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九大道統
第154章 火光中的半妖
慕行為第一次參加除妖演練，經驗還是太少，他被留在火圈之內，與火妖單獨面對。
半妖大都是捨身國子民，跟人類王國一樣，那裡也有殺人越貨的狂徒，受到追捕就逃到群妖之地，與純正的妖魔為伍，成為道統的敵人。
但他沒有急於出手，人生中見過的第一位五行科道士李越池給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雖然他在外人眼裡不免有些魯莽，骨子裡卻非常謹慎。
「敢跟你打賭，我自然有這個本錢。」田阡陌冷淡地說，「只要你能贏到手。」
田阡陌的目光幾經變化，過了一會才說：「我決定……咱們不用法術，只憑拳腳除掉剩下的幾隻妖魔。」
三年思過，沒有高等道士護持，意味著三年不敢存想修行，田阡陌將絕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鍛煉拳腳，現在的他跟慕行秋一樣，煉體勝過五行法術。
「當然，我怎麼可能讓你獨自上陣？九大道統唯一的念心科弟子，萬一有事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田阡陌陰陽怪氣的腔調又有點恢復當年的模樣了，「就咱們兩人，都不用法術，面對面，親手殺死妖魔，就像……當年你做過的那樣。」
「既然是打賭，就得有輸贏標準和賭注。」
「殺死兩隻小妖而已，有什麼可得意的？」慕行秋迎視對面的兩道目光，從前他就不怕這個人，現在更不怕了。
只剩第三隻半妖，誰殺死他誰就贏得賭局。
「你說『咱們』？」
一直顯得
那是三隻半妖，身體四肢跟人類幾無二致，穿著破爛的獸皮外衣，腿邊放著長刀長槍，像是一夥與同伴走散的強盜，但他們長相與人類卻是差別巨大，無不青面獠牙，頭髮有如鬃毛，束成一捧，高高聳起，彷彿頭盔上的纓飾。
「即使是不小心使用了法術也算輸。」田阡陌補充道。
田阡陌搶先到達，喝道：「龐山道士田阡陌，讓你們知道無名之輩是誰！」
他們是為了配合龐山道統的除妖演練而被捉到這裏來的，居然沒有一絲恐懼之意，好像早已看破生死，只想在最後一段時光里吃個痛快。
田阡陌抬手示意止步，然後轉過身來，沉默地盯著慕行秋，這是他在三年思過時幾乎每天都會看見的面孔，他自己在山洞里度日如年經歷風霜的改造，對方卻只是更高更成熟一些，容貌幾無變化。
慕行秋當年並沒有殺死漆無暇，但他與夥伴們的確與狼妖徒手搏鬥過。
兩隻半妖迎敵，第三隻半妖卻在信口開河：「龐山沒人了嗎？居然派兩個不會法術的小娘兒出來戰鬥，哈哈，古神將亡道統，這就是預兆！弟兄們，使出全力，就當咱們是第一撥攻進龐山的先鋒，就算死在這裏，以後也有妖軍替咱們報仇……
半妖大都沒有妖丹，只是膂力強大一些，全靠數量眾多才能對道士造成一些困擾，但這三隻半妖的妖氣數十里之外就能被發現，顯然有點本事。
「這就開始嗎？」
道士們不分男女全都身穿藍袍頭上插簪，半妖因此稱男道士為「假娘兒」，慕行秋第一次聽到這種稱呼，撇撇嘴，跳出藏身之地，加快速度接近目標。
田阡陌明知念心科以咒語和拳術見長，仍敢提出這樣的打賭，自然是心中有數。慕行秋回頭望了一眼，正好看見田阡陌嗖地躍上一塊巨岩，頃刻間消失在亂石之中，身手之敏捷與三年多以前判若兩人。
這隻半妖不怎麼出手，嘴裏卻嘮叨不停，將道統貶得一文不值，兩名青年道士雖因打賭而不肯施法，這時也被激怒，不再浪費時間試探，各出狠招。
田阡陌數次換招，眨眼工夫已對三隻半妖各出一招，直到這時慕行秋才趕到，他在途中仍在不停觀察，確認附近沒有更多妖魔埋伏才加入戰團。
「前方二十里有三隻妖魔，誰消滅其中兩隻誰就贏，賭注嘛，我贏了，要你的紫紋劍，你贏了，我送你五枚金魄，價值足以抵得上你的劍。」
「你說。」
慕行秋嚴格遵守約定，不用法術，連咒語都沒有默念，全憑速度衝到敵人近前，一拳將他擊飛，直落懸崖，更沒有活路了。
田阡陌一腳踢飛了敵人手中的長刀，第二腳正中半妖腦門，半妖向後仰
「老子……」半妖想報出自己的名字，可田阡陌已經殺到，他只得閉嘴，揮刀迎戰，雪白的刀身驀然發出綠光，果然並非普通半妖，從群妖之地學到了一些妖術。
「你很得意吧？」田阡陌問。
道士的壽命比普通人長得多，大部分時間用來修鍊，法力越來越深厚，眼界也會越來越寬廣，唯有心志發展不平衡，慕行秋十九歲，田阡陌二十幾歲，爭強好勝的心卻還是如少年般熱烈。
半妖一直在用本族語言高聲談論，很快也發現了正在靠近的敵人，其中一妖站起身，用人類語言大聲說：「龐山的假娘兒終於來啦，歡迎！」
他身邊經驗豐富的道士們都不覺得黑狼有異，就連牙山的申忌夷，眼看著黑狼消失，也沒有採取任何措施。
「好，先殺兩妖者贏。」慕行秋正準備煉製自己的主法器，的確需要金魄。
兩人互視一會，以眼神暗中較勁，然後同時轉身，朝不同方向出發。
另兩隻半妖也站起身，扔掉手中沒吃完的食物，抓起地上的刀槍，準備迎敵。
田阡陌沒有撒謊，五枚金魄的確能買到一柄紫紋劍，甚至還有富餘。
慕行秋在亂石與灌木叢中貓腰前進，偶爾抬頭望一眼妖氣所在，二十里路程很快就走完了。
「嘖嘖，龐山真是無人可用了，派出兩個小假娘兒。」半妖繼續挑釁，手裡輕輕搖動五六尺長的大刀，「真是倒霉
慕行秋藏身在一堆岩石後面觀察了一會，發現這場打賭的輸贏關鍵不在於身手好壞，而是速度快慢，誰先出招誰就能先達成目標，慢一步的人可能連一隻半妖都殺不死。
慕行秋繼續觀察，沒有發現異常，沒過多久他就不得不採取行動了，因為他看到田阡陌正從另一個方向迅速接近三隻半妖，甚至沒有隱藏行蹤。
其他人沒有跟上來，這是兩人第一次單獨相處。
「嘿，沒錯，那只是兩隻小妖，若在平時，甚至不值得龐山派出道士，交給諸侯國的軍隊就行了。說到底這隻是一場普通的演練，咱們試過法術了，你想不想再換一種戰法？」
已經快要熄滅的篝火瞬間暴長到數丈高，將半妖吞沒其中，他沒有被燒死，甚至沒感到灼痛，舞動帶火長槍，劃出一條飄浮在半空中的火圈。
那三名半妖確有不同尋常之處，他們坐在一處懸崖邊上，生起一堆火，在燒烤兔子一類的小動物，大吃大嚼，兵器就扔在地上，沒有一點緊迫之情。
「用法術！」田阡陌大聲提醒，這回他終於將勝利牢牢握住，可他高估了自己剛才那一腳的力量，沒有注意到被他踢倒的半妖正向自己爬來。
三隻半妖武力不弱，兵器上的綠色顯然是某種妖毒，兩名道士不用法術純以力斗，片刻間也不能將他們殺死。
田阡陌雖然急於贏得打賭，但也不肯以身試險，中途轉向，足尖在
半妖可不會等死，就在兩名道士出狠招的一剎那，他舉起手中長槍，用力刺向腳邊的火堆，大聲呼喊：「九山將傾，妖族必興！」
慕行秋知道田阡陌的說法是在故意誤導，道統以法術為尊，即使被迫進行近身戰鬥，核心手段仍是法術，而且要儘快遠離敵人。不過他不在乎，事實上他對自己的拳腳功夫比對法術更自信。
「你有五枚金魄？」慕行秋必須提出這樣的疑問，金魄難得，有些道士終其一生也未必能擁有幾枚，田阡陌並非道門子弟，也不是世俗大家成員，不像是豪富之人。
慕行秋輕輕吐出一口氣，儘力將腦子裡的胡思亂想去除，事情就是這樣，身處於一個團隊之中，他不能因為固執己見而與所有人背道而馳，黑狼再特異，也終歸是一匹普通的狼，在道士們手中如同遇見貓的老鼠，毫無反抗之力。
「你是引路人，這種事由你決定。」
或者他們設下了擊殺敵人的陷阱——懸崖邊上並沒有壯麗的風光，坐在那裡吃喝很是古怪。
「都算，道士們也有近身戰法。」
「好。」他說，停頓片刻，問：「這算是打賭還是新戰法？」
慕行秋念念不忘那隻黑狼，他的確沒有發現丁點妖氣的存在，可黑狼當時唯獨盯著他，眼中情緒豐富得不像是普通動物，這讓他的心裏總有一股不安難以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