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故國風雨
第418章 亮出尾巴的非妖
「需要我把你的情況轉告給小青桃嗎？」
裴子函微微躬身，沒有表露出任何恥笑的意思。
「我知道，你在斷流城吸取十萬多隻魂魄，這種法術連巨妖王也感到震驚，你前幾天以閃電擊破魚龍陣，頗讓我們大開眼界，正是為了要見識你的全部本事，其他六位聖雲使才願意接受這次公平鬥法。」
「除了殺死新君，與妖雲決一死戰，我們好像沒有別的選擇了。」
嚴格來說，慕行秋當時幫助的是芳芳和小青桃，他對非妖並無偏見，但好感也沒到非要結交的程度。
慕行秋仍然微微一笑，走進地洞。
慕行秋從亂荊山道士那裡沒有問清的事實，卻在一名背叛道統的非妖這裏得到了解釋，「此戰之後，我要去救出孟都教。」
兩人都曾經被視為異類，慕行秋遭受的猜疑一點不比非妖少，但他們的反應卻不同，慕行秋總是倔強地反抗，最後成為念心科的唯一弟子，裴子函卻總是隱忍，直到他再也不想忍。
裴子函再次露出微笑，「孟都教是個好人，可他在逆天之術的路上走得太遠了，他將自己全身都煉成了內丹，外面裹著一層厚厚的固化靈氣，好像一具半透明的琥珀，可他卻因此不死不活，掙脫不掉自己製造的束縛。他有一項本事，能夠吸取妖力和法力，甚至能吸走妖丹、內丹。道士們也有類似的法術，但是要結陣，還要藉助大量法器的協助，孟都教不用，對他來說一切輕而易舉。你可以想象，若是使用得當
「就是他幫助你修行妖術的吧？」
「七名道士？我這邊滿打滿算才有六名道士。」慕行秋把辛幼陶都算上了。
慕行秋想了一會，「好。」
「我想我應該給你一個解釋。」
裴子函即使在發出威脅的時候也顯得溫文爾雅，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因此盡量將威脅說得輕鬆一些。
「不用，早晚有一天，她會親眼看到成為巨妖的我。」裴子函露出微笑，只有道士才有的清澈微笑，「而且你也沒辦法離開這裏，我要將你留下，實在不行，就只能將你殺死。我們絕不能讓一群道士來去自如，更不能讓你將新君帶走。異史君消失之後一共留下五名傳人，新君即是其中之一，他們分別掌握著一些遠古妖術的記載，正在一項一項地嘗試，至少還需要三十年才能全部完成。」
小青桃是裴子函的堂姐，還有一個裴子齊，三人都來自芙蓉山非妖家族，一同進入龐山，在裴家算是一件盛事。
現在的他，面帶微笑，負手站立，從前每月出現一次、恨不得一刀砍去的尾巴，如今大大方方地亮出來，成為他最引以為傲的一部分。
「裴子齊呢？」慕行秋問，當年裴家三姐弟只有小青桃離開了老祖峰。
「我選時間，一個時辰之後，天亮鬥法。」
「沒有，巨妖王是戰士是領袖，並非智者，異史君或許能給我答案，但他戰前就消失了。」裴子函沉
慕行秋的問題稍顯突兀，裴子函卻明白這句話的所指，「老祖峰之戰一年之前，我在後山找到了巨妖王，他從人形轉化為狼的場景一直在我腦子裡閃現，我覺得從他身上能找到一些什麼。」
「呵呵，你一點沒變，總是將事情扛在自己身上，不管它與你有多大關係，也不管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你曾經幫過我，我從來沒忘記，這次見面主要是為了向你表達謝意。」
「嗯，這六年來我沒做別的事情，專心將內丹煉成妖丹，多虧新君的幫助，已經小有所成，能夠掌控聖雲。想必你已經見識過聖雲之箭，那只是牛刀小試，我們還有更強大的妖術，因為不想誤傷太多的妖兵，才一直沒有使用。」
裴子函揚頭想了一會，他已經好幾年沒再想過那個場景了，「獸妖、半妖、非妖，無論我們有多像人類，身體里都藏著一隻野獸，這不是法術幻化出來的獸形，而是真實
營地里靜悄悄的，沒有火光，也沒有其他妖兵走動。在帳篷附近一座普通的地洞門口，老撞止步，「你肯定有妖族的血統，要不然就是你生錯了。」
「希望如此。最近幾年我也學會了一些新法術。」
「我們會從十一名俘虜當中挑一名道士借給你。」
「我們準備提供一個選擇，七聖雲對陣七道士，找一個空曠的地方，雙方各展所能，贏者通吃，輸家……就是輸家。」
非妖裴子函的相貌沒有停留在過去的某一階段，正常生長，臉上的孩子氣完全消失，多了一分成熟，更多了幾分鎮定，這是他從前在龐山修行的時候很少出現的神情。
「芙蓉山被妖兵毀掉了。」
「好久不見。」裴子函說。
「我要將被俘的道士、人類都帶走，還有那位新異史君。」
老撞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一隻很有可能成為好兄弟的半妖，居然是道士假扮的。他大步走出帳篷，站在門口，久久不能平靜，心情漸漸由茫然、震驚轉變為羞愧與憤慨，猛然轉身，大聲說：「你怎麼可能是道士？你根本就不是人類嘛。」
在道統里，非妖是異類，長有尾巴又被同門弟子所發現的非妖更像是生活在狼群里的羊，
「不到十個，只有巨妖王知道他們關在何處。」
「這是戰爭。」慕行秋重複道，心中對老撞的那一點點愧疚也消失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慕行秋剛走出帳篷，雖然大家都覺得這可能是一個陷阱，他還是決定會一會這位「龐山故人」，聽到老撞的質問，微微一笑，「我的確是道士，也是人類。」
「我選地點，東北方離此二十里有一座山谷，群峰環繞，足夠咱們鬥法了。」
老撞邁開大步向前走去，高大的身軀在夜色中像是一座移動的山峰。
「死了，作為龐山道士死的，和其他人一樣。」裴子函淡淡地說，好像那只是一名壽終正寢的親人。
慕行秋搖搖頭，「用不著，事情很清楚，需要聽你解釋的是小青桃。」
「漆無上給你答案了？」
裴子函的解釋讓老祖峰之戰更加清晰，慕行秋對此卻不在意了，時機已過，該發生的事情都已發生，真相什麼也改變不了。
慕行秋的確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但他知道自己是純粹的人類，龐山對他進行過最為全面的檢查，他身上若有一丁點的妖族血統，當年也會被大執法師申准拿出來當成罪證，「抱歉，我對自己的身份沒有疑問。」
「妖族和道士之間很少有公平的鬥法，希望咱們能做一個表率。」
地洞里很乾凈，有剛剛收拾過的痕迹，沒有燈光，慕
「孟都教呢？他怎麼會變成琥珀道士。」
對面的男子個頭不高，雖是夏天，卻穿著厚厚的皮毛外衣，再仔細看，會發現遮住上半身的厚毛其實是他的尾巴，尾巴雪白而蓬鬆，越過肩膀折到身前，尾尖垂到腰間。
老撞堅定地搖搖頭，「不可能，一塊打架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你渾身都是妖力……沒準你是妖族的後代，不小心流落到人間。」老撞眼前一亮，「讓異史君咬你一口，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據點已經被封閉，四個角落裡分別聳立著一座斬仙台——高達十幾丈的木架哨塔，頂端建造的不是飛妖巢穴，而是一團淡綠色的妖火，火焰上方飄浮著一顆仍在跳動的巨大心臟，偶爾發出鼓似的聲音。
「我知道，巨妖王曾經派人去勸降，可是他們卻拒絕背叛人類。這是戰爭，妖族是弱勢一方，我們沒有寬容的餘地與資格。」
「六年。」
「恐怕沒有機會了。」裴子函神情略顯黯然，「而且她無法理解我的狀況，剛加入龐山她就結交到了新朋友，即使在最艱難的時期，身邊也有人保護她、勸慰她。不，她和我的境遇截然不同，我們走的不是同一條路。而你，野林鎮的慕行秋，或許能夠明白我的選擇。」
非妖裴子函是一名貨真價實的背叛者，慕行秋心中卻沒有半點憤恨，只是感到遺憾，「還有多少龐山道士活著？」