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紙上的皇朝
第338章 辛幼陶的變化
雖然沒有嚴格的規定，但是按照傳統，首席離世之後，通常由左輔或右弼繼任，曲循規正是下一任首席最強有力的候選人，他年紀已大，野心卻一點沒有減弱，皇京傳言，這位左輔既使只比首席多活一天，也要想方設法繼任，誰敢阻擋誰就是他的敵人。
公主是個非常警覺的人，並且相信弟弟絕不會無緣無故背叛自己，對他最近一段時間的反常舉動，她只能得出一個結論：辛幼陶正處於極大的危險之中，他不想連累姐姐，所以才裝出無情無義的樣子。
四人沉默了一會，小青桃忍不住開口，「咱們乾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龍賓會引誘小秋哥先施法，咱們就設計讓龍賓會先露出馬腳。」
他將前些天在城牆閣樓內的那場鬥法簡單說了一遍，楊清音一聽就怒了，「你怎麼不早說？黃符軍說是駐守斷流城，其實真正抵擋對面妖族的還是咱們龐山，尤其是五行科弟子，輪流在外巡視，日夜不停，他們不感謝就算了，還敢在背後動手腳，真是豈有此理。」
沈昊是戒律科道士，雖然學習的主要是修行戒律，對其它戒律也有了解，「斬妖除魔的時候道統與龍賓會是聯盟關係，可以不用遵守某些規矩。」
辛幼陶以餐霞道士的身份離開龐山，交出了所有的法器，包括他自己親手參与煉製的王孫如意，然後跪在代理宗師申繼先面前，發誓從今以後不再自稱龐山道士，所作所為、所得所獲都與龐山無關，他還發誓永遠不與道統為敵、永遠不會殺害任何一名道士，
楊清音無所謂，她知道慕行秋要為散修洗刷罪名，必然要與曲循規發生衝突，正好可以藉機助辛幼陶一臂之力。
慕行秋卻得忙碌起來了，接下來幾天，他得想辦法不露痕迹地將劉鼎、歐陽槊和陳觀火送到公主府，這三人眼下還是官府通緝犯，不能公開露面。
頭幾個月辛幼陶在皇京一帆風順，每隔三天寫一封信，以飛符傳給姐姐，詳細介紹自己的情況，並尋求姐姐的意見。
「好主意。」另外三人齊聲道。
慕行秋點點頭，「我研究過一本《乾坤定》，裏面說得很清楚，道統與龍賓會互不干涉，若有主動逾界者，要以道統的戒律加以處罰。」
「嘿，原來我們兩個的感情已經深到跟普通人一樣啦。」小青桃冷若冰霜，對她來說這可是極為罕見的神情，沈昊立刻不再多說了。
慕行秋不擔心此去皇京沒有敵人，他只是納悶，禁秘科首座身上的古怪變化是怎麼回事，左流英身上那股深入骨髓的冷漠似乎正在融化，雖然速度很慢，但是對慕行秋來說卻足夠明顯了。
公主可不這麼認為，她通過其他渠道打探弟弟的處境，發現辛幼陶的確在龍賓會大獲成功，在短時間內就成為首席大符籙師的親信，可也惹來不少嫉恨。
因為小蒿很可能是幼魔推薦給慕行秋的，左流英決定將她也帶去皇京，禿子自然不肯獨自留在龐山，跳蚤也明白了什麼，躍躍欲試，每次一見到慕行秋就蹦蹦跳跳，顯示自己的健壯。
他向沈昊和楊清音告別，邀請他們有機會去皇京遊玩，「如果慕行秋回來了，已經是注神境界，最起碼也是星落境界，就把他帶上，我想瞧瞧第一個成為高等道士的朋友，哈哈。」
他在修行上總是漫不經心，別人都在努力練功，以求儘快達到餐霞境界，他卻不緊不慢，結果他在防守斷流城的幾名吸氣道士當中，最後一個突破吸氣七重，之後不到十天，就向朋友們告辭。
可就從這時起，辛幼陶的信變少了，從三天一封變成五天、七天、十天一封，內容也都非常簡短，大意是說自己既要學習如何寫符，又要服侍首席大符籙師，每天忙得不可開交，沒時間寫信，總之一切都好，姐姐不必擔心，云云。
沈昊與辛幼陶的友情這些年越來越深厚，自然不能坐視不管，「咱們去皇京，順便把這件事解決了，我就不信龍賓會真敢對龐山道士下手。」
慕行秋也不想參与到兩人的情感糾葛中去，於是說：「說起來還真有點意思，我是龐山道士，也沒打算退出道統，龍賓會卻對我偷偷下手了。」
「斷流城大戰妖兵的時候，怎麼沒有這麼多規矩？」楊清音仍然憤憤難平。
老兵潘三爺巧妙地解決了這個問題，他是公主府護衛隊長，常年帶病，為了護送公主前往皇京，需要招募十名隨從，劉鼎等三人就這樣留在潘三
這時大家才明白，辛幼陶是以「偷懶」的方式試圖在龐山多留一會。
不知道為什麼，辛幼陶在皇京只待了幾個月就背離了姐姐的安排，在地位急劇上升的同時，樹敵頗多。
「那個梁世濟很聰明，他故意引誘我先施法，這樣即使事情鬧大了，龍賓會也不用承擔責任。」慕行秋慶幸自己當時保留了實力，否則的話，惹上麻煩的可能會是他。
小青桃知道自己上當了，臉上一紅，哼了一聲，「我還是不去皇京。」
左流英受的傷不至於破壞道士之心吧？
左流英的要求更高一點，他要一輛馬車，必須完全密閉，不露一絲縫隙，隔絕一切光線與聲音，他自己卻不肯施法，全交給幾名低等道士解決。
他當時看上去很歡快，好像很喜歡這樣的安排，但他沒向小青桃告別，甚至沒有委託沈、楊兩人帶句話，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走了，先去斷流城見姐姐，次日就出發前往皇京。
曲循規將辛幼陶當成了敵人。
就在準備出發的前一天，跟往常一樣監督慕行秋施展念心幻術之後，左流英說：「我想我已經找到借用潛力的法門，今後你不要離開我太遠，咱們現在需要的就是一位敵人，我得試試招。」
左流英說話時臉上居然露出一絲微笑，好像陰謀得逞的模樣。
公主馬上就要嫁到皇京，那不只是一樁婚姻，還是一連串宮廷鬥爭的開始，她有自己的戰爭，難以分心照顧弟弟，所以她向慕行秋求助。
慕行秋只好準備一隻背囊，將禿子裝進去，另外從斷流城找來一匹
辛幼陶從龐山離開得頗為突然，直到事後，他的朋友們才在一遍遍的討論中發現，其實一切都有跡可循。
「他已經不是龐山道士了，不管龍賓會對他做什麼，龐山都不能插手。」小青桃表現得很冷淡，她對辛幼陶的不辭而別憤怒不已，甚至不打算去皇京。
皇京龍賓會由十三位大符籙師組成長老團，首席地位最高，左輔次之，再往下是右弼、三輔、四弼直到十一輔、十二弼，駐守斷流城的梁世濟就是十二弼大符籙師。
一切準備妥當，已是六月下旬，公主那邊也已萬事俱備，隨時可以上路了。
公主寫信詢問，辛幼陶開始還回信解釋，最後被問得急了，乾脆拒絕寫信，公主差不多快有一個月沒接到弟弟的信了。
不管是有意為之還真的只是湊巧，左流英趕在龐山選舉正式宗師之前離山，免去許多尷尬。
雖然是自願離山，辛幼陶的待遇和被逐出山門的蘭冰壺卻是一樣的。
公主已經替弟弟安排好了一切，辛幼陶到了皇京之後直接加入龍賓會，被授予五重冠，那是大部分符籙師努力一輩子也攀不到的高位。
餐霞道士改換門庭成為符籙師，這種事不是沒有發生過，但是非常罕見，與此同時，辛幼陶還是西介國王子，出身高貴，毫無瑕疵，這讓他在龍賓會深受賞識，三個月後又獲得了七重冠，成為首席大符籙師的掌墨使者，這是一個地位不高權力卻非常大的職位，預示著他已經擁有一個不可限量的前途。
「別生氣啦，越是感情深厚越是無
這一切都離不開公主的助力，早在十年多前，她就已經開始在皇京龍賓會打點關係，即使是在西介國面臨滅亡危機的時候也沒有放棄努力，辛幼陶能夠平步青雲，一多半其實是她的功勞。
所謂選舉其實只有一位人選，既不是早已成為注神道士的左流英，也不是一直代理宗師之位的申繼先，而是當初與申繼先一塊逃出望山的丹藥科首座，是楊氏家族的一員，過去幾年裡不問雜務，專心修行，終於升到了注神一重，有資格擔任宗師。
潘三爺轉達公主的話，「慕道士不只是王子殿下最好的朋友，也是對他影響最大的人，你說的話他會聽。曲循規因斷流城一戰而權勢熏天，西介國卻是風雨飄搖，無力與之對抗，也只有背靠龐山的慕道士能與之一較高下。」
「還有這種規定？」楊清音皺起眉頭，她雖是道門之女，對那些幾萬年前寫下的協議可一點也不感興趣。
「那咱們到了皇京不也是白去一趟？」楊清音攤開雙手，「辛幼陶已經退出龐山，咱們連幫他的理由都沒有。」
慕行秋回到龐山之後，託人從養神峰請來楊清音、沈昊和小青桃，四個朋友一塊將辛幼陶最近半年多的經歷梳理出來。
公主的確希望弟弟有朝一日能成為龍賓會首席，這對整個西介國都是一件大好事，但她深知這條路的不易，從一開始就提醒弟弟不要表現得太過於爭強好勝，他是餐霞道士，至少能活三百年，只要耐心地等下去，早晚會如願以償，犯不著現在就樹立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