣，可他心裏想的卻是另一件事，「小秋哥，你說公主真會送我最好的鏡子嗎？」
「我什麼都知道，咱們在河邊一塊吃飯的時候我就想，小秋哥和芳芳真是天生一對，芳芳總是偷偷地看你，好像少一眼你就會消失似的，她以為別人沒注意，其實我偷偷看她來著。」
辛幼陶臉紅了，因為他的預言都不準確，他這個西介國王子最終還是跟一群「廢物」混在了一起，申准也沒有放過野林鎮的少年，差點令慕行秋和沈昊入魔。
「你可越來越會說話啦——你偷看芳芳幹嘛？」
辛幼陶笑著搖搖頭，將禿子說的話寫在紙上，心想自己過後還得再寫一封信好好解釋一下「龐山頭顱」的來歷。
小秋回身望去，禿子的頭顱正與馬群玩耍，牧馬谷鬱鬱蔥蔥，與谷外的荒涼截然相反。小
很多時候他是正確的，小秋承認這一點，甚至有點感謝辛幼陶的提醒，可王子的提醒從來都不簡單，背後總是藏著幾句沒說出來的話，小秋很明白，王子真正的希望是龐山弟子慕行秋能跟自己一塊回西介城、一塊去皇京。
「你沒寫鏡子的事，別以為我不認字，在學堂的時候，秦先生總誇我聰明。」
辛幼陶大步向谷外走去，十幾步之後回頭大聲說：「我當你是朋友才說這些，好自為之。」
他對修行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對逆天之術也有一點領悟，他現在最渴望的是有一個人能告訴他這些想法與領悟是否正確。
「她只會惹事生非，越幫越忙。」辛幼陶壓低聲音，跑到門口向外張望了幾眼，「老娘是楊家之女，的確有實力與申尚抗衡，但是她那種性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可以利用她，卻不能指望她。」
辛幼陶冷笑一聲，「看來你還沒有真正明白家族的特性，家族中的每一位成員都是重要的，他們會考驗你、懲罰你，最終仍然會接納你，只要你肯幡然悔悟。道統家族也不例外。老娘被發配到致用所，就是讓她體驗一下遠離家族的痛苦，她早晚會回去，楊家也會高高興興地歡迎她。老娘是極有價值的一個人，你得抓住機會，等她重返家族的
就在這個再尋常不過的黃昏，小秋突然無比懷念芳芳，哪怕只是書本里的死板記載，她也能給他一點解釋。
「還有老娘。」小秋提醒道。
「那只是一般的規律，不是每一次都準確。」
「滿意滿意。」禿子眉開眼笑，將幾朵花放在信紙邊上，「你再寫幾句，就說龐山頭顱慕松玄向公主殿下敬獻仙谷名花……七朵，祝願公主青春永葆、芳齡永繼。小秋哥，你幫我想想還有什麼詞比較合適？」
「唯一的區別在於我和姐姐是王室嫡系，可以慢慢選擇慢慢經營，而你就只能憑藉運氣，一位道門之女暫時淪落致用所，這就是你的運氣、你的機會，若不緊緊抓住，你會悔恨終生。」辛幼陶越說越嚴肅，「跟老娘結凡緣，近可以解決申尚的威脅，遠則有助於修行，這是你唯一的出路。」
禿子自己也看到了，向上跳起幾尺又落回來，「天吶，我著火了，小秋哥，快給我澆水。」
辛幼陶告辭，在山谷入口他說：「現在的情形跟當初的鏡湖村館舍正好相反：從前你們當成遊戲，申庚來真的；現在咱們認真對待，申尚卻只當遊戲。最後有決定權的總是申家人。打架是打不過的，你必須從老娘身上想辦法。」
「想看她的豁牙啊。」禿子露出自己的牙齒，「就我們兩個是豁牙，可惜她現在不是了。」
小秋收起笑容，「我還記得你說過，王子
「我不會這麼做。」小秋也嚴肅起來，「因為我不覺得野林鎮的慕行秋比龐山道門家族差在哪，我要走自己的路，討好老娘就是承認自己地位卑微，又給自己製造了心結，就像你重新加持祭火神印。」
禿子的時間概念不強，說起河邊吃飯就像是昨天的場景，其實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立在桌面上的禿子在小秋練功時極少開口打擾，這時說：「小秋哥，你有心事？」
小秋沒有回答，因為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禿子的嘴裏居然在往外冒煙，只是一縷，若非兩人離得近，還真不容易看到。
「寫你的信。」小秋生硬地說。
當天的修行結束之後他單獨留下來，借口與小秋商量怎麼給姐姐寫信，把禿子也給支走了，「去采幾朵最好看的花來，我讓姐姐給你買五面大鏡子。」
「芳芳。」小秋嘆了口氣，上老祖峰沒見著芳芳是前天的事情，當時沒覺得什麼，現在卻感到遺憾，反應之慢，連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對致用所修行小團體的未來，辛幼陶越來越不看好。
禿子興高采烈地飛走了，辛幼陶認真地說：「你把大家逼得太緊了，申尚既是申家長子，又是吸氣七重的百歲道士，只要稍微認真一點，咱們即使有符籙和咒語，照樣毫無勝算。老娘就是那種愛鬧事的性格，沒想到連你也糊塗
「你在想芳芳。」
「你呢，也要走這條路？」
這名十六歲的少年有著遠遠超出年齡的豁達，他對大千世界見識得還很少，可一半因為幸運，一半因為擅長觀察，他目睹了這個世界最為古怪的一部分：貴為王子公主、尊為道門子弟，跟邊疆小鎮的窮苦人一樣，承擔著外人所不了解的重擔。
辛幼陶嘿嘿笑了兩聲，辛幼陶正要發表長篇大論，禿子飛回來了，嘴裏咬著幾朵花，三縷頭髮也分別握著幾朵，他的確非常認真地採花，紅白藍黃各色皆有，都是牧馬谷特產的艷麗野花。他將花放在桌面上，低頭看辛幼陶寫的信。
辛幼陶提筆寫信，過了一會才說：「看來你是真不明白，給你一個明白的提醒：你若是想在修行路上走得更遠，最好想辦法與楊清音結凡緣，憑藉她的身份地位，能給你帶來許多幫助，其中一些幫助是西介國有錢也買不到的。反正凡緣是要斬斷的，不影響你跟秦凌霜的感情。」
居然是芳芳的聲音，小秋更加吃驚了。
在西介國王子眼中，整個世界就是一座以身份地位為台階的高山，向上攀登的時候總是要遭遇數不盡的陰謀詭計。
「當然。」辛幼陶放下毛筆，瞪大雙眼，好像小秋的問題非常幼稚，「即使是聖皇本人，婚姻也
「你誤解我的意思了，你說得非常正確。所以我哪來的機會跟老娘結交？她只是在玩，玩膩了就會退出。」
小秋知道這絕不是燃燒，正想開口詢問，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禿子的頭顱里傳出來，「小秋，是你嗎？我正有事想跟你說。」
「我先要凝氣成丹，最好能達到餐霞境界，然後去皇京龍賓會學習符籙。姐姐正在替我爭取一門親事，以後我要娶一位大符籙師的女兒，她今年應該……五六歲，中間也可能有變化，總之我要娶的人對提升我在龍賓會的地位同樣大有幫助。」
「利用她？老娘可不是那種能隨便被利用的人，再說她被送到致用所，分明是與家族關係極差。」小秋搖搖頭。
「你知道什麼。」
「還沒寫完。」辛幼陶拿起筆，刷刷寫下幾行字，「這回滿意了吧，西介城最好的銅鏡五面。」
小秋真的吃驚了，倒不是王室利用婚姻達成目的，而是辛幼陶那無所謂的語氣，好像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楊清音倒是有那麼一點反抗情緒，可也僅此而已，再蠻橫的老娘面對無可避免的命運，也只是對著一名不算太熟的少年落淚而已。
「嗯？」
給馬群加完夜料，小秋回到房間里靜坐，幾次想要進入存想狀態都沒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