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孤獨的城池
第212章 孤城無援
老祖峰被毀的第九天，全體龐山道士齊聚客棧，這是修復祖師塔的最快時間。
「等等。」陳知味的臉已經變成醬紫色，他的最後一道防線崩潰了，「我可以幫殿下聯繫皇京，我那些東西都是他們送的。」
陳知味所擁有的東西已經遠遠超出城守的地位，但他顯然不大會用，即使背上有祭火神印，照樣不堪一擊。他臉上的表情越發顯得呆板，好像王子的話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我要親自審問陳知味。」辛幼陶向門口走去，突然止步，對慕行秋說：「你跟我一塊去。」
陳知味臉色又是一變，「這樣……很好。」
「天下大亂。」辛幼陶和聲說，要用語言而不是拷打問出口供，「西介國大廈傾覆，這時候王室該怎麼做？」
「哈哈，我哪有那麼大本事？別說你是吸氣弟子，就算是剛剛開過七竅的弟子，我的法術也沒有效果。」
「到底幾天？」沈昊問。
「呵呵。」辛幼陶從桌上拿起一件衣服扔在陳知味雙腿上，「這兩個鬼可沒辦法給你祭火神印，更沒辦法送你那麼多僭越之物。」
「殿下已經拒絕了東介國。」陳知味的聲音恢復正常，更顯狡猾。
符籙師劉鼎興奮地跑出來，大聲說：「足夠裝備一支兩百人的軍隊，給我三五天時間，我能寫出更多符籙，咱們跟妖兵大可一戰！」
這天中午，黃都尉的拷問正在意猶未盡之時，陳知味交出全都隱藏起來的財寶，士兵立刻請來王子殿下和慕將軍查看。
城守府後院，正為如何審訊老上司而頭疼不已的黃都尉，走出房間望了一眼，吃驚地說：「原來
一刻鐘之後，兩名道士走出房間，辛幼陶嘆了口氣，「和我之前的猜想一樣，那些禮物手筆太大，不可能是諸侯國送給他的，果然是皇京。」
陳知味鼻青臉腫，雙手雙腳都被捆起來，黃都尉嚴格遵守王子此前的命令，將城守大人搜得乾乾淨淨，他身上現在連件衣服都沒有。
「十二諸侯國稱臣多年，皇京收買一名城守做什麼？」慕行秋剛才從陳知味那裡聽到一大堆人名與官名，他聽得稀里糊塗，只明白一件事，皇京那邊不停地向陳知味贈送禮物，卻從來沒提過明確的要求。
兩人都已換上道袍，但是在士兵心目中，慕行秋仍是那個手持大劍沖在最前面的勇猛將軍。
滿城歡呼，隨著十一名龐山道士冉冉升起的不只是驚奇，還有自從妖兵入侵以來就已缺失的希望與信心。
慕行秋一笑置之，事實上他有更多領悟，人心像海洋一樣，叵測而又神秘，如今他才剛剛走到海邊，隱約能看到在海底靜靜躺著的珍寶，等到他能直取珍寶掀起驚濤駭浪的時候，才能與五行法術一較高下。
「這個撐不死的老烏龜，居然私藏著這麼多好東西，軍營里卻只有一堆銹鐵塊。」劉鼎恨恨不已，「龍睛盔和百洗銀魄甲，這可是王室和龍賓會才有的符籙盔甲啊，聚妖甲、破蠻槍、無垢天圓盾……我是符籙師都沒見過幾次，還有摹聖筆、沉水符紙……天吶，這個老烏龜又不
龐山道士們想要守住孤城，非得有一點奇迹幫助才行。
慕行秋沒再追問下去，他手裡的麻煩已經夠多了，無意再參与皇帝與王室的爭鬥，何況西介國已近滅亡，繼續爭鬥也沒有意義。
祖師塔是鎮山之寶，楊清音聲稱它還是威力巨大的法器，「只要修好了祖師塔，配合左流英的法力，就算妖族大軍和八大道統聯手與咱們為敵也不怕。」
「我們是道士，從來不拷打任何人。」
「兩個月。」蘭奇章停頓一下，「最長兩個月。」
慕行秋嚴肅地搖搖頭，「我控制不了任何人，即使有朝一日我的幻術得以提升也是如此，念心幻術可以在憤怒之上再加一點憤怒，但是不可能讓人由喜轉怒，陳知味心裏滿是恐懼，我只是讓他的恐懼稍微提升，然後傾泄出來而已。」
陳知味一愣，緊閉雙腿，獃獃地抬頭看著道裝打扮的兩個人，「就是……就是……貪慾和急躁這兩隻鬼。」
辛幼陶徑直走到陳知味身後，看了一眼他後背上的祭火神印，「被哪個『鬼』迷了心竅？」
辛幼陶此時也不想被這些事煩擾，搖搖頭，笑著問：「為什麼你說話的效果這麼明顯呢？說實話，你的那些言辭是很不錯，但見效也太快了些。這就是念心法術吧。」
「因為東介國沒有直接跟我談。而且，那也不是一座安全的大廈，本身也已搖搖欲墜，妖族佔據西介國之後，很快就會度過介河。」
全城的情緒都很高漲，十一名道士的出現，並不能阻止難民繼續向東介國轉移，但一些從其它城池
慕行秋點點頭，劉鼎馬上說：「這就奇怪了，老烏龜既不是王室成員，又是不龍賓會的符籙師，怎麼會有這些東西？」
辛幼陶插口道：「怪不得陳知味知道咱們是吸氣弟子，原來用的是顯靈符，這種符只有大符籙師才能寫出來，對星落以下的道士有效。」
「哦，原來如此。」辛幼陶有點失望，「那還是五行法術和符籙更直接一點。」
她說得比較誇張，但弟子們都相信一個道理，禁秘科首座敢於留在斷流城，敢於將守城大任交給慕行秋，手中必有最後的絕招，也就是祖師塔。
「而且道士當久了，又總是跟妖魔作戰，我們已經忘了普通人的承受能力，所以，我要是不小心殺死你，請你不要太意外，也請王子不要怪罪於我。」
慕行秋笑著點頭，想了一會解釋道：「一開始我是默念咒語，後來試驗了幾次，發現不用非得念誦，只要喚起念咒時的心境，同時手掐法訣，再把這種心境像施法一樣從絳宮傳到手指，然後我說的一切話就會具有咒語的效果，只是會打些折扣。」
激動的百姓伏地跪拜，軍營里的士兵則敬畏地指著王子與「將軍」，符籙師劉鼎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他們還是道士，拿酒來，咱們慶祝一下，不，拿紙筆來，今天我要多寫幾張符！」
雖然知道斷流城不會得到支援，辛幼陶兩天前還是正式向對岸的東介國，以及更遠的皇京發出求助急信，這天傍晚也得到了回信，東介國客氣地拒絕支援，聲稱兩國早有協議，他們不會踏過介河一步，皇京方面則由一位離
老祖峰被毀之後的第十四天，斷流城首場戰鬥之後的第八天，斷流城被十一名道士激起的高昂鬥志遭到重創。
有個結束時間總比沒有強，龐山道士們互相鼓勁兒，各自散去，對這個結果他們已猜到大概，沒感到特別失望，而且他們都已做好戰鬥準備，正盼著與妖兵一戰。
左流英沒讓弟子們等太久，蘭奇章走出房間，宣布祖師塔還沒有修好，「損傷比想象得大，你們還得多堅守幾天。」
如此孤立無援的局面，只有極少數人了解，難民當中的散兵仍在不停地加入進來，很快達到三百人，即將超出黃都尉的指揮能力。
陳知味臉色驟變，咬牙切齒地說：「忘恩負義、以下犯上，早晚有一天……」
「怎麼做？」陳知味茫然地重複道。
慕行秋抬起左手，拇指抵在中指中間的指節。
「一座大廈傾覆，當然要找下一座大廈，可我在龐山待了幾年，對王室的了解已經不多，特別需要一個人向我指點明路，哪還有可靠的大廈供我棲身呢？」
一群玄符軍殘兵跑到斷流城，帶來令滿城軍民膽戰心驚的消息，至少一千名妖兵正在他們身後向斷流城逼近，其中包括數只真正的大妖。
「我都交出來了……」房門剛一打開，陳知味就顫聲說，發現不是黃都尉而是王子，急忙改口，「殿下恕罪，殿下饒命，下官忠心為國，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這群殘兵心有餘悸，即使聽說有仙人守城也不肯停下，在城內脫下盔甲，換上百姓的服裝，當天
「正法訣。」辛幼陶立刻認了出來，法訣共有一百零八種，養神峰弟子都學過，「原來這是念心科的法訣，我說怎麼平時用不上呢。你沒對我施法吧？我最近對你印象可是越來越好。」
符籙師劉鼎也被叫來，他對一箱箱的金銀財寶不感興趣，直接撲到一張桌案前，端詳擺在上面的筆墨紙硯和一摞摞寫好的紙符，然後又走到旁邊的木架前，伸手撫摸一件件兵甲。
「皇京在培養內奸，和妖族的做法差不多，只不過手段更隱蔽，時間也更早，陳知味官運亨通，若不是妖兵入侵，他早晚會成為西介國數一數二的權臣……皇京要的就是這個吧，估計各諸侯國都有陳知味這樣的人。這說明咱們從皇京也得不到支援了，斷流城是一座孤城，徹底的孤城。」
「下官職務低微，除了東介國，實在……攀不上別的大廈了。」
「我盼著妖兵早點到了。」楊清音一回到地面就說。
辛幼陶面帶微笑，正要繼續與陳知味較量下去，慕行秋突然走上前，「黃都尉好像很擅長刑訊拷問。」
劉鼎已經由憤慨變為迷惑了，拿起那幾摞紙符粗略地查看一遍，抬起頭更顯不解，「這裏面有好幾張三截符，瞧，這是顯靈符……」
大股妖兵沒有馬上殺來，每天都有飛妖過來探視軍情，遠遠地在高空盤旋，只要一看到城內有道士飛起，就立刻撤退。
辛幼陶覺得自己是能說服陳知味的，不過慕行秋的手段似乎更節省時間，於是他笑著說：「不怪罪，慕將軍儘管放心大胆地動手。」
「能控制普通人也很厲害啊，千軍萬馬供你驅馳，這可是帝王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