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紙上的皇朝
第369章 申忌夷的懺悔
「那你是怎麼知道內情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慕行秋沒想殺人，這是合器論道，不是道妖決戰，誰也不想殺人。」
「因為那道修身符？」
楊清音猶豫了一會，決定還是跟出去，轉身撞上小青桃疑惑而膽怯的目光，於是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跟我一塊去。」
「他不知情，以為修身符是一種……特別的符籙。」
小青桃沒有選擇，只能跟在楊清音身邊，「這合適嗎？」
「現在？在這兒？我沒時間，你最好站到那邊去，這裏不適合你。」楊清音不客氣地說，希望申忌夷能馬上消失。
慕行秋剛剛聽小青桃說完那個古怪至極的消息，心中正猶疑不定，楊清音的兩個字卻讓他恍然大悟。
「很重要的事情，跟他有關。」申忌夷保持著文雅的微笑，嘴唇仍是幾乎不動。
「跟小秋哥猜得一樣。」小青桃低聲插了一句，心頭惴惴，覺得自己多餘，還擔心聽到什麼自己不該聽的秘密。
「慕行秋和沈昊鬥法的時候，差點打破了大廳的符籙，那時我們就知道，楊青元手中握有再多的符籙也不是對手，必須找一個更強的人才行。」
「不是咱們，是你們。」楊清音與申忌夷劃清界線。
楊清音與小青桃互視一眼，對申忌夷的自省感到不明所以，「麻煩你先說『血光之災』的事情，我又不是牙山的高等道士，真沒興趣聽你懺悔。」
「可你也不敢參加鬥法。」楊清音冷冷地說。
他明白楊清音說的是誰。
他沖楊清音身邊的小青桃微微一笑，同樣以不出聲的方式完成了一次交談，小青桃略顯驚訝地讓開一步，還以微笑。
「說吧，什麼事？」楊清音停在最低一級台階上。
「我沒工夫閑聊，今晚月色優美，不如你在這裏獨自賞月，寫首詩什麼的，我們可不想錯過裏面的鬥法。」楊清音厭倦了，拉著小青桃轉身要走。
「是這樣，慕道友因為我們將符籙交給蘭冰壺而十分不滿，我們也覺得他太保守了，因此一致決定絕不能讓他當上斬妖會的首領。」
「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我偷聽談話、背叛同伴，這會讓我身敗名裂，而且……我也不太喜歡慕行秋。可我後來想明白了，我的名聲沒有楊青元的性命重要……」
慕行秋等人固守斷流城時沒有任何一家道統趕來支援，只有幾十名低等道士自願參戰，龐山道士對此不可能毫無芥蒂，但是很少有人提起，他們寧願將這件事記在心裏，楊清音是個例外。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應該也是一名道士，只聽到那個人對丁威說『讓慕行秋也嘗嘗誤殺的味道，他會喜歡的，這是絕佳的報復』。」
小青桃重重地嗯了一聲，轉身跑回鬥法廳。
「讓慕行秋也嘗嘗誤殺的味道，他會喜歡……」楊清音想了一會，臉色驟變，「天吶，是他。」她狠狠地瞪了申忌夷一眼，沒有因為他的坦率而原諒他，然後轉
楊清音疑惑地看著申忌夷，「我不明白……」
「在楊青元體內。」
「就在門外，幾句話而已，你絕不會後悔的。」申忌夷微笑著點下頭，從人群後面向門口走去，中途停下，與丁威說了幾句話，兩人同時開懷大笑。
「你的氣色不錯，自從來到皇京之後，咱們好像……」
「怎麼個特別？」
申忌夷收起洞察明燭，滿臉都是道士不該有的倦容，喃喃自語：「我到底在做什麼？快點結束吧。」
「嗯，你說過了，這個人在哪呢？」
「慕道友的念心鞭法出人意料地強大，說真的，我甚至有一點嫉妒，他才修行十幾年啊，出身普通，並非左流英那樣的天才，內丹只是吸氣七重，我不服氣。」申忌夷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確不服氣，從前他以都教的身份帶領慕行秋等人參加除妖演練，現在卻只能望其項背。
「好得很，就是對當年龐山沒人救援耿耿於懷。」
「楊青元是唯一自願加持祭火神印的人，雖然過後還會去除，但是對內丹和修行多少會有一點影響。」
只是一門之隔，裏面熱熱鬧鬧，外面卻冷冷清清，申忌夷站在台階下面，抬頭望著空中的彎月，好像滿腹心事，聽到腳步聲，轉身一笑，對小青桃的出現沒有表露出任何意外與不悅。
「能跟你說幾句話嗎？」申忌夷一邊跟附近的道士互相致意，
「我很久沒去過龐山了，伯父伯母可好？」申忌夷一點也不著急。
最後一遍查看場地的沈昊，高舉右手，大聲叫道：「過來吧。」
廳內的最後一場鬥法正要開始，楊清音風一樣跑向龐山道士，引起不少人側目，其中也包括望山道士丁威，他看了一眼楊清音的背影，掃視一遍人群，輕輕哼了一聲，神情毫無變化。
「今晚的鬥法將有血光之災。」申忌夷突然冒出一句。
「血光之災？怎麼了，你們給楊青元的符籙也要爆炸嗎？」楊清音止步。
如果有人想聽兩人的談話是很容易的，可沒人在意，慕行秋和沈昊等人正商量戰術，禿子和小蒿不住點頭，其他人則焦急地盼望著場上的幾場鬥法快點結束。
「鬥法得取消。」楊清音小聲說。
「嘿，斬妖會有你們這種成員，還真是幸運。接著說。」
「楊青元？他算什麼勢均力敵的對手？還不如你和丁威呢。」楊清音越發不解。
兩名龐山道士極度震驚，小青桃張著嘴，身子搖晃了幾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楊清音比她鎮定一些，可她要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你在玩弄詭計，想要慕行秋在鬥法進束手束腳，不敢施法吧？」
作為斬妖會內不多的吞煙道士之一，牙山道士申忌夷頗受關注，從人群中走過時，要跟很多人點頭致意，他的神情恰到好處，隨意而坦蕩，用不出聲的方式告訴那些心懷疑惑的道士：我無意參選首
「丁威很會蠱惑人心，而且他隱瞞了許多事情，我們都以為楊青元不會出事。」
楊清音一把抓住慕行秋的胳膊，用很低的聲音說：「是他。」
大廳里傳出的喧鬧聲升高了一些，表明鬥法即將開始，楊清音只想再問一件事：「說來說去，丁威找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申忌夷隨手點燃一根洞察明燭，放在右手邊的半空中，「我想慕道友可能是正確的，咱們太急於使用道統符籙了，對其中的危害估計不足。」
見楊清音有點急躁，申忌夷加快了語速，「慕行秋想不想殺人並不重要，是那三道符籙，一道握玉符，一道一針見血符，還有一道修身符。修身符會讓楊青元死掉，而且看上去就像是慕行秋無法控製法力造成的誤殺。」
「可你直到鬥法開始前一刻才告訴我？」楊清音怒意漸增。
「正是，修身符被丁威暗中改造過了，現在的楊青元只是一具軀殼，控制他的是另一人的魂魄，我們都以為這是權宜之計，其實這個人會在關鍵時刻放棄抵抗，讓楊青元的肉身被殺死。肉身一毀，魂魄……」
楊清音留下，她必須將事情問個清楚，「楊青元就這麼心甘情願送死？」
楊清音轉向小青桃，「你馬上去提醒慕行秋，讓他……小心。」
鬥法廳很大，道士們都站在有門戶的一邊，大致分成三伙，最左邊是龐山道士，最右邊是棋山道士，其他道士則根據本人的傾向和自家道統的立場選擇更靠近哪一邊，
「如果是詭計，就不會由我出面對你們說這些話。」
「不。」慕行秋緩緩地搖下頭。
楊清音正盯著遠處的棋山道士楊青元和他的支持者們，轉過身，詫異地發現了申忌夷，「嗯？」
楊清音沒有回答，拖著小青桃，同樣從人群後面大步走過去，最後一場鬥法即將開始，她不想耽誤時間。
「我想弄清楚丁威是怎麼跟龍賓會聯繫的，所以我在悄悄……監視他，昨天夜裡偷聽到他和一個人交談。」
「不是不敢，是不方便。」申忌夷替自己辯解「最後丁威想出一個主意，他要給慕道友找一位勢均力敵的對手，說只有這樣才公平。」
「對，最初有十個人參與重造道統符籙，包括我和龐山的沈昊，後來沈昊退出，加入的道士卻更多了，人人都對符籙感興趣，初看上去，符籙的確是個好東西，只是一張紙，轉眼間就能增加數倍甚至十幾倍的力量，比辛苦修行幾十年還管用。唉，我們都被迷惑了。」
「哼，可惜楊青元不是孤家寡人的蘭冰壺，不能讓你們隨便折騰。」楊清音語帶鄙夷，甚至有一點同情蘭冰壺了，「然後呢？你們以為加持符籙就能讓楊青元脫胎換骨，打敗慕行秋，給他帶來『血光之災』。」
「四十九天之後魂飛魄散。」楊清音接下去，對聽到的話越來越感到震驚，「你們……你們怎麼會蠢到這種地步？互換魂魄明顯不是道統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