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孤獨的城池
第218章 關鍵
妖術造成的傷害非常可怕，耽誤一小會兒都可能讓道士付出生命的代價。
他已經確信銀羽才是這支妖軍的真正指揮官，通過長鞭，慕行秋甚至感受到對方瞬息萬變的思維，只有總管全局的將領才需要想這麼多。
雙方都對此寄予厚望，潘巨富聲稱每個人都很重要，但是對慕行秋和那群道士說這些話時他是最真心的，殺死妖將會讓整場戰鬥容易許多，這是普通士兵無論多麼勇敢也代替不了的。
妖將穿著人類的盔甲，甲衣上用血污畫著七八條或長或短的橫線，像是紀念，又像是某種妖術。他的頭部全都藏在重盔后，只露出一張大嘴，那張嘴真是大極了，似乎能將頭顱分成兩截，上下兩排利齒，隨著吼叫噴出一大片唾沫星子。
可妖兵沒有亂，更沒有退卻，慕行秋馬上明白過來，這隻妖將並非真正的指揮官，他只是牛背上的一個附屬物。
這是它第一次蹄下生輝，與背上騎士所擅長的五行法術一樣，也是金法術。
玄符軍人數不佔優勢，戰鬥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慕行秋必須儘快找到真正的妖軍指揮官將他殺死。
楊清音雖然不滿慕行秋的參戰，卻最早明白他的用意，也飛近銀羽，一團火球擊向臉部。
一道攜帶著妖火的強大聲波破空而來，楊清音首當其衝，急忙調轉方向，幾乎是以頭朝下的姿勢避過一擊。她身後一名負責防守的道士就沒這麼好運了，被聲波擊中肩膀，身形搖晃，只能撤到後方調息療傷。
慕行秋藉助這一躍離開跳蚤的後背，雙手握著長槍，狠狠刺向牛背上的妖將。
可他沒有
慕行秋在等真正的目標，放眼望去，妖兵各有所屬，都是些小頭目，絕不是指揮者。
雙方的士兵已經交鋒，在這個為時短暫的階段，戰鬥最為激烈，等到血肉橫飛、慘叫聲淹沒戰場的時候，膽怯者將手軟、魯莽者將被殺、冷靜者將自保，戰鬥反而會緩和下來，勝負基礎就此奠定。
槍尖在斧身上劃過，發出比空中鳥鳴還要刺耳的聲音。
銀羽低頭看向大胆的進攻者，道士們更擅長遠程法術，因此時刻保持距離，努力衝鋒的通常是妖魔。對這位與眾不同的道士，銀羽有點意外，但是這一點也不影響他的殺機。
銀羽習慣性地折回一隻翅膀，抵擋這一擊，可他沒想到，這並非道士們常用的法術。
這桿長槍名叫「比骨」，是城守府內最好的符籙兵器，從柄身到槍頭畫著至少十七道符籙。
兩邊的成年麒麟發出似狼似熊的吼叫，為他們的獨生子驕傲。
妖將中招了，在多年的戰爭中，妖族對五行法術形成了強大的抵抗力，對早已失傳的念心幻術卻毫無防備。
慕行秋用上了全身力氣，法力、咒語、拳術，全用上了，可就是沒辦法令銀羽展開翅膀，這很可能是四丈妖，實力已經接近餐霞道士。
雙方僵持了一會。
銀羽立刻抬起翅膀擋住了這一擊，慕行秋被拽得向前傾斜。
妖將摘掉頭盔，露出一張七扭八歪的醜陋面孔，「你的命是我的，我要吃掉你身上的每一塊肉。」他舉著巨斧衝鋒。
雙方的主力軍隊正好跑來，全都看到了這一幕，玄符軍士氣大振，發出震天的吶喊，對面的妖兵則大聲怒吼。
如果是普通士兵，會持槍刺向震山牛，作為親兵，他們要繼續往前沖，迎戰對面跑過來的一小股妖兵，讓慕行秋能夠專心殺敵。
在老祖峰出生並長大的小麒麟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過「跳蚤」這種東西，所以它很喜歡自己的名字，四蹄落處，地面上冒出一根鋼刺來，轉瞬即逝，卻在陽光下的映照下發出耀眼的光。
慕行秋沒有繼續嘗試，因為他感受到了震山牛的情緒，簡單粗暴，全是無意義的殺戮，絕不可能是妖軍的指揮官。可震山牛昨天從妖族軍營盯向慕行秋的目光里明明蘊含豐富的情緒，慕行秋對此疑惑不解，卻沒有時間仔細思考。
銀羽走進百步範圍之內，防禦力超強者的攻擊力總會稍弱，幾里之外他沒有殺傷力，現在他可以出招了。銀羽張嘴發出尖嘯，與英俊的相貌完全不同，聲音尖銳而凄厲，像是在深宮中虛耗青春卻從未得到過君王寵幸的嬪妃向神明發出的質問。
天空的戰鬥還在進行，兩邊的士兵仍在奔跑，雙方的主將要進行一次對決，這是老式的戰鬥方法，在道士們佔據絕對優勢的戰鬥中極少發生。
慕行秋掄動長槍，轉了一圈，將妖將的屍體遠遠拋向妖群。
「不是他！」慕行秋回了一聲，御劍飛起。
地面的戰鬥進入膠著狀態。
「這就是我要做的。」慕行秋
事後大家都說，這一刻就是整場戰鬥的最關鍵之時。
「再用點勁兒。」楊清音大聲說，向銀羽的雙腿發射火球，被另一隻翅膀擋住。
楊清音看到慕行秋飛上來，怒道：「你還沒殺死地上的大牛，飛上來做什麼？」
銀羽正在空中行走，一步步逼近九名道士，雙翅擋住了一道又一道法術，在他的壓迫之下，龐山道士正逐漸收縮戰線，剩餘的數十名飛妖得以解脫，從高處向地面的玄符軍士兵發起進攻。
母麒麟發出憂慮的叫聲，卻已來不及追上去。
又是一聲尖銳的嘯叫，妖火聲波擊向已飛入五十步範圍的目標。
「烏鴉嘴，那叫飛起，不叫升天。」沈休明手中的長槍刺向一名最近的妖兵，「殺啊！慕飛黃，別跑出去！」
鞭梢穿過白色的羽毛，在銀羽的左翅中部纏了幾圈。
比骨長槍是高等符籙兵器，加持的力量不會因為沾到妖血而消失，慕行秋對準震山牛雙肩中間的鼓包狠狠刺下去——無效，只是掉了幾根毛，長槍滑到一邊，這是一頭堅若磐石的妖牛，不會獨特的妖術，防禦強度卻強大到連道士都無法穿透。
戰場中間發出難以言喻的一聲巨響，沉悶之中透著清脆，好像遠處的雷鳴尚未結束，頭頂突然又響起一聲炸雷。跳蚤與震山牛撞上了，一大一小兩隻異獸，首戰接近勢均力敵，跳蚤稍弱一點，被頂出一尺，它的父母到了，一左一右頂向震山牛的額頭，又將對方頂回一尺。
原本是慕行秋拖動翅膀，現在卻成了銀羽拽著道士轉圈，慕行秋要麼撒手
長槍見縫插針，刺穿妖將的胸膛，巨斧掉在牛背上，砍掉幾根長毛，滾向地面。血液從那張大大的嘴裏往外流，像是即將崩塌的水壩。
伸縮隨意的電掣神行鞭長達三丈，在空中綳得筆直，銀羽的左翅卻沒有被拉開，只是緩緩下降，露出後面的英俊面孔，雙唇微張，又要發出妖火聲波。
每隔五次呼吸的時間，震山牛就會與三頭麒麟分開距離，再一次衝撞，慕行秋等的就是這個時機。
潘巨富發現了道士的猶豫，大聲喊道：「慕行秋，還等什麼？」
小青桃等道士也飛來了，團團圍住銀羽，尋找一切細微的漏洞向銀羽發招，還得擋住正飛過來支援的小妖。
這就是他的戰術，強迫銀羽露出弱點，可他低估了敵人力量。
銀羽還在，妖兵就不會潰亂。
野林鎮的趙大易叫道：「慕行秋升天了，咱們怎麼辦？」
對面的震山牛也在加快速度，它比三頭麒麟加在一起還要龐大，頭顱低垂，露出駝峰一樣厚實的肩部，兩隻竹筍狀彎曲的巨角之間是高高鼓起的角質額頭，像一隻深灰色的大鐵鎚掃蕩而來，蹄落之處必留深坑，地面的震動一直傳到六十里之外的斷流城。
法劍飛來，慕行秋穩穩落在上面，立刻轉向，要將銀羽的翅膀拉開。
大良沈休明先是感到腳下一晃，接著兩耳像是被錐子刺了一下，他看到天上幾名道士正在圍攻銀羽，看到慕行秋手持長槍落在牛背上與妖將纏鬥，感到心在發顫，再也不後悔自己沒有堅持修行了。
「跳蚤！」他大叫道，這兩個字
妖軍指揮官不是震山牛就必是銀羽。
就是在這個寒霜初降的戰場上，在一次升至最高處的跳躍過程中，慕行秋決定給坐下的小麒麟起個名字。
僵持狀態很快結束，銀羽突然在原處快速旋轉，雙翅也隨之移動，露出頭部向四面八方吐出妖火聲波。
牛背上，妖將舉起手中大斧，擋住了慕行秋的比骨長槍。
跳蚤已經長大了，迫切地希望擺脫父母的溺愛與照顧，所以最後一段距離它突然再次加速，超出父母一個身長，猛然躍起，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高，身子微微左傾，扭著頭，用覆蓋著厚厚鱗片的額頭去迎戰如同大盾一般的震山牛額頭。
得名跳蚤的麒麟跑得更快了，白霜鋪陳的戰場似乎隨時都有被它踏裂的危險。
妖將也已站在牛背上，雙手緊握巨斧，向人類不停地咆哮。
慕行秋的確很專心，他已經摸清妖將的實力，知道對方只是一隻兩丈左右的中妖。
慕行秋等的也是這一刻，猛然間人劍飛離，讓妖術從中間穿過，慕行秋離銀羽也更近了，他甩出長鞭。
楊清音等道士被迫四處躲避，那些妖火聲波數量太多、速度太快，負責防守的沈昊等人只能擋住其中一部分。
銀羽也知道這幾名道士的重要性，殺死他們，玄符軍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無用的懦夫，漆無上為什麼會選擇你當將領？」慕行秋問，對方最明顯的情緒是勇敢，他要再澆上一把火，讓勇敢變成魯莽。
「沖！」老將軍已經揮不動長槍，右手高舉短劍，催動毛麒麟跑得更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