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南方的雨季
第324章 真幻的任務
「嗯，他又跑了？」慕行秋還是心懷疑惑，但更關心申庚的去向，想起昨晚沒見著楊寶貞，他覺得這不是好兆頭。
「真幻並不知道這些，可能還會去救人吧？」慕行秋問。
他想飛起來查看情況，發現全身酸痛，上中下三處丹田像是灌滿了鉛，沉甸甸的，使不出半點法力，而且霜魂劍也沒了，不在身邊，也沒有回到手腕上的無形劍鞘內。
慕行秋髮現事情有點嚴重，「我的真幻……帶走了神魂，她會去劫獄？」
「亂荊山沒有落入風如晦手裡，全要感謝你跟左首座。」孫玉露突然止住腳步，語氣莊重。
「不久，才幾個時辰。你和左流英被閃電擊暈，天空的大洞消失，司命鼎掉到地面，風如晦想跑，卻被半妖飛跋身上的銀絲纏住，不過飛跋跑了。然後大家一塊來亂荊山，你在青木林里養傷，首座被送到了昭馨閣，老娘他們正跟亂荊山道士商量事情，我過來看看你的情況，沒想到你已經醒了，就這些。你還好嗎？你當時的樣子看起來可不太妙。」
「被關進拔魔洞是一種殘忍的懲罰，可不是為了讓道士永生，念心科傳人早已死亡，魂魄不滅，是為了讓她們承受無窮無盡的痛苦。這些魂魄還留著當時的想法，自然也有逃脫的願望，可是離開拔魔洞之後，魂魄仍然是魂魄，不會擁有形體，而是會在四十九日之後完全消失。對她們來說，這倒是更好一些的結局。」
慕行秋仔細觀察，終於發現分節的不是樹榦，而是那些樹枝。
「昭馨閣是亂荊山藏鼎之處，不知道……」辛幼陶看了慕行秋一眼，改口道：「聽說昭馨閣在這邊
兩人沉默了一會，慕行秋問：「我的劍？」
「我要把神魂找回來。」
孫玉露只送到樓下，「左首座在頂層。」
慕行秋踩著木梯往上走，每一層的設施都極為簡單，無非是些蒲團、几案和香爐，第三層更是空空蕩蕩，只有一隻蒲團，上面坐著左流英，身前的地板上擺著小小的司命鼎和養神峰。
「多久了？發生了什麼？」慕行秋問，兩人走上一條甬路，走向遠處的一片房屋。亂荊山的建築全是兩三層的小樓，檐角飛挑，掛著串串風鈴，遠遠就能聽見悅耳的鈴聲。
左流英突然問了一句：「你不想給她起個名字嗎？」
昭馨閣是一座三層小樓，跟外面的建築區別不大，檐角沒有掛風鈴，周圍的香氣極濃，卻不是五節青木香膏的味道。
這是五節青木，他突然想起這股香氣為何有相識感了，這分明是稍淡一些的五節青木香膏的味道。
他以這句話開頭，仰頭想了一會，「念心科傳人在被關入拔魔洞之前創造了『錯或落弱莫』這句咒語，可是因為一些我無法得知的原因，這條咒語沒能順利散布，直到我從古書中讀到它。傳遞從我開始，接下來是梅傳安，然後是你。」
「她可送給你一份貴重的禮物。」左流英盯著慕行秋，只有他知道真幻與創造之間的聯繫有多深。
有人拉扯慕行秋的衣袖。
慕行秋說：「我經常念咒語產生了真幻，你很少念咒語也產生了真幻，梅傳安卻沒有產生真幻，這是為什麼？」
左流英抬起頭，他知道慕行秋的疑惑，只是在想該從哪裡開始解釋，「星山拔魔洞是一座監獄，
這不是他記憶中的任何地方。
「我一會就去找你們。」慕行秋向辛幼陶露出一絲微笑，「很快。」
「因為梅傳安缺少一絲『魔想』。」
「真幻又為什麼會引來魔劫？」
「楊寶貞把他放走了，但是留下了養神峰，她自己也願意接受龐山的懲罰。」
慕行秋搖搖頭，對他來說，幼魔已經消失，與他再沒有關係，「她不需要我起名字。」
側耳傾聽，慕行秋隱約聽到前方傳來人聲，於是拖著沉重的身軀信步走去，嗅著樹林中似曾相識的淡淡香氣，覺得身上的沉重感漸漸減弱。
然後是他的鞭子，最初五彩斑斕，經過妖火灼燒之後變成黑色，現在又帶了一點紅色，好像——他想起來了，自己陷入昏迷之前正在承受大量閃電，眼前一片深紅色。
「楊清音拿著呢，她可嚇壞……嘿嘿，一會見到她你就知道了。」
他正站在一座陌生的樹林里，地面是厚軟如同地毯的野草，周圍全是碗口粗細、將近兩人高的樹木，深綠色的樹皮光滑得像是漆過一樣，枝葉稀疏，一棵樹只在上半截才有十余根分枝，葉子很大，幾乎可以用來當扇子。
這應該是一場宣判，已接近結束。風如晦似乎蒼老了幾歲，她說：「我接受懲罰，沒有怨言，這是我該得的下場。如果我還能為亂荊山留下一點教訓的話，那就是不要試圖掌控比自己更強大的力量，修行內丹是唯一的正途……」
「可是我在拔魔洞的時候，有一隻手伸出來……念心科傳人好像還活著……」
慕行秋加快腳步，很快走出青木林
「嗯，我想見左首座。」慕行秋感覺好多了，但還是不能施法，他想這可能是因為亂荊山設有禁制。
「真遺憾，道士沒有死刑，風如晦會被送到星山拔魔洞，那裡就是她的最後歸宿了。」
「咒語是念心科傳人被關進拔魔洞之前創造的，具體一點說，是在五萬六千年前，可咒語當時無人傳承，等到你我二人終於產生真幻的時候，拔魔洞里的囚犯早已身消道殞，只剩下殘存的魂魄，無人可救。」
兩人穿過樓群，來到一片規模較小的青木林面前，「裏面應該就是昭馨閣了。」辛幼陶指著樹林說。
梅傳安是禁秘科弟子，正是在左流英的指引下，才開始研究古老咒語。
「魔想不是壞事，與入魔是兩回事，它是與魔有關的種種念頭，大部分道士都有，尤其是專職斬妖除魔的五行科道士。我的所有研究都與魔種有關，而你，自從接觸過魔種之後，很長時間里總是念念不忘。魔想與咒語結合才能產生真幻，這本來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可梅傳安是個例外，他是個認真的人，專心研究道統的古老咒語，極少關心魔種的種事，自然沒有魔想。」
原來這裏就是亂荊山。
「一切事情都是我的猜想，我覺得魔劫這件事不在念心科傳人的意料之內，可能是因為拔魔洞與虛空非常相似引起的。念心科傳人為了保證真幻長成后肯定會去救人，必然要在拔魔洞和真幻之間設置某種無法抗拒的聯繫，這種聯繫對虛空也有作用。當真
風如晦站在人群中間，全身不知為何又被銀絲纏繞，而且纏得很緊，只露出頭和腳。
慕行秋沒再說什麼，他還是要找申庚報仇，但這並非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現在是上午，他穿著全套的道裝，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沒有一個人。
養神峰總算找回來了，慕行秋頗感欣慰，可神魂卻被幼魔帶走了，他到現在也沒有明白幼魔為什麼要離開。
「道士時刻都得準備著捨生取義，很難說這是損失還是收穫。」
「我想這件事並不重要。」
亂荊山宗師陸折衝直到最後也沒有醒悟，慕行秋不想指明這一點。
「沒什麼……很遺憾，兩位宗師都羽化了。」
「魔想？」慕行秋恍然有所領悟。
慕行秋翻身而起，順手甩出鞭子，不由得一愣。
「你恢復得不錯。」辛幼陶笑著說，示意慕行秋跟自己走。
辛幼陶也笑了，目送慕行秋進林才轉身離開。
孫玉露停頓片刻，接著說：「如果慕道友有意繼續修行念心幻術，亂荊山也有許多念心科的藏書，全都對你開放。」
「請慕道友隨我來。」孫玉露側身引路，沒有邀請辛幼陶。
辛幼陶說得很快，卻沒有解釋多少疑惑，慕行秋點點頭，「很好。風如晦……」
「對真幻來說，這是一場悲劇，完成任務是她的本能和目的，可這項任務已經失去所有意義。」左流英微微低頭，他的真幻被魔種抓走，沒準也是更好一些的結局，「已經有人去提醒星山，真幻去了那裡也沒用。她雖然與神魂結合，可她不是燈燭
她的目光在圍觀者臉上掃過，看到了最外面的慕行秋，沖他露出一絲微笑，「還有，別讓愛變成毀滅。」
亂荊山允許龐山道士單獨與司命鼎相處，既是信任，也是感謝，更是不得已，她們失去了宗師，對許多事情只能順其自然。
左流英突然開口，指著養神峰，「我剛剛跟裏面的弟子交談，原來申庚能夠凝丹與我有關，我頻繁催動祖師塔，引起養神峰內部力量的波動，申庚修行已久，積聚不少力量，由此得到激發，從而凝丹，甚至在幾天之內就升到餐霞境界。」
左流英看上去一點事也沒有，還是十八九歲的相貌，還是滿臉的冷漠，盯著眼前的兩件法器，好像沒看見慕行秋的到來。
「當然，你是龐山弟子，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孫玉露笑了，繼續帶路。
燈燭科道士孫玉露從樹木里走出來，笑吟吟地說：「你醒了，慕道友。」
可慕行秋現在最想見的不是她，他心裏有太多疑惑，只有一個人能解釋，「帶我去見左流英。」
陽光溫暖而舒適，即使是在南方，這樣的陽光在冬季里也顯得很不尋常，要不是心裏懷著太多疑惑，慕行秋真想倒在草地上再睡上一大覺。
慕行秋微微一愣，他可從來沒有表露過對藏書感興趣的意思，不明白孫玉露為何會有這樣的邀請，「謝謝，我是龐山弟子，我需要考慮一下……」
兩人一塊離開人群，風如晦還在說著什麼，他們已經不在意了。
辛幼陶識趣地告辭，「我們就在那座最高的樓里等你。」
慕行秋露出驚訝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