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南方的雨季
第320章 幻象成真
慕行秋無力反抗，仰頭看天，只見左流英已經讓開一邊，那團黑雲凝聚成一條龍捲風似的粗大手臂，無情地壓向山峰。
於是她盯著風如晦握著神魂的手掌，於是她也看到了，她笑著哼了一聲，走進車廂深處，將頭顱扔出去，立刻施法，四匹馬拉著車騰空而起，平穩地向山下跑去。
風如晦再增一成力量，噗的一聲，火焰被掐斷了，剩下一截，在空中翻了個跟頭，徹底消失了。
風如晦大怒，如果這就是左流英的絕招，她可不怕。
山峰周圍的道士們也看到了，境界高些的人看得更真切一些，可即使是吸氣道士，也看到了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
她收起笑容，向環繞山峰的千名道士大聲說：「我給予你們自由，所有人都不再受司命鼎的控制。你們也來得及做出選擇，道統九大至寶，只有司命鼎的力量是無窮無盡的，魔族重返人間之後殺戮越多，司命鼎的力量越強大，它就是滅魔之鼎！選擇，道士們，與司命鼎並肩作戰，還是成為司命鼎的魂源？」
她知道，單純的法術對這個透明的東西效果不著，她要以最真實的力量除掉這個幻象。
左流英果然是最了解真幻的道士。
風如晦從鼎里鑽出來，身形恢復正常，通體流動著駁雜的光芒，兩隻袖子隨心所欲地變成變短，與空中的持劍幼魔斗在一起。
風如晦鬆開了手，不敢再觸碰它，但兩者之間的聯繫仍然存在，她還能操控司命鼎，所以她開懷大笑，原地轉了一圈，掃視山峰周圍的道士，不在乎他們是否
他睜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景象，突然明白這是必然的結果，因為幼魔與他心意相通……
風如晦正與持劍幼魔斗得難分難解，根本沒有在意幾名吸氣道士，更沒有在意頭頂的變化。
「把你帶走是我們的任務。」
幻象成真，在那團火焰消失的地方，出現了一個人形，分明是名女子，穿著一身道裝，正在伸展肢體，像是剛剛破繭而出的蝴蝶。
雨已經停了，空中的烏雲卻越聚越濃，波浪一般翻滾不休，遮蔽了多半夜空，左流英浮立在灰黑的天幕下，俯視山峰上的風如晦。
她也睜大了雙眼，覺得自己受到了愚弄，「不可能。」心中的愉悅瞬間消失，代之以一股強烈至極的憤怒。
「你終於肯現身了。」
風如晦第二個看到幻象，因為她發現手中的神魂變得陌生了，對她的驅使生出了抗拒之意，令她與司命鼎之間的聯繫變得不那麼牢固。
火焰似乎承受不住這股力量，驟然升起四五尺長，像一條被捏住尾巴的蛇，在空中劇烈地搖擺。
左流英的聲音從白光中傳出來，「不急，我想我還能再堅持一會。」
「我要留下，這是我的任務……」
左流英只能藉助其它力量，只有他了解的力量。
風如晦看著仍在堅持的吸氣道士，「你還來得及放手，你是一名有志向的道士，合併之後的道統里有你的位置，而且是重要的位置。你想讓芳芳的魂魄與神魂融合，那就鬆手，將一
「還來得及。」
神魂在燃燒。
道裝女子站在數尺高的空中，透明得像是一團雲霧，道服幾乎顯不出藍色來，她的相貌與芳芳一模一樣，可是神情卻大為不同，臉上滿是張揚、興奮與好奇，沒有半分羞澀和沉穩。
她的右手慢慢靠近神魂，要將包裹在外面的白色火焰熄滅。
慕行秋再不猶豫，甩出黑鞭也要加入戰鬥，雖然力量微薄，但他不能讓幼魔獨戰強大的敵人。
蘭冰壺從車廂陰影里走出來，衝著天空大聲說：「左流英，這樣下去你可堅持不了多久，這不是你的風格，我知道，你這個陰險的小混蛋，肯定還藏著什麼招數，快使出來吧。」
禿子在空中連翻十幾個跟頭才停下來，正好面對成真的幻象，臉上立刻露出笑容，「芳芳，你又活過來啦，真好，可你幹嘛要變得透明呢？」
慕行秋心中一動，他再次抬起頭，望見了似曾相識的場景，那是……忽然間一切迷惑都有了解釋，他想他明白了左流英真正的計劃。龐山根本不是風如晦的對手，即使左流英沒有受傷，即使養神峰未被奪走祖師塔仍然完好無損，只要沒有服日芒道士，龐山就沒有獲勝的希望。
風如晦輕輕搖頭，將今晚的最後一個笑容送給慕行秋，「沒有毀滅，何來滅魔的力量？真遺憾，有些事情是你這樣的年輕道士永遠也無法理解的。」
慕行秋的預感成真，左流英真正的計劃是要以魔劫擊敗風如晦和司命鼎——幼魔終於幻化成人形，卻引來了那隻黑色的
幼魔雙手抓起霜魂劍，透明的身體令她倍顯嬌弱，似乎連一根草都握不住，可她舉起了大劍，輕鬆至極，隨手向上一揮，就斬斷了撲下來的煙網。
禿子提鼻子嗅了兩下，似乎聞到了不好的氣味，皺起眉頭，貼著地面躥到慕行秋身後。
圍觀的道士們四散奔逃。
風如晦的手掌已經靠近神魂，正在試探它的熱度，她看了一眼慕行秋，「你得想辦法再生出一個真幻了。」
「沒錯，一切都還來得及。」
「你終於肯現身了。」蘭冰壺說出與風如晦一樣的話，只是聲音非常小，除了她自己，沒有其他人聽見，她後退一步，隱藏在車廂的陰影里，臉上露出欣喜的微笑，這一回她倒要看看，計謀百出的外甥還有什麼招可用。
蘭冰壺的目光掃來掃去，最後看向仍在燃燒的神魂，「風如晦，你知道我總是站在強者一邊的，可這個神魂……有點不正常。」
「左流英，亮出祖師塔吧。」風如晦話音未落，白光已經衝到左流英身前。
「妖魔！」風如晦大喝一聲，司命鼎收回衝天而起的白光，化成一張煙霧織成的大網，罩向透明的女子。
慕行秋艱難地開口，「你……會……將一切……都毀掉。」
道士輕易不會慌亂，可這一次與從前的任何一次危機都不同，他們面對的不是妖魔，不是道統外部的敵人，而是一名道士，一名掌握著至高力量的道士，大多數人都露出了驚慌之色，目光轉動尋找指示，卻沒有人能在這種時候幫助他們。
風如晦微笑，右手成爪
「跟我們走！」楊清音說。
「真幻就是無用的廢物。」風如晦緊緊握住神魂，失而復得，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悅，「左流英……」
慕行秋突然生出一股力量，騰地站起身，雙手仍然握著劍柄，再次催動芳芳的魂魄，可是沒有幼魔的幫助，他根本召不動神魂，司命鼎還在慢慢豎立。
風如晦當然明白，神魂不應該顯露火焰，它是不可見的，燃燒的是內在力量，而不是人人可見的凡間之火，尤其不應該拒絕她的掌握，這是她的神魂，歸她所有，為她所用。
蘭冰壺第三個看到幻象，她一直就感到不對，左流英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他在一個看上去最差的時機出現，卻沒有施展出人意料的絕招，這不可能。
「沒必要，它還沒有死。」慕行秋語氣堅定，盯著那團火的眼睛越來越亮。
風如晦另一隻手施法，地面上升起兩枚小小的內丹，「陸折衝與寧七衛已為司命鼎獻身，這就是固執己見的下場。現在，你們將親眼見識司命鼎的偉大力量。龐山左流英，胎生道根，數千年不遇的奇才，比兩位宗師的境界還要高，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位服月芒境界的道士，他將告訴你們，司命鼎是不可戰勝的！」
幼魔消失了，化成白色火焰，包裹著虛空中的神魂。
人形幼魔彎下身子，沖慕行秋眨了一下眼睛，目光中的狡黠也是芳芳絕不會有的神情，她的手按在劍柄上，慕行秋不
楊清音二話不說，抓住慕行秋的一條手臂，辛幼陶抓住另一條，一塊托著他向山峰外面飛去，小青桃斷後。
「祖師塔在斷流城。」左流英一點也不著急，似乎還在等待時機，右腿筆直，左腿彎曲，腳背擱在右膝上，一手以道火訣指天，一手以絳宮訣護心。
慕行秋想要再奪神魂，這才發現霜魂劍已不在自己手裡，而且也不再接受他施放的法術。
「你可以希望它沒死。」風如晦也盯著那團火，手掌突地合攏，她抓住了火焰，不停地注入法力，即使可能傷著神魂，她也要將這團火滅掉。
她縱身躍起，身形在空中迅速變小，整個人跳進了司命鼎，連手中的神魂也帶了進去。
大片的白光將左流英吞沒，直奔更高處的烏雲，卻沒有將他殺死，禁秘科首座的身影在光中隱現不定，彷彿滔天洪水之中的一棵弱樹，危在旦夕，卻沒有倒下。
三條身影從天而降，擋在他的面前，是楊清音、小青桃和辛幼陶。
「真幻沒有死。」慕行秋堅持，因為他與幼魔心意相通，因為他還沒有死，所以幼魔絕不會就這麼消失。
「咔嗒咔嗒……」她向慕行秋說出一連串沒人能聽懂的話，證明自己就是幼魔所化。
司命鼎里升起的清煙突然變成一束白光，以扇形向天空伸展，光在極速流動，好像有無數的魂魄在賓士、吶喊。
他第一個看到空中的幻象，這幻象就是為他而產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