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紙上的皇朝
第371章 魂魄與肉身
沒有幾個人看到丁威的紙符，卻有不少人見到了那道閃電，因此懷疑黑暗是慕行秋造成的。
沒有幾個人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申庚自從逃離亂荊山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知情者大都不願意提起他，因此知道這個名字的道士很少，就連一些龐山新弟子，都沒聽說過這位申家的叛逆者。
慕行秋減弱念心幻術，給閃電之內的丁威說話能力。
「誰在說話？」
梁世濟是龍賓會十三位大符籙師當中最年輕的一位，曾在斷流城與慕行秋暗中半法，數日前悄悄潛回了皇京，他的事情跡對道士們來說沒有多大意義，可他說的話卻令所有人震驚不已。
棋山弟子們的敵意減弱了，個個目瞪口呆，道法千萬，卻沒有互換魂魄的法術，這一招聽上去怎麼都像是邪惡的妖術，就連擅長拘魂研魄的燈燭科道士也覺得難以置信。
「梁世濟？那不是龍賓會的符師嗎？在哪？」發現許多事情自己一無所知，沈昊感到很惱火。
「笨蛋，棋山的臉面……」申庚還想挽回敗局，慕行秋突然加強幻術，制止他繼續說話。
梁世濟一度很喜歡道士的身體，輕盈有力，操控法術隨心所欲，不像祭符，得經過長期的艱苦訓練才能得心應手，可現在，他只想回到自己的身體里。
「你怎麼進到楊青元體內的？」楊清音知道慕行秋在專心施法，不方便說話，於是趁勝追擊，替他開口。
這是丁威的聲音，但確定無疑是申庚的語氣，聽到他這番話，眾道士心中最後一
「一刻鐘。」申康被困在閃電之中，語氣卻興奮得像是勝利者一樣，「頂多一刻鐘，無論你怎麼做，這兩具肉身都會死亡。你們休想輕易打開大門，這座鬥法廳是我創造的，困住你們這些無能之輩綽綽有餘。慕行秋，動手吧！」
「慕行秋，能說話嗎？」楊清音大聲問。
「不能先收起法術再說話嗎？楊青元再怎麼著也是棋山道士，說是公平鬥法，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一名棋山弟子怒氣沖沖地說。
大廳安靜下來，有些人不知所措，也有人發現黑暗是一道法術，於是暗暗施法抵抗，漸漸地能看到模糊的身影，還有那條隱隱約約的閃電。
「申道友出去之後就沒再回來。」一名牙山道士說。
「你的身體在哪？楊青元的魂魄呢？」楊清音問道，無論如何，楊青元不該死在這裏。
慕行秋恰恰不能放手，在亂荊山閉關的幾年裡，他看過一些燈燭科的書籍，對魂魄稍有了解，知道只要自己一放鬆法力，申庚和梁巨濟的魂魄就會趁機逃掉，兩隻肉身很可能因此死亡，他和楊清音也將失去最有力的證據。
望山封閉，僅剩丁威流落在外，在一般道士看來，急於查明真相的高等道士們肯定會對他進行全面深入的調查，甚至使用控心術，既然丁威仍然自由自在，就說明他沒有任何問題。
「我是龍賓會大符籙師梁世濟，快住手！我是生魂，不可以拘我的魂魄。」梁世濟的聲音裡帶著哭腔，他被徹底嚇壞了。
迷惑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丁威的支持者不少，楊青元更是有棋山道士做後盾，這些人最先嚷嚷起來，你一言我一語，都不相信楊清音的話，「先住手，聽聽丁威道友和楊青元道友怎麼說。」
申庚無意隱瞞，他的高傲、他的冷酷，全都回到了，廳內的道士們惶駭萬分，想不到平時最會鼓舞士氣的丁威居然是另一個人，更想不到一名道門子弟竟然會當眾說出這樣的話來。
「住手，快住手。」楊青元開口了，還是他本人的聲音，語氣卻大變，滿是乞求之意，沒有半點道士風骨，令認識他的人大為驚訝，「我受不了了，放我回去。」
至於龍賓會大符籙師梁世濟，聽說其名的道士就更少了。
大門不知何時緊閉起來，數道法術都沒能打開。
「堂堂正正？你的道根就是利用魔種鬼鬼祟祟得到的，念心幻術也來歷不明，你居然想跟我堂堂正正鬥法？不，你有你的邪術，我有我的。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會不會『誤殺』另一名道士。」
可出問題的偏偏是他。
大廳內的黑暗已經被驅散得差不多了，道士們卻不覺得眼前明亮，他們對龐山舊事幾無了解，可申庚滿懷怨怒的聲音與語言，還是令所有人驚恐不安。
丁威長長吐出一口氣，隨後發出痛快的大笑，「慕行秋啊慕行秋，你還跟從前一樣，總想拯救無用
楊清音並不滿足，厲聲道：「你還在隱瞞，說出你們的真實計劃。」
「誰施法的法術？慕行秋，這是你的念心幻術嗎？」
「我叫申庚，父親是龐山戒律科大執法師申准，母親是龐山五行科斬妖師楊寶貞，累世修行，血統比這裏所有人都要純粹，比我佔據的這具骯髒身體強上百倍。」
這是望道士丁威的身體與內丹，申庚作為一名寄居者，不可能超出丁威的實力。
慕行秋減弱幻術之後，也有餘力開口了，「申庚，交出丁威與楊青元的魂魄，回你自己的身體里去，咱們可以堂堂正正地斗一場，了結一切恩怨。」
楊青元的身體是餐霞境界，可梁世濟太害怕了，連一半實力都發揮不出來，只覺得魂魄不穩，隨時都會離開寄居之所飄向慕行秋手中的大劍，「都是丁威的主意，他讓我施展偽符，等慕行秋還手的時候不要抵抗，讓這具身體死掉……快、快把我的身體帶過來……」
「不能收法。」亂荊山道士跑過來，她們對拘魂研魄了解得更多，「如果魂魄跑掉，本魂沒有及時回身的話，楊青元會死掉。」
「申庚。」慕行秋再次開口，「別再糊弄大家了，你能挺住，梁世濟不能。」
「我……我……」楊青元的聲音有氣無力。
楊青元的身體像是被新手操縱的木偶，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前，雙腿骨折似地晃來晃去，大廳中的黑暗正逐漸消散，數十名棋山道士跑進場
慕行秋仍在施法，事實上，他在同時施展兩種法術，一種召魂之術，牢牢抓住楊青元體內的魂魄，另一種是念心幻術，放出的閃電將丁威全身包裹，讓他連人帶魂都不能逃跑。
棋山道士一片嘩然，既憤怒又疑惑，不明白楊青元怎麼得罪了丁威，會遭到如此卑劣邪惡的報復。
慕行秋一下子就認出了那雙眼睛，它們之前掩飾得太好，慕行秋即使有過懷疑，也很快消除，因為他相信高等道士，他不明白，一名吞煙道士怎麼能可能瞞過八大道統的宗師與首座。
「全都閉嘴！」楊清音可不習慣被人質疑，大喝一聲，震住了廳內的所有道士，然後說：「申忌夷？牙山的申忌夷，他能證明我的話。」
「都……都在丁威那裡……」梁世濟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他的魂魄雖未離身，卻已經快要控制不住楊青元的身體了。
越發迷惑的人不只他一個，大廳又變得鬧嚷了，楊清音在聲音里施加法術，向所有人做出解釋：「有兩名道士的魂魄遭到調換，丁威體內是龐山的申庚，楊青元體內是龍賓會的梁世濟。」
慕行秋維持念心幻術的穩定，卻對楊青元加強了召魂之術。
令他左右為難的是，他不能收回法術，也不能大幅增加法力，那同樣會殺死兩名無辜的道士。
沒有申忌夷的聲音。
申庚也提醒了一些人，幾名道士跑向門口，準備向高等道士求助。
「他是自願的，他的祭符手法太慢，所以讓我幫忙，就是這些，快
道士們比普通人要鎮定得多，可還是有許多人大聲詢問，紛紛取出法器自保。
慕行秋能說話，只是要盡量簡短，「是申庚和梁世濟。」
「申庚，你不敢承認自己的名字嗎？」仍是楊清音質問。
丁威的聲音從閃電裏面傳出來，他不在乎這具身體，能夠承受慕行秋的念心幻術，「大家不要上當，這是龐山的陰謀，他們需要斬妖會補充實力，所以不擇手段，對我和楊青元栽贓嫁禍……」
「先說說你是誰？」楊清音和眾多龐山道士也衝進場地，與棋山道士對峙。
「不是他，這不是念心幻術，所有人不要亂動，也別開口。」
「龐山楊清音。」
鞭梢發出的暗紅色閃電劃過，整座大廳陷入了黑暗。這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濃稠得如同一潭泥漿，令深陷其中者寸步難行，連天目也無法刺穿，法術像是折翼的飛鳥，剛離開法器就一頭栽向地面。
「可你們給我安上一個『誤殺』的罪名，讓我在思過洞里待了五年，今天，我要原樣奉還。慕行秋，動手吧，你有現成的殺人理由，不是嗎？兩名道士的魂魄被調換，而我絕不會說出魂魄的下落，事後大家都會原諒你，你唯一的罪名就是明知事情有異，卻沒有上報給高等道士，而是選擇自己解決。」申庚頓了一下，「就跟我當年一樣，自己動手消滅了隱藏的魔種。」
沈昊忍不住大聲道：「你故意殺死二良，根本不是誤殺。」
兩人同時出手，慕行秋揚起鞭子，人群中的丁威舉起一張紙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