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南方的雨季
第297章 真正的魔道士
蘭冰壺微微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蘭冰壺二話不說，右臂抬起，摘下頭上的一根玉簪，放在唇邊舔了一下，然後對著申庚輕輕一刺。這一刺看上去毫無作用，沒有光、電、五行法術發出，離敵人數十步之遙，連威脅都算不上，可申庚卻抵擋不住，連退數步，勉強站立，一隻腳的腳後跟緊挨著預言之火。
「別等左流英了，踏浪城是王都，設下的禁制至少有一千種，楊清音是飛不過去的，她現在大概正在路上與符籙師吵架吧。」蘭冰壺有點無聊了，打了個哈欠，「看來我需要讓預言之火燃得更旺一些，好早點結束這場考驗。」
申庚卻不滿足，低低地喝了一聲，肉身分解，化成一團黑煙，瞬間降到不到一尺高，然後又在瞬間暴長，將車蓋與玉鐲彈入高空，散修們只是一抬頭的工夫，法王的兩件法器已經消失在夜空中。
散修們的驚嘆像是平地而起的一陣風，七十年修行超過生殺法師王，這對任何一名散修來說都是不可想象的奇迹。
已經一個多時辰了，以楊清音的速度，早就該飛到百里之外的踏浪城，至於左流英，應該一眨眼就飛到這裏才對。
蘭冰壺一揚左手，懸在她頭頂的車蓋呼地飛向申庚頭頂，重重地砸下去。
「那是一座住滿魂魄的城池。」慕行秋終於活過來了，慢慢挺直身體，聲音也恢復正常，轉向申庚說：「我聽到你說要與我鬥法，我也正有此意。」
「那不關你的事，要麼現在殺死我，要麼把養神峰還給我，不要等我三十年之後再來找你。」
「我看到——
預言之火迅速減弱，很快消失，山頂一下子顯得陰暗許多。
申庚雙腿微彎，保持姿勢不變，「你想試試我的實力？儘管施法吧，我還受得了。」
蘭冰壺微微點頭，她在意的不是那顆頭顱，而是申庚本人，「有些法門需要你勤修苦練，有些法門卻只是轉念之間。你現在才像是真正的魔道士，以道火為本，以魔修為用，擁有魔的力量，卻不受魔的控制。若是被沒殺死，百年之內，你會成為令人驚嘆的強者。」
「哦，你看到了什麼？」蘭冰壺微笑道，申庚僅用一個時辰就輕易通過考驗，她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周圍的散修們屏息寧氣，就連那些少年也忽略了頭顱的可笑，緊緊盯著雙腿越來越彎的申庚和好整以暇的法王，他們知道，法王只需再用簪子刺一下，這場鬥法就將結束。
慕行秋扭頭沖禿子微微一笑，以手撐地，勉強起身，站在地上前後搖晃，顯得虛弱至極，禿子急忙飛過去頂住他的腰。
禿子停止四處亂躥，一臉茫然，不明白附近的孩子在笑什麼，好一會才想起剛才被控制的經歷，向申庚怒視一眼，又關切地盯著慕行秋。
申庚走向馬車上的蘭冰壺，幾步之後就停下，站在那裡想了一會，「預言之火提供的並非未來，而是觀照自身。」
蘭冰壺笑著搖搖頭，「救回來幹嘛？讓申庚把他殺死嗎？」
申庚
「我沒有理由干涉，你不怕他的霜魂劍了？」
頭頂的車蓋和玉鐲壓得更低了，幾乎貼著申庚的髮髻。
立刻有上百名散修降到山腳，那數十名少年卻受到優待，面前出現一層光屏，他們能看到火焰，卻不受影響。
申庚伸出右臂，手心對準不遠處的頭顱，「魔道士也是道士，道火不熄，我就不會被魔念控制。」
申庚看著禿子，眼中紅光微盛，他已起了殺心，但他還是收回法術，一旦能夠完全掌控魔修法術，頭顱在他看來就太弱小了，殺死他反而是對自己的羞辱，「我可不想等一百年。」他將雙手舉在眼前，仔細打量，滿懷信心，「三十年之內，我就要讓九大道統走上一條新路。」
蘭冰壺大笑，「祝你成功，三十年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我卻有點迫不及待了。」
「慕行秋，你看到了什麼？」蘭冰壺的聲音里沒有太多興趣，這名道士花的時間太長了。
「你不敢殺我，事實上你不敢殺死任何一名道士。」申庚第一次離開龐山，有些事情他得慢慢想明白，「你在連海山建立屬於自己的小小王國，最害怕的就是道統，你心裏很清楚，只需要一兩名高等道士，就能將你幾百年來的努力毀於一旦。」
許多散修都是第一次見到法王施法，心中大受觸動，雙腿與申庚一樣發軟，飄在空中就想下跪。
禿子忍受不住煎熬，扭頭對蘭
一道既像光又像匕首似的東西在他手心前方數尺的空中出現，猛地一躥，瞬間擊中禿子的臉頰。禿子臉上擔憂的神情立刻變為貪婪、兇惡與憤怒，轉向申庚，想要撲上去撕咬，可他失去了自我控制力，無法行動。
「我要找的不是亂荊山，是我母親。」申庚終於不再堅持要回養神峰，深深地看了蘭冰壺一眼，轉身面朝還在存想的慕行秋，「或許我看錯了，真正的道士不會花這麼長時間擺脫預言之火。」
預言之火升到了十幾丈，映得半邊天空綠如翡翠。
「等他醒了，我要再與他鬥法，請你不要干涉。」申庚說。
「好一個魔道士，比餐霞一重的普通道士強多了。」蘭冰壺左臂輕輕搖晃，一隻玉鐲從袖子里飛出，落在車蓋之上，將它又壓下去足足兩尺，離申庚的頭頂只差一尺。
蘭冰壺沒有刺第二下，將簪子收起，「給你減三十年，七十年之後你或許能超過我。」
綠色的火焰猛然長高兩倍，像一柄搖曳不定的綠色長矛深深刺進整座山峰。
「我看到我自己體內也有一團火，那是本源道火，它支撐著我不死不滅，讓我充滿力量，所以我明白了，通過預言之火，我觀照到自己的一切，我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也知道該如何解決。」
「小子，你在威脅我嗎？一百年之後你或許比我更強，現在我用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你殺死，順帶連你的未來也一塊消滅。」蘭冰壺仍然堅持「百年」的說法。
數十丈的預言之火持續了近一刻鐘，禿子急得臉
空中的散修依然關注預言之火，旁觀們的少年們卻忍不住發出笑聲，頭顱像沒頭蒼蠅一樣亂躥，既可怖又可笑，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禿子在慕行秋身後飛來飛去，咬著嘴唇，三縷頭髮像觸手一樣輕輕搖晃，他急壞了，卻不敢靠近小秋哥，害怕驚擾到他的存想。
申庚站起身，收起流光寶鑒，血紅的眼睛在一片碧綠當中越發突顯，向四周掃了一眼，發現山峰周圍的空中飄浮著至少一千名散修，都在痴迷地望著預言之火，似乎能從中吸取力量，火堆不遠處，端坐著四五十名少年，被綠光映照的臉上興奮異常。
蘭冰壺大笑，既未肯定，也未否認，一招手，車蓋回到原位，玉鐲也飛到手腕上，「我很好奇，你在養神峰里到底經歷了什麼，會有如此驚人的進展？這絕不是苦修就能達到的成績，你必然另有跡遇。」
申庚左手捏道火訣橫在心口前，右手以拇指指天，一團黑光升起，在他頭頂三尺接住了碩大的車蓋。
禿子知道懇求沒用，升入高空，往遠方遙望，「老娘飛得太慢了，左流英怎麼還不來。」
申庚睜開雙眼，第一個動作就是看向對面的敵人，慕行秋還沒有醒，即使隔著火光也能看到他那張臉上布滿了痛苦。
「哈哈，我盼望著見識三十年後的你，只怕到時候阻止你的不是我，而是九大道統，所以，聽我的建議，別去亂荊山，找個真正隱蔽的地方，躲起來修行，或許你還有機會再活三十年。而且，別將目
黑煙重新聚成人形，申庚像是剛剛經歷脫胎換骨，全身都在散發著水映月光般的毫芒，他向前走出幾步，一字一頓地說：「三十年。」
「把養神峰還給我。」申庚冷冷地說。
「呵呵，你可嚇壞我了。」蘭冰壺笑著拍拍心口，「所以你應該明白，我希望看到道統大亂。你想要養神峰，就找一個更強大的靠山來吧，我不會把龐山至寶交給一名小道士。」
申庚施展了魔修法術，與存想之前有所不同，禿子再不能讓它失效，反而完全被申庚操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有時還會頭朝下轉圈，他的嘴仍然不停地張合，牙齒撞得咔咔響。
「他留戀的東西太多太深，這是修行的大忌，也是擺脫預言之火的最大障礙。」蘭冰壺略顯失望，她對申庚的狂妄與威脅都能接受，對慕行秋遲遲不能通過考驗卻覺得是一種失敗，「左流英為什麼會看重這樣一名小道士？」
「我看到我被烈焰焚身，可我沒有死，我帶著烈焰行走，將所遇到的一切全部燒成灰燼。我看到無數屍體鋪陳大地，其中有許多我認識的臉孔，包括你。」申庚指著蘭冰壺，對周圍面帶怒容的散修全不在意。
「那是你的未來，不是我的。」蘭冰壺隨意地揮下手，「接著說，你還看到什麼？」
數十名散修劇烈地咳嗽起來，蘭冰壺對自己的部下頗為不屑，「受不了就快點滾開。」
慕行秋的狀況看上去很不好，不只臉部扭曲，身體也在顫抖，禿子來回飛得越來越快，卻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